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8章 龍而無信，不知其可！

  這也太草率了吧！
  眾目睽睽之下，興風作浪的王者，打不死的小強——徐小受，沒了？
  就這麽被觸了一下，連拍都算不上，他死了？

  別說遠在罪一殿上的煉靈師看懵了眼，就是饒妖妖、顏無色，都覺得十分荒唐。

  不可否認徐小受十分的弱小，但也毋庸置疑，徐小受十分強大！
  弱小指他的修為境界。

  但他那頑強的生命力，以及偶爾能冒出頭來乾翻半聖的某式靈技，顏無色都打從心底認可。

  否則，堂堂煉靈之光，何至於那般慎重去對待一介小輩呢？

  “假的！”

  同一時間，所有人心頭閃過這般念頭。

  畢竟前車之鑒，已深深烙在眾人記憶當中。

  所以當徐小受忽然被秒，大家的第一反應：那絕對不是徐小受！
  除了某龍……

  “桀嘎嘎嘎！”

  魔帝黑龍一擊得爪，敞聲癲笑，旁若無人宣泄著自我的情緒。

  太弱了！
  拋開八尊諳不談，人類，個個都脆到了骨子裡，擦之即傷，碰之即死！

  它隻伸了下爪子，連一成功力都沒用上。

  這個人類同它預想中的一般，完全招架不住，哪怕其肉身強度其實很高，高過同境凡人。

  可是，自己是誰啊？

  黑脈之主，魔帝黑龍！
  以聖帝的位格，對一個連半聖都談不上的人類出爪，對方輕易死去，理所應當！

  “徐小受？呵，不過如此！”

  “但正好，本帝的任務圓滿完成，還能省下來一滴龍心血。”

  “至於你們這裡的亂子……”

  魔帝黑龍如同耀陽般的兩顆眼珠子斂回了烏雲之中，慵懶而隨意的翻了個身，在虛空沉浮，如要遁去。

  這裡的破事，它表示毫不感興趣！

  此番出來的，依舊只是它的一道意念化身。

  聖帝太強，輕易挪不動窩，而僅憑區區帝劫就想召喚出聖帝本體，這顯然不可能。

  誰不是早早就渡過了帝劫的存在啊？
  墮淵偷竊的這點破能量，只有帝劫的前幾劫，連萬分之一都算不上。

  能容納一道聖帝意念分身出來，已經算八尊諳本事滔天了！
  內島是魔帝黑龍的家，它可以隨意出手。

  但在外島的限制太多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魔帝黑龍不想給八尊諳擦屁股。

  所以本著此意，哪怕它已認出來了現場有幾個它在意的人，它也不想再次動爪。

  “歸家。”

  上一次在計劃中鑽了個小漏洞，魔帝黑龍嘗試了下遁逃。

  失敗了！
  還可恥的被八尊諳以聖神殿堂為刀，殺掉了，魔帝黑龍小小的害怕了一下。

  它現在的這道意念分身並不想逃。

  因為很可能逃出去了，也要被八尊諳找到，秋後算帳。

  所以它出來放風了這麽一段時間後很快樂，已決定回自己的老窩暖暖身，暫避風頭。

  等八尊諳遺忘了這件事，再出來作妖就行。

  人類的壽命太過短暫，這導致了他們普遍不健忘，所以，熬死他們就成。

  龍，只要上了半聖，但凡不是戰死，壽元接近無限，這是人類比不了的。

  何況，它是聖帝！
  “且慢！”

  就在魔帝黑龍優哉遊哉想要退場之時，一道虛弱的聲音喝喊而出：

  “龍而無信，不知其可。”

  “魔帝黑龍，你是願賭不服輸嗎？”

  眾人聞聲，齊齊回眸。

  魔帝黑龍同樣聽著那個熟悉的聲音，驚愕的調轉了龍首。

  卻見方才徐小受葬身之地，再一個徐小受現身了出來。

  他的臉色是如此的蒼白，身上氣息極為不穩定，連站都有些站不穩，分明是外乾中乾的模樣。

  可他的雙眼卻奕奕發光，十分亢奮，仿佛是孤注一擲後贏得了棋局的最終勝利者。

  “徐小受？”

  魔帝黑龍短暫懵了有一刹。

  它下意識再掃了一眼這人的修為境界。

  是的，很模糊藏得很好。

  但它是聖帝，所以還能看得出來，這人對應的是人類煉靈師的王座三境，但絕不是半聖！
  自然，他不可能會有半聖化身。

  但方才自己碰死的那個，確確實實是一個真實存在的人類啊！
  這點，魔帝黑龍在出手前，有過大量的手段驗證。

  若非是此，它如何會去賭？
  而若方才被自己碾碎的那一個徐小受，只是一個虛幻的靈氣分身，它又怎麽可能看不出來？

  “你，沒死？”

  “伱，真人？”

  魔帝黑龍雙眼一瞪，有著不可思議：“你其實是半聖？這不可能！你身上的無屬性的聖力，來自聖跡果！”

  它的話音如此篤定，這來源於一位聖帝的自信。

  魔帝黑龍對自己的眼力不會懷疑。

  它還能肯定名劍焱蟒和方才死去的徐小受之間，確實有著聯系。

  屬於是“持劍人和劍”的那種“八尊諳關系”。

  沒成為古劍修，可誰又沒被古劍修打過呢？

  對古劍修，魔帝黑龍可太熟了！
  墮淵下方，饒妖妖和顏無色彼此對視，才算是確證了徐小受為何會有聖力。

  “聖跡果……”

  饒妖妖呢喃一聲，便將這一事放下了。

  顏無色卻聯想到了很多。

  聖跡果隻可能出自聖跡樹，而聖跡樹在神農藥園……

  徐小受既然到過神農藥園，那奇跡之森的核心，大概率就是因此而沒的了。

  果然，這個小賊，偷了九大祖樹之一的龍杏！
  顏無色幾乎沒能壓住自己內心的殺念，但他瞥了眼魔帝黑龍，忍了下來。

  這龍對徐小受的怨念，比自己想象的還深！
  知道被戲耍了，必是暴怒無疑，而徐小受真身還敢亮相，接下來定將慘死！

  借龍殺人，這可比自己動手舒服多了。

  “我死沒死，我真不真，你有大把的時間可以用來確證。”天邊，徐小受伸手就召回了焱蟒。

  名劍果不愧為名劍，他第二真身體質那般強悍，被黑龍碰一下也沒了。

  可焱蟒連損傷都沒有！
  雖說方才那一擊，主要原因是因為本尊下令，第二真身不得反抗……

  這當然不是慘無人道！徐小受自認為。

  失去一個第二真身，打消魔帝黑龍的怒火，贏得一個賭局和承諾，這交易太劃算了。

  就是痛了點……

  好吧，徐小受承認這對自己是個圓滿結局，但第二真身個人，確實是慘無人道了些。

  可他也是作出了補償的！

  第二真身草率死掉的那一瞬，他就將之送入輪回，當場再分娩了一個！
  這不，現下冒著風險主動出來承擔責任的，還是第二真身，徐小受一點都沒有強迫對方。

  都是自己，哪有什麽“強迫”一說？
  至於虛弱……

  他現在是真虛了。

  短時間內接連分娩太多次，縱使是有聖藥伴身，徐小受也腳步虛浮。

  連剛出生的第二真身，都有些孕育不良、分娩過早的畸形感。

  但這反過來，又完美詮釋了弱弱的徐小受在強強的魔帝黑龍之下，是付出了很大代價才活下來的，是很難的。

  所以接下來連虛弱都不用裝了，完美！
  已不知是第幾代第二真身的第二真身一出來，發現自己的遭遇，可能比所有的前任加起來都要慘。

  他一出生，就要面對聖帝……

  “這個世界上，為什麽會有徐小受這種人呢？”

  第二真身長長歎了一口氣，甚至主觀上將惡魔本尊和可憐自己劃清了界線。

  但在得到了繼續扮演惡魔的命令後，他也只能硬著頭皮去執行任務，虛弱的盯著魔帝黑龍，大口喘氣道：

  “魔帝黑龍，你是真龍嗎？”

  “說什麽屁話，本帝自然是！”魔帝黑龍的怒喝中隱含不解。

  這麽點時間，他已經再三確證過，這個徐小受也是真的。

  所以，為什麽？
  方才他明明死了，觸感是有的……徐小受，有很多個？
  這個時候，魔帝黑龍總算回憶起來了內島流傳的那些不是很靠譜的信息。

  傳聞八尊諳有了個接班人，叫做徐小受。

  白脈三祖基本都和徐小受接觸過了，內奸竊來的消息的是，徐小受很弱、很菜、但挺聰明。

  基本上換算成八尊諳，就等於八尊諳的嬰兒期吧！
  但白脈三祖都在他身上壓了重寶，爭先恐後的，像是趕著去投胎……

  魔帝黑龍之前不知道為什麽。

  現在他覺得情報可能有誤，就衝徐小受這一手死而複生的手段，他能當個少年期的八尊諳了。

  “你究竟，是作何意？”

  魔帝黑龍收斂著思緒，不讓外人察覺，依舊保持著那種衝衝的語氣。

  第二真身察覺到了有對話機會，便覺生機來了。

  聯想到這是條時而滿口文縐的龍，雖來自遠古，卻不知是跟誰學的。

  第二真身深深吸了一口氣，展現著一臉的認真和坦誠，將畢生的功力都使了出來：
  “某嘗聞，真龍也，力大無窮，偉岸無邊，乃四神獸之首，萬生靈之王，自混沌生，修靈上靈，是與否？”

  魔帝黑龍怔了一下，被這突兀的轉折搞得搓爪不及。

  很快，它目色中多了幾分欣賞，拾起了最一開始的表達方式：

  “是極，是極！”

  饒妖妖、顏無色心頭一咯噔，望著那個虛弱的徐小受感覺到大事不妙。

  司徒庸人、宇靈滴瞠目結舌，盯著徐小受的那張嘴，像是看到了世間最恐怖的靈器。

  罪一殿上，所有的煉靈師被這波彩虹屁給熏得頭昏眼花，一個個咧開了嘴：

  “來了！”

  “他又來了！”

  第二真身沒有停止，因為此刻魔帝黑龍的氣勢大作，壓得所有人瑟瑟不能動。

  獨獨他第二真身不受影響，這是什麽意思呢？

  第二真身於是侃侃而道：“常人言，龍性本淫……”

  “放屁！”魔帝黑龍勃然大怒。

  第二真身嚇了一跳，急忙擺手：

  “聽我說完，聽我說完……”

  “常人雖言，龍性本淫，實則大謬！荒天下之大謬！”

  “人，倚杖而立，可鬥猛獸；鳳，擇山而棲，能瞰天下。”

  “可若無器械，人力有窮，無與外敵爭；若居淵澗，四山皆昏，如坐井觀天。”

  “便是唯有賴以‘根’人才能與天鬥，鳳才能稱王，是與不是？”

  千裡傳鏡術前，有人大點其頭，有人眉頭緊皺，開始思考。

  饒、顏二聖，同樣頭起霧水，有些摸不著徐小受兜兜繞繞這一大圈，是想表達個什麽含義。

  “根……”

  魔帝黑龍隻覺徐小受說的話很有道理，便問道：“何為‘根’？”

  妙啊！妙！

  你是個完美的捧哏！

  第二真身心頭大樂，遵照本尊的意思，繼續開口：
  “根者，生命之所立也。”

  “人，生而繁衍，萬物如是，大道之本。”

  “回到之前那般話……龍性本淫嗎？非也！”

  “混沌開辟，萬族孱弱，龍行天下，悲憫眾生，但以血脈之力，匡扶弱族，生九子，傳百代，造福世間”

  “此淫乎？”

  第二真身振臂一呼，看著魔帝黑龍愈漸發亮的眼神，有如看到了遠古時代的神明，高喊道：

  “此博愛也！”

  “博天下之大愛，眾生不可比之！”

  啊這……

  罪一殿遺址上，當場跌下了數百道人影。

  眾人萬萬想不到，左右繞了這麽一大圈，徐小受原來想表達的，是這個意思？
  博愛……

  你也太能捧了吧！
  這你都能捧上，天底下就沒有你徐小受扶不起來的東西了吧？

  饒妖妖、顏無色臉上失去了血色。

  因為九天之上，在烏雲中沉淪的魔帝黑龍，此刻龍顏大悅，五爪張揚：

  “是極，是極！”

  隻一番交流，魔帝黑龍對徐小受徹底改觀了。

  此子有大智慧！

  內島那麽多人，個個人高馬大的，怎的就生不出這麽一個腦子，長不來如此一張嘴呢？
  瞧瞧人家徐小受……真知灼見，一針見血！

  娓娓一番話道來，連世界的本質都能以淺顯易懂的比喻加以潤色，而後說出，使龍醍醐灌頂。

  魔帝黑龍在當下甚至有些後悔了。

  他慶幸徐小受有大本事，沒有在自己方才一擊之下死掉。

  否則自己這一回外島巡遊，必損一大知音。

  “繼續！”

  “徐小受，本帝認為你的話有一定的重量了。”

  “但若翻來覆去，你最終說不出個本質的道理來，這些話本帝當沒聽過，你難逃死罪！”

  啊？
  我什麽時候有死罪了？
  第二真身短暫錯愕，但很快被本尊一通罵。

  確實，這些都不是重點，重點是魔帝黑龍很受龍屁，它想聽，那就繼續拍！

  剛好，方才那些，只是鋪墊。

  你敢聽，我徐小受就敢把你給繞進來。

  “根之重，重若泰山！”徐小受當頭一聲重喝。

  魔帝黑龍不知道泰山是什麽山，但它知道，那一定是份量最重的山。

  “繼續。”

  “魔帝黑龍大人，我想問的是，博愛天下為生命之根，那麽博愛之根，又為何呢？”

  “為何？”

  “為‘信’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