第47章 軍團
  “你不去幫忙嗎？看著兩個孩子去送死？”彭古撐著長袍，心裡著急。

  莊小羽卻搖搖頭，出乎尋常的冷靜，“軍團的事我一概不管，誰要管誰自己負責。”

  彭古心裡發怵，實在覺得純紅戰士真的是性情古怪，前面還恨不得錘死所有人，現在卻能在這裡見死不救，幸好她在大學當老師，要是在哪個公會效力，恐怕手上不知道捏了多少條命。

  莊小羽有原則，彭古自己就更不能出手了，他頭上的是法令。

  【佛洛斯特安全協會】禁止他使用法術，離禁令解除還有五天。

  瑞拉的箭射程極遠，也就是說，同樣距離下，瑞拉射出的箭威力比蘇平更大，兩人的確牽製住了這隻巨大菟絲的攻擊力，但它的注意仍然在眼前的騎士團，而騎士團的人動作卻沒有變得更快。

  這樣下去，就是一場消耗戰，一隻菟絲消耗掉12名騎士……想到這裡，蘇平對瑞拉說：“想辦法引開菟絲的注意力才行。”

  瑞拉表示同意，隨後朝空中拋出一個黃綠色光團，又取出一支箭，光團落在箭尖，她將弓朝向天空，隨後射了出去。

  光團在菟絲上方突然變化，一個樹形小人開始在在菟絲頭頂手舞足蹈，菟絲的注意力被這個小人完全吸引，暈頭轉向。

  蘇平則爬上房頂，躍過幾處兩層樓房舍堆放雜草、木柴、廢棄金屬和藥罐的樓頂，瑞拉看著他每到一處便停下，拉弓，射出一箭。

  這一箭完全不是朝向菟絲而去，而是對著一處毫無意義的空間，力量上也絲毫沒有特別的攻擊意義。

  簡單說，在瑞拉看來就是莫名其妙的一箭。

  射完一箭之後，蘇平繼續之前的行動，躍到另一處房頂，又敏捷地對著一處射出一箭。

  連續射出九箭之後，蘇平回到瑞拉身邊，瑞拉剛想問，這些箭是怎麽回事，只見一支箭落到樹人身後，箭尖朝向樹人的方向，緊接著第二支箭追著第一支，之後七支箭像排好隊一樣一支接著一支緊挨在前一支之後；最前面的樹人被動向前狂跑，菟絲追隨著樹人的跑動，轉瞬間巨大的身軀擰轉了十幾圈，左右搖晃著，像加多了凝固劑的史萊姆一般僵在原地。

  自身的觸須越轉越緊，拖著泥濘的黑色雨水和地面上血跡斑斑的殘肢。

  瞬間，菟絲仿若一根衝天立柱，上面沾滿了發黑的手指，焦紅色內髒和爆開的眼珠。

  畫面如同《神曲》對地獄的描述。

  烏雲密布，閃電隨之而來，七區的天空比夜晚更黑暗，仿佛有巨人在天穹的玻璃地板上踩踏而過，足底開裂，玻璃割破的腳底流出巨人黑色沙漠般的血液。

  驚動神靈的怒氣，大概就是這樣的黑暗。

  轟！從天而降的雷鳴。

  “引雷。”蘇平說道。

  “引雷？”瑞拉抬眼望向天空。

  樹人和弓箭的確困住了菟絲，它完全不知道自身對自身的束縛如何通過自身解開，騎士們也漸漸恢復正常的敏捷，揮劍劈砍卻都無濟於事。

  砍掉一片觸須又會新生出一片觸須纏繞在自身之上。

  蘇平告訴瑞拉，要想打倒菟絲需要一擊命中，而現在，他的法術力根本不可能做到，他也沒有多余的法術力可以使用，唯有用最原始的法術力獲得方法才有機會。

  “地脈之力？”瑞拉笑了，“這事情會發展成什麽樣與我沒什麽關系，而且我根本無法從城市裡獲得地脈之力，在這裡我的法力不足在森林的一半。”

  “那你就幫我一把，我們引天空之力。”說完，蘇平取出一團不知道從哪裡找來的金屬絲交到瑞拉手中，自己則將金屬絲的一頭纏繞在箭端。

  又一次閃電！
  這一次閃電不再是躲在雲層之中，而是自上往下垂直於地面。

  蘇平指著前方一處高地，說：“我會從那幢屋舍的最高處起跳，經過菟絲時將箭插入它體內，然後躍過它到對面的房頂，等我一離開，你就將綁住金屬絲的箭射向閃電。”

  瑞拉不太明白這種方法，只是覺得這個男生應該值得相信，於是她點點頭，問道：“還有一個問題，你怎麽知道下一個閃電什麽時候來？”

  “這要賭一把了。”

  瑞拉聽到回答之時，蘇平已經跑到房頂，高高躍起，莊小羽看到一個人影衝向菟絲而去，張大了嘴，“彭古彭古，這不會是蘇平吧。”

  彭古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眼前這個不可思議的彈跳力來自那個移動圖書館蘇平。

  “沒什麽不可能，剛才在學校他被我拉著，還背著兩百斤的書包，都能原地起跳跳出兩米遠，這要是平時，他豈不是能飛出去。”莊小羽目中流動著欣賞的光。

  “那也不能培養他做戰士。”彭古一老實說出了真心話。

  “他是要幹什麽？”

  莊小羽還沒問完，雲層中亮起一片刺眼白光，又一次閃電劃破天空，一道綠色光箭穿入雲層，瞬間，閃電垂直而下完全落在菟絲身上。

  莊小羽驚呼，“閃電的電流強度平均可以達到幾萬安培，在少數情況下可達20萬安培。這學生夠猛，蘇平我要定了。”

  她忍不住鑽出長袍，在黑雨中朝著對面屋頂上的蘇平瘋狂揮手。

  看到被閃電擊中緩緩倒下的菟絲，蘇平松了一口氣，心想，‘賭贏了啊’。

  隨後，騎士團的歡慶聲像遠處的背景，迷迷糊糊中蘇平感覺有人正在低吟，低吟聲似乎就在他耳邊：

  【待我的時刻到來，生機將化作寂靜死亡。】

  片刻的慶幸突然被這一聲低吟打破，蘇平沿著房頂返回瑞拉所在之處，這時，一隻帶著銀色頭盔，目光犀利的銀白色飛馬朝他飛來，在它上方，一位身著白色盔甲，金發如麥芽的女戰士向他伸出手來。

  ‘這是邀請我？’蘇平站在原地一臉莫名。

  不等他想完，一隻溫暖的手已經抓住了他，飛馬振翅，蘇平跌跌撞撞坐在了它的背上。

  隨後飛馬在空中旋轉兩圈，下方的騎士朝向它高呼：“艾倫莉亞！艾倫莉亞！艾倫莉亞！”

  “戰神全都看見了！今日的榮光屬於這位學生！”艾倫莉亞回應道。

  蘇平發現她的聲音雖然應該來自他的後方，但卻好像回蕩在整片天空漸漸散開的雲層裡。

  ‘這就是達維爾軍團的女武神嗎？這麽帥的嗎？’

  陽光照耀著整座風海城，這才是它真實的樣子。

  離開第七區之後，蘇平的眼睛被下午三點的光照刺的有些疼。

  沐浴如此陽光之下，誰都會覺得剛才在港口巷發生的一切不過殘缺夢境中早該被遺忘的一部分。

  要不是瑞拉還在他的身邊，莊小羽仍然背著他的書包走在最前方，蘇平甚至不會相信在銀色盔甲的騎士歡呼勝利之後，他們收到達維爾軍團的訪問邀請是一件真實存在的事情。

  穿過明媚的港口時，一股風環住了他的手腕，秋陽之下，這股風像是冰冷的撫摸。蘇平似乎又聽到輕聲的耳語：

  【待我的時刻到來】

  在莊小羽和瑞拉衝向海邊圍欄歡快地擁抱大海時，蘇平靜心聆聽了這個聲音，他意識到當他傾聽這聲音時，腦海中看到的是菟絲被雷擊前巷子裡的景象。

  天空凝滯的光線，巨大電流擊碎它的身體之前，菟絲並無恐懼，相反，竟有一種浪花交換浪花，軀體不過是黑夜，而骨骼正是閃電的坦然。

  ‘也不是坦然！’蘇平甩了甩頭。

  那個本不存在臉的紅色巨物表面，映著蘇欣的笑容，她在微笑，對他微笑又好像對著無人居住的整個世界微笑。

  “利用環境，隨機應變的能力可真不錯。”彭古的話打斷了蘇平的思緒。

  蘇平撓了撓蓬松的頭髮，有些靦腆，“也是運氣而已，要不是瑞拉箭術卓越，我也沒有別的辦法。”

  瑞拉跳上圍欄，光著的雙腳潔白如雪，剛才那麽髒的環境她怎麽會一點沒有沾染到。

  蘇平看看自己滿身泥濘，再看彭古也沒有好到哪裡。唯有瑞拉，一身光鮮的裙裝，一塵不染。

  “蘇平！”看到蘇平正看向自己，瑞拉朝他揮了揮手，喊了一聲他的名字。

  蘇平小跑著走到瑞拉麵前，聽到瑞拉說她還有事在身，打算就此別過。

  “達維爾軍團邀請的是我們所有人不是嗎？”蘇平問。

  瑞拉跳了下來，身體輕盈如皎潔月光下被風吹動的葉子。

  誰能想到這樣輕柔的女孩竟然能舉起【瑞洛亞祝福之弓】，這把弓的尺寸遠超過一般的弓，幾乎有她大半個人那麽高。

  “我不喜歡軍團，何況我還有重要的事，忙完我就要回到森林裡，這裡的生活真是太糟糕了。”瑞拉活潑地抱怨著。

  “我喜歡這姑娘，雖然她是個獵者，而且看起來像是仙靈一族的後裔。”莊小羽小聲對彭古說道。

  彭古則是無動於衷，他只知道有驚無險就是好事，另外被達維爾軍團的女武神邀請，怎麽說都是一件大新聞，雖然他已經不想著加入什麽公會，在大學教授一些旅法師課程，訓練天賦者，拿拿工資。

  這絕對是最適合他的職業，既能保留法術力又可以免於卷入公會紛爭，世界上沒有多少職業比這更好的了。

  但是對蘇平這樣的年輕人來說就完全不同，如果有機會了解一下達維爾軍團，也許將來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畢竟達維爾軍團在保護人民安居樂業上是非常兢兢業業的。

  只不過，他們太好戰了……

  可蘇平也不像是出手猶豫之人，這一點彭古已經略有察覺。

  之前在風海一中打菟絲，出手既準又狠；下午莊小羽的【烈岩錘】也沒佔到幾分便宜，只能說蘇平略輸一些，當然莊小羽沒有繼續打下去，已經廢了一隻右手的蘇平要是再要接招，一定也是扛不下來的。

  體能、速度、腦子，目前看來都不錯，真要是大學期間被達維爾招募，錢肯定能賺到不少……

  可惜達維爾軍團的轄區沒有什麽好的圖書館，他們自己也不愛讀書，莊小羽算是特例了，但她讀書隻讀自己感興趣的，學習法術也是一樣，各種燃燒法術學了一大堆，防禦和治療類全無興趣，更別說輔助他人的法術。

  難怪她要脫離軍團，以她的個性誰受得了一起合作。

  軍團可是最講紀律的地方，什麽是紀律呢，首先就是服從。

  莊小羽會服從什麽……除了戰爭之神卡特拉亞之外，莊小羽連蘭頓校長的意見也未必放在心上。

  蘇平聽完瑞拉的理由，知道她從森地叢林來到港口巷是因為正在追查一種燃燒殘余物。

  路過玫瑰鎮外的叢林時，瑞拉看到牛頭怪們正在舉行一種奇怪的儀式，火光衝天，不像是他們的傳統儀式。

  她告訴蘇平，這些燃燒殘余物也許和某種實驗有關，這種實驗無視森林的土地會因此而荒蕪，最終會導致森林中湧動的魔法流發生斷裂。

  而森林的一切都與魔法流息息相關。

  蘇平明白這件事對瑞拉的重要性，作為能拿起瑞洛亞長弓的自然獵者，根據森林的傳說，她將是瑞洛亞的守護者之一。

  保護森林，調查破壞森林的陰謀定然是責無旁貸。

  “有機會還會見面的，或者來風海城的時候遇到什麽問題可以來找我們。”蘇平非常理解她的責任，語氣也很輕松。

  “所以……啊……別說再見什麽的，好像我們是朋友一樣。”瑞拉的睫毛又長又卷，閃爍著七彩流動的光芒。

  蘇平突然想到聖殿中的仙靈似乎也有和瑞拉相似的容貌。

  “那就不說再見。”蘇平朝瑞拉揮了揮手，陽光灑在她背後的風藻海上，仿若有一些微微的粉色。

  ——

  回學校後，蘇平坐在圖書館翻閱了一些書籍，又把港口巷交易中心牆上的短棍圖案背默在筆記本上。

  他對自己現在的記憶力有些滿意，雖然從小就有類似過目不忘的能力，但也遠沒有字面上那麽神奇，他只是注意力集中並且讀過的書不容易忘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