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2章 人心難測(二)
元慶的面色亦是冷的仿佛從冰天雪地裡而來:“妹妹自己身為女子,便該明白名聲與女子而言有多重要,你如何能以如此陰毒手段來害與你一同長大的姐妹!”
沁微搖了搖頭:“三嬸、三哥,你們該慶幸大嫂機敏察覺了她們的算計,若是叫她們得逞了,六姐姐這會子可就是在蘇家做妾。上官氏那種不能容人的主母手底下的妾,她會是什麽下場呢?”
什麽下場?
除了死,便是生不如死啊!
榮氏連連幾聲“好”,譏諷而切齒:“韻姐兒可真是沁雯的好姐姐!”旋即一轉,看向侯爺,“算計姐妹,栽贓兄嫂,今日如何處置她,還請侯爺給個準話!”
侯爺的面色如被凍住的冰峰:“去家祠帶發修行。直至你母親除服禮,都不必出來了!在此之前你若再敢有任何不乾淨的心思,我隻當沒有你這個女兒!”
原以為侯爺頂多罰她二十板子,再禁足罰沒月例以示懲戒,沒想到會是讓她去家祠帶發修行。
雖家祠就在府中,但去家祠便是連家下都知道她這個人是觸犯了家規的。
來日即便出來了,臉面也全丟盡了。
這個家裡的人,也只會避她如蛇蠍!
何況她苦心經營、靜心算計為的就是推薑元靖上位,好讓自己的身份也水漲船高,來日得以高門婚事,風光無限。可侯爺如今厭棄了她,她又能得什麽樣的婚事?
這樣的懲罰不得不說,對於薑沁昀來說簡直是滅頂的。
薑沁昀的聲線陡然淒厲,帶著尖尖的余音,高高拋起:“父親!”
侯爺似乎厭惡極了她,並不願意再聽她說什麽,揮手讓人把她帶了下去。
薑沁昀被拽著離開,雪白的貝齒死死咬在唇上,就在她的面孔被皮簾子遮蔽的一刹那,她掠過沁微和繁漪的眼底有厲色閃過,旋即隱沒在夜色裡。
繁漪並不在意她的厲色,她的小伎倆,還不夠看在眼裡的。
堂屋裡的暗潮詭譎並沒有因為薑沁昀的離開而平靜。
沁微的眼神落在藍氏身上,也不急著說話,就那樣以獵人的眼神盯著她許久,才慢慢道:“至於五嫂,即便平雲之事與你無關,從你上鎖的箱籠夾層裡找到的木偶,你又怎麽解釋?”
藍氏心虛不已,卻也不肯就這樣認輸,梗著脖子喊道:“能把藍家牌位都偷偷放到我們院子,還有什麽是他們做不到的!”
繁漪神色平靜,語調悠然,甚至含了幾分怯怯:“侯爺面前指證我們,起碼得有證據才是啊!空口白牙的,你這可是栽贓呢!”
藍氏語塞,自知說不過她,便把矛頭對準了沁微,齜目道:“他們給了你什麽好處,讓你這麽幫著他們打壓我們!”
“好處?”沁微淡淡一揚眉,“不是你自己說的麽!大嫂對我們未出閣的小姑子掏心的好啊,就憑這個,便值得我站在她一邊。至於說打壓你們?你們有什麽值得被打壓的麽?是比大哥仕途順遂?還是比大嫂身份高貴?”
聽女兒把態度說的那麽鮮明,二爺和二夫人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
既然已經高下立見,也沒什麽好遮遮掩掩的,原本二爺也是看懂了侯爺的心思,對琰華更為支持些的。
更別說二夫人和閔氏了,為著玉兒,也早已經站行雲館在一處了。
沁微蓮步輕移,站在葉媽媽端起的位置,手指就那麽輕巧的一指:“該不會向太夫人下毒的,就是你們吧!”
藍氏發紫的唇出賣了她的懼意,她的聲音仿佛被沉溺在海底久了,激烈的喘息著,一浪逼著一浪:“你休想把什麽都栽到我們頭上!”
沁微看了侯爺一眼,旋即輕輕一笑,不大在意道:“我就隨口一說,你激動什麽。張口就來的本事,我也是同五嫂嫂你學的啊!”
藍氏恨極氣急,卻一時不知要如何懟回去,只能恨恨的瞪著沁微。
而沁微卻絲毫不曾將她放在眼底。
繁漪起身微微一福,嘴角含了恰到好處的弧度,神色裡有近乎寬容與懂得的情緒,徐徐溫柔道:“父親,既然文英的口供與我們所看到的有所不符,便再審問下去,若是冤了誰,倒也是不美了。”
沁微覷了她一眼,似乎含了幾分恨鐵不成鋼的意思:“嫂嫂便是太好性兒了,才讓人以為你是好欺負的!”
繁漪想了想,羽睫微扇著笑了笑,那笑意帶著裂冰的冷意:“事不過三,這是最後一次。若再觸及我的底線,自然不會輕易放過。”
邊關的風沙將侯爺的膚色吹的有些深,神色微沉之下武將的威勢便顯露無疑:“崔嬤嬤,繼續審,務必問出實話來!還有回事處,所有與葉婆子親近者全部拿下去問話。”
崔嬤嬤頷首:“是,奴婢明白。”
福媽媽看了眼與地毯花紋混在一處的暗紅色血跡,回身請示道:“葉媽媽的家人,還有平雲、雲傾及其家人的處置,還請侯爺示下。”
侯爺的神色似炎炎日頭下一抹擦過深翠色枝葉投下的涼翳:“平雲、雲傾扔去偏院,繼續問話,其余者全部杖斃!”
平雲不意自己竟落得這樣的結局,仿佛是看不見的傷口被生生撕裂,她慘白這臉色不住磕頭求饒:“奴婢只是為七姑娘打探消息,那詛咒人的木偶也不是奴婢做的呀!奴婢的家人真的什麽都不知道的,他們在薑家伺候從來都是本本分分的呀!侯爺饒命啊!”
侯爺一揮手,寬大袍袖風風揚起,有獵獵之聲:“讓家下所有人都去看著,親眼看看,謀害主子是什麽下場!”
崔嬤嬤從袖中取了帕子,捂了平雲的嘴便拖了出去。
也不知是不是炭火燒的太旺了,五爺的額角竟是沁出了汗珠,慢慢的滑落,像是皮膚上被爬了一跳細足的衝,有刺癢之意。
他抬手擦了擦汗,開口道:“四叔公家中老二無嗣,便把姐兒過繼過去。葉姨娘身子不好,便挪去莊子上養著吧!家裡乾乾淨淨的才能太平。”
身子不好的人,自然是熬不過這個冬日的。
侯爺微微一歎:“五弟不必緊張,我知此事原也與你們無乾。”抿了抿唇,“姐兒還小,離了生母,便不要再讓她離了生父了。換個本分的姨娘養著也就是了。”
五爺和元詰舒了口氣,忙是頷首謝過。
終究府裡的孩子還是太少了,一個姐兒也顯得格外珍貴。
窗外廊下懸著的燈籠在偶爾吹過的寒夜細風中輕輕搖曳著,光線落在素白的窗紗上,微微發黃,映著庭院裡幾樹花樹的花影沉沉,正映襯了堂屋中幾顆沉浮不定的心。
侯爺負手而立,“這個府裡的都你們的至親,若誰再在府中攪弄這些陰毒伎倆,我絕容不下!”
眾人自是凜凜應下:“是。”
月華裡似乎參雜了一些凌亂,仿佛是玉兔竄上了廣寒宮裡的那顆桂花樹,震亂了一片枝葉錯亂。
因為太夫人身邊離不開人伺候,長明鏡的丫頭婆子們被問了話很快就被放了回來。
月皎幾個大丫頭提著羊角燈送了眾人出去。
繁漪看了眼她略有一瘸一拐的腿,感激道:“此番幸虧有你的幫忙了。”
月皎微微一笑:“大奶奶言重了,奴婢只是做了該做的事。奴婢伺候太夫人,一切都是為了讓真凶浮出水面。”默了默,清淡的語調裡便多了幾分擔憂,“只是那邊沒有得逞,侯爺又責令七姑娘禁足家祠,恐怕不會輕易罷休。大奶奶還得小心才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