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8章 大可以試試!
雲海輕笑,異於尋常的溫和:“侯爺如今可看清楚了麽?他這哪裡是要侯爺看在藍奐的面上饒是藍氏,分明是讓這滿屋子被算計過的人看在侯爺您的面子上,繼續忍氣吞聲啊!”
懶洋洋輕嘖了一聲,“自己不顧念骨肉之情,倒是挺會利用這一點來逃脫罪行的。果然了,精於算計的狠心之人,總是能從重情之人手裡討到便宜呢!”
“聰明啊!”
閔氏極力平複翻騰的心血,卻做不到如繁漪一般以平靜如雲的姿態去蔑視仇敵。
她目光如冰冷刀鋒,刮辣在薑元靖面孔上:“如今有人把我們珍視的情意,當做免死金牌一樣捏在手心裡,一次又一次算計,一次又一次的逍遙逃脫。倒也怪不著誰,都是我們自己心軟做的孽!”
“臉面這東西就和虛無縹緲的親情一樣,說它有時它就有,說它無時……”鼻翼微微一張,帶來不屑的冷嗤,“我們就是不共戴天的仇人!”
侯爺睇著薑元靖的眼神微微一凝,是寒雨深夜裡驟然劃過黑暗的閃電,如明亮刀鋒。
從前對薑元靖不是沒有過懷疑,終究藍氏看著並不是那麽心機深重之人,可懷疑只是懷疑,算計裡看不到他的影子。
而藍氏也終究是媳,不比女兒可嚴厲對待,總要看著藍家的顏面。
所以有時候能揭過的,警告過後便揭過了,也是長子夫婦和兄弟、弟妹對他的敬愛,不願傷了和氣,家宅不寧。
可這些孩子說的是啊,臉面和情分這些東西是有盡頭的。
真若耗盡了,這數十年努力維持的門庭太平,便要毀在自己手裡了!
他側身同太夫人深深一揖,面容裡有愧悔深重:“是兒子的不是,私心太重,累得母親中毒,孩子們也不得太平,傷了骨肉情分。”
太夫人聽著屋外漸漸淅瀝的雨勢,面容上是早有斷絕的沉靜,徐徐沉然道:“你們都是重情的孩子,都很好,都沒錯,錯隻錯在我和侯爺為了替侯府打磨來日的繼承人,而沒有及時止損。”默了須臾,長籲如談,“也總以為會有一息情分在的……”
薑元靖聽著眾人的話已經極具對侯爺決心上的逼迫,又見侯爺和太夫人如此姿態,喉間的沉啞幾乎壓不出的顫抖:“父親!太夫人!我和時瑩從未……”
雲海卻沒有給他繼續說下去的機會,直接打斷了道:“你又以為今日我們擺著天家的臉面坐在這裡是幹什麽的,當我們閑的沒事來看你們夫妻唱戲麽!”
沁微笑色瑩瑩著,卻眸光凌厲:“求情也要有個求情的姿態,五哥你且自己看看藍時瑩,人證當前,沒有半點認錯請罪的樣子麽!同我們講臉面?你們把手神出來害人性命的時候,給誰臉面了?”
雲海的掌心在扶手上輕輕拍了拍,笑意越深。
那笑色早已經不似當年的狡黠,是帶著天家慣有的威勢在:“有本事讓他藍尚書到這裡來親自求情,我倒要看看,他有沒有這個臉說得出口!曉得我跋扈,也敢來動我的人,找死!”
繁漪眨了眨眼,實在驚奇這兩個人如此默契的一唱一和。
琰華也有這樣的感覺。
夫妻兩相視一眼:“……”怎麽感覺有點兒文章在裡頭呢?
角幾上供著一隻雙耳仙鶴翱翔圓肚瓶,枝條出塵的薔薇傲然倚著瓶口。
繁漪抬手折了一朵在手中,慢慢拽了一瓣在指尖把玩著,在碧嫩而熱烈的花瓣上留下一個又一個暗紅的印子,隨即輕輕一松。
語調如輕風拂過,是對迷失在權勢裡的夫婦指點迷津:“人世漫長,即便你們夫婦能有登高俯視的一日,也未必別人不會走得比你們更遠!凡事,還是給自己留點兒退路的才好!”
那一抹烈烈如火的嬌豔染了昏黃火光,竟成殷紅欲滴之勢,在薑元靖的眼底燃燒起火速轟然炸開。
他感受到自己被惡意徹底包圍,繁漪的話落在耳中比之太夫人所言更為尖銳,而他仿佛獨立數九寒天,又縫冰雨兜頭湃下,連血液都凍住了,卻又震驚於自己竟然從那種冷痛之中分辨道無可抵禦的軟弱與害怕。
緊閉的風門裡隱隱有風鑽進,叫他不禁打了個寒顫。
他抬眼,有輕微的目眩之感,眼前的世界是粉碎的雪花零落,看著那一張張疾言厲色的冷漠面孔,仿佛看著一個個從來不認識的人。
無可奈何的隱忍並不曾出現在他們的面孔上。
薑元靖不懂,為何自己會被徹底看穿?
為何籌謀算計了那麽多年,卻沒有迎來侯爺的憐憫與補償?
而他如今能做的,只有認下,深深伏地,然後表現出真誠的愧悔姿態,以爭取一息喘息的機會:“大嫂教訓的是,是元靖之錯,只求父親和太夫人再給我和時瑩一次機會改過、彌補……”
藍氏恨極,怕極,隻覺那一道道目光皆如淬毒的刀子,全都是向著她而去的。
也確實是向著她的,只是不僅僅是對著她而已。
看著丈夫卑微祈求原諒的姿態,並未讓她認清情勢。
或者說,她隱約裡已經認清了自己將要迎來的並非罰月例銀子、禁足這樣簡單的懲罰了,可她不願意承認,不敢承認會走到這樣的絕境裡。
喉間有呼呼的喘息聲,是極力壓製的怒火與絕望。
眼眶裡的淚泫然太久,終是決堤,藍氏抬手狠狠擦到滾落的淚水,可害怕的淚水卻不斷地、不斷地滴落。
仿佛是要證明自己的傲氣與尊貴,她揚起面孔,以灼灼目光逼視著繁漪,大聲道:“我沒錯!這些都是你栽贓給我的!沒有你和薑琰華的時候,侯府裡從來都是安靜的!所有的不太平、所有的陰毒算計都是你們兩個帶來的!和我沒有半分乾系!”
“是你們要害我!是你們在害我們夫婦!憑什麽要我向你這賤人求饒!我爹是正二品尚書,我二姐姐是親王妃,你誰敢動我半分,他們一定會把你撕成碎片,一定會!”
任何深情都不足以表達閔氏對她的鄙夷與心底的憤怒,厲聲道:“你再叫囂也改變不了你是元凶的事實!是你自作自受,容不得你再狡辯脫罪!”
繁漪有些驚詫的側了側首,不明白世上怎麽會有這樣愚蠢之人,旋即在藍氏的目中看到了那抹不願被承認的絕望。
緩緩一笑,如十二月裡的霜雪,傾落於藍氏之身,眼神冷漠不甚在意道:“我很期待,倒也想看看藍奐和藍王妃要如何不放過我。”
藍氏死死咬著唇,她不甘,怨毒這些人竟敢這樣對她。
雪白的貝齒在因驚怒而呈暗紅的冰冷唇瓣上咬出深深的痕跡,忽的撲身站了起來,避過婆子大驚的七手八腳來按住她的動作,朝著繁漪撲過去,高高張揚起的手掀起一股凌厲的風,欲扇她的面孔。
太夫人嚇得心口一窒。
藍氏的突如其來,連侯爺的聲音也扭曲了起來:“按住她!按住她!”
而繁漪不避不閃,淡淡而坐。
甚至按住了丈夫急怒之下不管不顧就要揍人的手。
沉幽的眸子隻冷冷睇著那潤養的半透明的指甲凌厲著貼膚而來,冷笑道:“憑你是什麽大員之女,我是皇帝欽封的郡君,只要你敢打下去,我可以馬上以教養不善之罪送你姨娘上黃泉路,而無人敢與我質問半分!你以為今日來給我撐腰的人會輕易過你那胞弟麽!”
“你若不信,大可試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