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2章 聽沒聽過一種從天而降的戰法

  薑維也知道，面對劉禪的主力部隊，自己的勝算絕對是零。

  太守都跑了，他手下的軍士哪有什麽戰意，
  而且跟他搭檔的尹賞、梁緒兩人也基本沒什麽死戰到底的意圖，估計劉禪一出現就是兩人抓住薑維迎接天兵的劇情。

  這讓薑維非常惱火。

  劉禪率馬超來戰，早晚一定會連接羌胡，荼毒隴西百姓，
  我乃土生土長的天水人，怎能任由羌胡鐵蹄肆虐我的故鄉？

  盡管知道根本沒有絲毫的勝算，但薑維還是準備盡力拚死一搏。

  為了自己，也為了天水的百姓。

  劉禪軍進軍神速，很快就殺到成紀城外。

  成紀的守備肉眼可見的不足，

  這裡的城牆低矮，也沒有護城河，

  劉禪亮出大漢的旗幟，黑壓壓的士兵一擁而上，很快把成紀團團包圍。

  劉備軍從來沒有任何屠城的紀錄，這個成績已經打爆天下百分之99的軍閥，

  看見漢軍的旗幟，城頭上的魏軍雖然被這黑壓壓的人群震得不敢大喘氣，可心中確實也沒太過恐懼。

  成紀不是什麽戰略要地，太子親自來這裡，應該就是衝著薑維來的，

  一會兒攻城的時候，他們直接下跪乞降也能保住性命。

  劉禪和魏延兩人緩緩打馬上前，虞翻則步行，手持一面巨盾在身後緊緊跟隨。

  他緊緊地盯著城頭，如果上面突施冷箭，他絕對有時間護住劉禪。

  薑維縮在城頭的箭垛後面，小心翼翼觀察著劉禪的動向。

  見劉禪緩緩靠近，他下意識地按住身邊的長弓，可隨即又緩緩放開了手臂。

  不行。

  劉備軍雖然一直秋毫無犯，但若是自己一箭射死了他們的太子，這些驕兵悍將也肯定各個跳腳，到時候成紀的百姓也要遭殃。

  是我把劉禪大軍引到了這裡，既然守不住，那就別徒增傷亡，讓我亡命一搏吧！

  薑維已經做好了跟敵人拚命一戰的決心，卻聽見城下的劉禪朗聲道：

  “城上可是薑維薑伯約！”

  薑維鼓起勇氣，長身而起，高聲道：

  “正是某！”

  劉禪看著城上那個頭戴赤幘，一臉桀驁的年輕面孔，心中感慨萬千。

  這薑維看上去並不雄壯，

  對上劉禪的眼神，他甚至下意識地有些躲閃。

  看得出，他也並非膽大如鬥，生來不知畏懼的妄人。

  可就是這個人，在歷史上為了大漢奮戰一生，耗盡了最後一滴血。

  歷史上的“自己”投降，大漢已經徹底走向敗亡，可就是城上這人強行鼓起最後的勇氣，反而寫信安慰自己，說“願陛下忍數日之辱，臣欲使社稷危而複安，日月幽而複明”。

  終於見到這位義士了。

  劉禪在馬上整了整自己的衣衫帽冠，又緩緩挺直身子，向城上的薑維緩緩一拜。

  本來全身繃緊，想在氣勢上壓住劉禪的薑維一愣，立刻下意識地側身閃避，不敢受劉禪的禮。

  魏國當然不肯承認劉備父子的身份，但就算這樣，劉禪也是統兵數萬的大將，絕不是薑維這樣的縣中小將可以相提並論。

  他居然給我行禮？
  是不是我在發夢？
  魏延也瞪著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劉禪：

  “太子，這是……做什麽？”

  劉禪緩緩直起身子，靜靜地看著城上的薑維，肅然道：
  “久聞天水薑伯約乃大漢純臣，天下義士，他在此地，腳下便是漢土。

  傳令各軍，不許侵犯折辱，更不許隨意辱罵。”

  “今日見薑伯約，劉禪平生心願已了，

  將軍若願回歸大漢，劉禪倒屣相迎。

  若是……若是將軍心中仍有疑慮，可以在此稍後，

  不管將軍何時回歸大漢，劉禪必待將軍以上賓之禮！”

  “還請將軍三思！”

  魏延已經傻了。

  知道的知道太子這是勸降，
  不知道的，還以為太子有什麽把柄落在了薑維的手中。

  薑維既不是大儒，也不是名將，
  這麽點人居然還敢守衛城池對抗天兵，

  這個頭要是開了，以後人人效仿豈不是糟糕透頂。

  魏延趕緊道：
  “太子何必與此小兒磨牙？
  末將願率本部攻城，今日便能破城，斬此小兒首級！”

  “我說了！”劉禪盯著城頭一臉懵逼的薑維，

  “伯約乃大漢國士，誰也不可輕辱。

  今日得見伯約，心願已了，就此別過吧！”

  薑維：……

  怎，怎麽回事？

  他想過無數跟劉禪見面的場景。

  此子年少成名，戰無不勝，到目前為止天下還沒有誰能阻擋他前進。

  他為什麽會對自己一個無名小卒如此敬重，這讓薑維有點摸不到頭腦。

  然後，他又發現尹賞和梁緒也在直勾勾的盯著自己，

  莫名其妙的同時，似乎也散發著一股濃濃的酸味。

  ·
  王平率領丁奉、馬謖等人一路跋涉，好不容易抵達了街亭。

  本來這路程也不算太艱險，但無奈山風實在是太過凜冽，吹得眾人都東倒西歪瑟瑟發抖。

  這西北風的威力也太強了吧……

  魏軍攻過來，正好要頂風前進，這真不是正常人能承受的住的。

  街亭跟當年來歙鏖戰隗囂時相比已經發生了很大的變化。

  這邊的城牆倒地倒，塌地塌，四周都是一片蕭索。

  稱它是當年的遺址也不過分。

  這裡只有不到幾十戶居民散住，而且大多都是老弱，

  王平經過詢問得知，魏軍之前還在這有幾十人的駐軍，
  但每年寒冬到來時，這些人都不願被大雪封在山中，於是紛紛去往附近的縣城，離開這座當年曾經發生過大戰的小山城。

  丁奉稍稍躊躇，道：

  “沒想到街亭已經殘破如此，不如……我們上山吧？”

  在山上修築一些臨時性的工事不算太難，還可以借助山勢達成不錯的防禦效果，
  如果敵人不願攻山，而是選擇繞路，己方可以觀察清楚，隨時下山作戰，估計能取得不錯的戰果。

  可這個決策，遭到了馬謖的堅決反對。

  “不可上山，不可上山，

  太子要我等守住街亭，焉能違背太子節度隨意用兵？”

  “可是……”

  “不可啊將軍，上山乃自尋死路之法啊。”

  自從在石亭上山之後，馬謖現在看所有的守山將軍都是傻子。

  他認為街亭雖然殘破，可稍稍修複之後仍能發揮戰鬥效果。

  王平也認為山路崎嶇狹窄，就算敵人有十萬兵力也無法展開，堅守一個月問題不大。

  丁奉雖然是幾人中官最大的，但他非常相信太子的決定，

  既然太子讓王平來指揮，他就服從王平的決策。

  接下來的幾天，馬謖親自出面布置街亭的城防。

  天冷周圍泥土凍得非常堅硬，取土修城非常困難，可馬謖叫人抱來一些石塊堵住城牆上的缺口，再讓人抓緊時間燒水不停地澆在城上。

  在冷風的吹動下，一座冰城很快構建完成。

  他還嫌那缺口不太穩健，索性又讓士兵暫時停止操練，所有人都跟著工匠一起學習打造鹿角。

  如果不是周圍適合做鹿角的木材不夠，馬謖甚至很想用鹿角把周圍的幾座山谷都埋住，保證魏軍的任何部隊都發揮不出絲毫的作用。

  做完這一切，馬謖還嫌不夠。

  他又吩咐人在城外挖陷坑，並在陷坑上覆蓋一些枯枝和樹葉。

  閑的沒事乾的孟獲在旁邊盯著氣喘籲籲的馬謖，皺著眉頭問道：

  “你好不容易挖出一個坑，又在上面蓋這些枯枝，傻子都知道下面有什麽玄機，
  真有人會掉進去嗎？”

  馬謖擦擦額上的汗珠，喘了口氣道：
  “就是因為陷坑不好挖，我才出此下策——

  我每隔幾步挖幾個小坑，上面都蓋上枯枝，

  其他沒有陷坑的地方也如法炮製，

  賊軍若是大軍一起攻城，總得想辦法挨個把這些枯枝全都挖開，

  到時候我等在城上箭如雨下，也能稍稍阻止敵人衝鋒。”

  你廢這麽大勁就是為了這個？

  孟獲無語。

  他翻了個白眼，喃喃地道：
  “我覺得馬參軍還是不夠謹慎。”

  “哦，願聽孟兄分解。”

  “你怎不小心天上會有人飛過來？”

  馬謖：……

  孟獲就是準備抬杠一下活躍活躍氣氛，可沒想到馬謖認真地皺起眉頭思考片刻，竟用力點點頭。

  “說的是啊。”

  孟獲：……

  “勞煩孟兄率軍一千，分駐周圍各山，防止敵軍突襲！”

  “這是做什麽？”

  馬謖的濃眉幾乎皺成一條直線：
  “我以前聽說南中有人可以沿著藤條翻山越嶺，如履平地，
  街亭依山而立，若是敵人從天而降，那真是大大糟糕，不可不防啊。”

  孟獲：……

  你一個荊州人，給我講南中的傳說，你這是瞧不起誰呢？

  那是順著藤蔓上山下山，我還真沒聽說過誰能順著藤蔓從山上直接飛進城中。

  雖然這街亭依山而建，可這山這麽高，你從山上順著什麽藤蔓下來傻子也能看見。

  更別說這麽冷的天，這一路爬下來估計要被活活凍死……

  你這不是做夢嗎？
  “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賊軍能人異士眾多，

  此戰太子寄予厚望，哪怕是個傳說，我得也要小心應付。”

  孟獲哭笑不得，卻一時不知道說點什麽好。

  老子信口胡吹，居然給自己惹來這麽大的麻煩，

  這馬上就要下雪了，冰天雪地的，讓我和我的兄弟在山上爬冰臥雪，是不是這個叫馬謖聽出我是在陰陽他，故意公報私仇？
  什麽軍神，你給我等著，打完仗老子弄死你！
  多年以後，已經貴為無當飛軍統帥的孟獲在自己出版的回憶錄中詳述了自己在馬謖將軍帳下是如何通過不斷的學習一點點進步變成一位大漢的忠臣良將。

  提起馬謖，孟獲總是一臉肅穆，稱讚這才是真正的軍神，

  當世第二，名不虛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