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法音寺之災(二)蛇口逃生
含漪的腳步到了她身側,微微垂眸,似羞赧又似無奈,輕道:“四妹妹也學的油嘴起來。我不過庶出,又是養在姨娘身邊的,如何能與二姐姐和四妹妹相比呢!”
繁漪含笑清淺看了她一眼,緩緩道:“如何不能比?姐姐好歹還有二哥哥這一母同胞的兄長,便是為了二哥哥的前程,想來夫人也是會給你物色一門好親事的。”
含漪面色如常,心頭卻忍不住的沉了沉,笑意淡的若一縷煙:“是,一切總有母親做主的。”
一樹四季海棠夾雜在一片臘梅指尖,佛門之地向來有好生之德,便是由著它生長而不曾移動,繁漪抬手摘了一朵紅花簪在含漪的發髻間,將穿著青色衣裙而顯得單薄的容色稱的嬌柔明麗起來。
宛然一笑,帶著幾分親切:“佛門之地雖要簡單些,卻也不必太素。姐姐姿容上佳,何必埋沒,貴人們總是喜歡清爽明亮的姑娘。佛祖面前誠信期祈禱,相信姐姐會心想事成的。”
含漪看著比自己還要高一些的繁漪,眼底的心思迅速流轉,撫了撫發間的四季海棠,輕輕一笑:“借妹妹吉言了。”
六柱佛香螺旋而盤,掛在大殿的懸梁上,乳白的輕煙嫋娜著纏繞在雕著精美極樂世界的橫梁,然後漸漸散開,如山巒霧靄的籠罩在高大莊嚴的金身佛像四周,朦朧了人眼。
因為無法看清他的面目,繼而心生敬畏、虔誠參拜。
繁漪隨著姚氏一同拜了。
卻想問一問,如今的人生,是否只是夢?
可惜她也曉得,悲憫眾生的佛祖只會以一抹沉穩而神秘的笑意回答所有人的問題,如何解答,唯有自解。
靜漪要求簽,姚氏便讓姐妹四個一同求了,可繁漪的簽子無論怎麽搖卻總是掉不出來在,最後也只能作罷。
原還想聽聽大師解簽,可瞧慕靜漪得了個上上簽,繁漪便也沒了什麽興趣。
一個被人當棋子甚至是棄子的人,上上簽麽?
一通拜完又解了簽文,已近午時。
回到客院時婆子已經去廚房弄了齋飯過來。
吃慣了精致菜肴一下子吃的清淡,便都懨懨的,稍許吃了幾口便叫了撤下去。
那邊柳家的都在午歇,姚氏叮囑了幾句規矩,姑娘們便也都回了屋子休息。
寺院的屋子都不大卻也感覺整潔,牆上掛了經文,屋內含了淡淡的佛香之氣,倒也叫人覺得舒心。
進門便是一張圓桌並四把椅子,左邊有一倒扣的半月門,粗麻素色的帷幔以一對木質鉤子勾起,裡面靠窗的位置有一張梳妝台,銅鏡模糊,還有便是一張櫸木床,兩個小姑娘睡的話倒也不會擁擠。
因為出門在外,姑娘們身邊便隻帶了一個貼身丫鬟。
晴雲和妙漪身邊的晴雪關了門,服侍著二人午歇。
窗前擺了隻錯金的炭盆兒,爐頭的炭火燒的正旺,赤紅的邊角上有灰灰的沉屑,寬了外袍在屋子裡倒也不冷。
自打姚氏對她親熱起來之後,妙漪那張嘴便也客氣起來,稚嫩的面孔上含著乖巧的笑意道:“姐姐睡裡面吧,我睡覺不安穩,總要喝水的。”
繁漪正累著,便也不與她客氣了,正要上床卻聽到一陣鱗片與木質摩擦的沙沙聲,很小,卻叫人忍不住的豎起了汗毛來,拉了妙漪退到窗口。
小聲道:“別動,屋子裡有東西。”
妙漪躲在她身後,似乎也聽到了聲音,搓了搓手臂:“是不是、蛇?”
晴雲和晴若一驚,便要進來。
“別進來!”繁漪製止了她們的腳步,抬頭就見兩條宗褐的蛇昂著頭欲落不落的懸在梁上,慢慢悠悠的爬行著,“去找火把!”
晴雲和晴若白著臉應了一聲,人還未離了廊下,“啪啪!”兩聲,兩條足有胳膊長的蛇便掉了下來,若是方才沒注意,兩個丫頭進來,怕是這會子正好掉在她們身上了。
炭盆的溫度讓行動遲緩的蛇複蘇過來,在地上扭轉了身子就開始在屋子裡竄了起來。
妙漪揪著繁漪的胳膊控制不住的驚叫。
繁漪臉色刷白的推著妙漪站上了梳妝台,自己則站在了杌子上,反手催了妙漪道:“別喊了,趕緊從窗台出去!”
妙漪的驚叫把屋子裡的人都驚了出來。
姚氏緊張而擔憂的聲音傳來:“遙遙,出什麽事了?”
繁漪僵著脖子不敢回頭,只能衝著蛇的方向喊了一聲:“都別過來,有蛇!”
匆匆過來的腳步聲戛然而止,隨後便是一陣驚惶的低呼。
“快去問寺裡的師傅要雄黃酒!快去!”
驚懼之色在眼角眉梢慢慢滲出,有裂冰的紋路在為鬼數載集聚的鎮定與篤然間肆無忌憚的蔓延,繁漪白皙的頸項間泛起冷冷的水光,映著衣襟上銀線織就的暗紋,是粼粼碎碎的死亡光影。
兩個膀大腰圓的婆子被姚氏瞪了一眼,立馬衝了過來,見到妙漪半蹲在妝台上顫抖不已,趕緊趴了一個在窗下,“姑娘快踩著奴婢的背下來!”
因為太害怕,妙漪不住踩在自己的裙擺上,怎麽都爬不出去,眼淚在她水綠色的衣裙上留下數個暗色的印子,映著投進來的光線,竟是那麽刺目的絕望。
繁漪看著蛇不住在屋子裡遊來遊去,三角的腦袋昭示著它的陰毒足以致命。
陰森滑膩的在床上遊了一圈又遊了下來,吐著信子的嘶嘶聲伴著蛇類獨有的腥氣直叫人頭皮發麻,背上一層又一層的冷汗逼出來,濕黏的貼在背上,似乎繡娘的繡花針忘記拿走,就那樣直直戳在在她的背脊上。
眼看著那蛇就要衝著她們這邊過來,再出不去怕是要喂了蛇口了!
回身使勁全力一把拽起妙漪就扔了出去,然後提了裙擺踩了妝台就跳了出去。
誰知道她一出來,院子裡就叫成了一片,還來不及回頭就被婆子拽了一把,拉去了姚氏身邊,晴雲趕緊脫了外袍給繁漪穿上。
原來是一條蛇方才已經咬到了她的衣裙,繼而被帶了出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