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7章 表裡不一的小姑子(三)
元和微微一咂字眼兒,立時恍然,滿眼的“原來如此”,然後以一目無法理解的神色看著同父異母的姐姐。
身為一個沒有妄想的小庶子,他真的不明白為何要這樣算計自家人。
他們若想爭,光明正大掙便是,想做世子沒什麽丟臉的啊,做什麽要這樣費盡陰險心思去害人?
難道是對自己的本事沒信心麽?
非得把自家人害的失去一切、再也站不起來才算勝利麽?
侯爺的目光像是冬日湖泊裡的水:“還有什麽?”
平雲隻覺被一泊刺骨裹挾,遠比刑具用在身上更為寒徹骨髓的痛,無法有任何隱瞞:“七姑娘還叫奴婢探聽大奶奶是否與大公子起了齟齬。”
這一切都是藍氏所作的,但她是此刻隻慶幸有薑沁昀給她被黑鍋呢,哪裡肯站出來給她證明什麽,便愈加安靜的躲在了丈夫身後。
慢慢把玩著掌中兩顆金桔的沁微慢慢抬了眼眸:“打聽到了些什麽。”
平雲小心翼翼覷了琰華和繁漪一眼道:“聽說盛煙被、被大公子從屋子裡趕出去了。”
行雲館裡貼身伺候夫婦兩的都是繁漪從慕家帶過來的,嘴一向是最嚴實的,但也有後來采買的小丫頭沒那麽懂規矩,把這個當做了笑料嚼舌,少不得露了幾分出去。
且成了婚的郎君和媳婦自然懂得其中的深意。
所以平雲的話說了三分含了七分,還是叫人一耳朵便聽懂了。
想是薑沁昀察覺了什麽,叫平雲做了確認,好去收買盛煙做算計了呀!
若是盛煙真的心懷怨懟,今日平雲牽扯出了繁漪來,盛煙必然一口咬住。
有了行雲館丫頭的證言,哪怕侯爺看中他們夫婦,會保有懷疑,卻也不得不做出懲罰以示公正,而府裡其他人的眼光怕也不會好看了。
這時候得益的,便會是記在文氏名下的薑元靖了!
五夫人看著跪在一旁垂首不語的盛煙,長籲如歎:“盛煙倒是個忠仆,明知順著平雲的話咬住了,便不必多受刑罰,卻還是生生頂住了嬤嬤們的手段,沒有說出大奶奶半字不好來。”
刑罰下的痛不會那麽快就消失,盛煙的氣息顯得有些微弱,卻十分堅定道:“奴婢永遠都是主子的奴婢,主子沒做過的事,奴婢自然不能認!”
五夫人點了點頭:“就是因為這個,老嬤嬤們才會認準了平雲用刑吧?”
催嬤嬤頷首應答:“五夫人說的是。”
侯爺的手搭在紫檀木的扶手上,似乎是沒有去攥緊的,但手背上的青筋卻隱隱累動:“今日之事可有誰讓你做什麽?”
盛煙抬輕輕搖頭:“奴婢沒有證據,不敢妄言。”
眾人的目光相互掠過,那便是有了!
侯爺沉沉一拍扶手:“你隻管說你知道的!”
繁漪站了起來,滿目不讚同:“盛煙!沒有的事,不準胡說!”
沁微的聲音是清脆而平淡的,慢慢道:“嫂嫂好性兒,不想看著這些烏煙瘴氣、你猜忌我防備,可還是讓那丫頭把說完吧,有侯爺在,總能斷誰是人誰是鬼,咱們做姐妹、姑嫂的總也要曉得明明白白。”
“否則,這個家,嫂嫂可還敢再待下去了?”
二爺擰眉,卻也曉得女兒委屈,口氣雖不讚同卻也是溫和的:“沁微,不得胡言!”
到底是自己的女兒,沁微什麽情緒下會做什麽事,他多少有些了解的,瞧她那雙通透的眸子裡一片冷意與譏諷,便曉得女兒恐怕是早就知道薑沁韻在算計她,今日不過將計就計拆穿她而已!
雖說薑沁昀只是個庶出的,可到底是侯爺的親生女兒,若再查下去,難道真的看著侯爺親手懲治女兒麽?
便微微側首,同侯爺道:“如今裡裡外外的都不安生,難保真是哪隻手伸的長,來攪弄是非,若是冤了孩子們總是不好的。這件是還是倒此為止吧!”
侯爺是武將,軍營之中最需講求的便是原則,絕不會因為是自己的女兒便不了了之,否則,他身為一家之主,往後說的話還如何能服眾!
就是因為在自己的女兒,今日才更要查個明白,給予警醒,若糊裡糊塗的放過,隻當是他的縱容,來日指不定還會做出什麽樣的糊塗事,到時候一生便都要毀了!
侯爺搖了搖頭,同二爺道:“草草放過,來日府中必將不得安寧!若是連府中都烏煙瘴氣,還如何保家門不衰。”指了盛煙:“你說。”
盛煙微微回頭,朝門外看了一眼,隻道:“七姑娘身邊的雲傾暗示的奴婢,或許她會知道些什麽。”
崔嬤嬤微微一躬身道:“回侯爺,人已經在用刑了。”
夜色如墨,肆意的流淌在空氣裡的每一分,每一寸。
薄雲行過,月色立時暗淡了下來,如同一層迷離的輕紗,將夜空攏起,星河也顯得名冷而邈遠,似乎稍不留心,人便要迷失了方向。
正說著,外頭有腳步聲,夾雜著鞋邊拖曳在地面上的沉長的話沙沙聲響起。
門外便有人回話道:“雲傾帶到了。”
侯爺一揚臉:“把人拖進來!”
雲傾便沒有盛煙和平雲那麽走運了,臀部已經被打的血肉模糊的扔了進來。
被屋內的溫暖如春一烘,葉媽媽吐出的血腥氣好容易散去,立時又撲面而來,熏得人連連輕咳。
薑沁昀有著溫順的面孔,卻沒有一顆溫順的心。
她不甘心如府中庶出姐妹一般嫁給高門做庶房的妻,更不願低嫁做中等門戶的嫡妻,想著有朝一日即便不能靠著兄長侯府世子的身份掙得一份好前程,也能因為這副出色的容貌不至於叫侯爺和太夫人輕易將她許了低門戶。
所以這些年一直嬌養著自己的一身肌膚與容貌,白日裡拿鮮花汁子調和了細白的珍珠粉來擦臉,晚上更是要將身體的角角落落都要敷全了。以保每一寸肌膚都被潤養的瑩白如玉。
此刻,這張極年輕又精心奢養的、速褪去血色的面孔上的每一分肌理泛著更不真實的白,接近如絕望的死白。
她有預感,雲傾的嘴裡吐出的東西,怕是要將她打入萬劫不複了!
薑沁昀盯住雲傾咬破的唇瓣:“雲傾!雲傾你別怕,有父親在這裡,你自可說實話。”
散亂的發絲和的汗和淚黏膩的貼在雲傾臉上,雲傾一雙眼睛哭得紅腫不已,面上尋不出一絲血色。
她伏在地上許久才有了幾分清醒的神智,將臉自地毯上抬起,見到侯爺在首座坐著,脫力的身體蓄起了力道,往前爬了數步。
哭喊求饒道:“是七姑娘讓奴婢與平雲聯系,是七姑娘讓奴婢暗示盛煙在行雲館見過那木偶的,旁的再也沒有了!侯爺饒命,奴婢的身契在姑娘手裡,不敢不那麽做啊!”
夜色裡,屋脊飛翹連綿,一重重蹲坐在脊上的獸披著生冷而圓潤的棱角,映著清冷的月色,漠然地俯視著府邸中詭譎的風雲,俯視著魑魅披著人皮在場精彩至極的戲碼。
五夫人感慨道:“若是盛煙當時承認了,便沒有之後招供……”微微一頓,把字眼兒省去了,只是惋惜的看了沁韻一眼,“若是盛煙不肯配合她們,便拿文家來做替罪羔羊。倒是一環扣一環,每一步都盤算的極其細致了。”
薑沁昀大聲的否認,眸子裡含了刻毒的光,自堂屋裡每一張臉上掠過,最終死死盯著了沁微和繁漪。
呼吸如海面的風浪,她細嫩修長的指帶著鋒利與驚惶指向身側的雲傾,亦或是指向角度之內的沁微:“你胡說!你冤枉我!我何處對不住你,你為什麽要這樣冤枉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