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8章 八二年

  “乾杯！”

  韓春明端起酒杯，和家人碰了一下杯。

  一九七七年大年三十，韓春明把齊思喬和黃五爺都接到自己家，中午眾人吃了一頓餃子，算是大年三十，吃了一個團圓飯。

  韓春明和齊思喬，得明年三月底才去學校報道， 今年這次團圓飯，眾人都是吃得高興。

  黃五爺這兩年很少在燕京城內，至於什麽原因，韓春明自然懂，對於這位識時務的嶽父，韓春明自然也是感激。

  黃五爺的低調， 換來的，自然是齊思喬的安全和平靜生活。

  當然，這裡面或許也有韓春明那神鬼莫測的威脅力。

  總之， 現在苦盡甘來，齊思喬和韓春明都考上燕京大學，兩人也已經訂了婚，能把女兒托付給韓春明，黃五爺也是老淚縱橫，感慨許久。

  今年的這場大雪，來得有點晚，但是來得太過猛烈，剛吃飯的功夫，窗外的雪花，已經白茫茫一片了。

  韓家屋裡一片和諧歡悅，韓家幾個哥哥姐姐都帶著孩子前來， 大人小孩圍在一起， 滿滿一大桌子， 歡聲笑語不斷。

  而對面的程建軍家，此刻卻是一片冷清， 甚至還有些狼藉，一張椅子被打翻在地， 大過年的，桌上連一點熱氣勁都沒有。

  程清驊坐在窗前，看著滿天雪花飄落，心情也如同這冬日裡面的雪花，一片一片飄在心裡，拔涼拔涼的。

  老婆帶著二兒子回娘家了，程清驊不願意過去受氣，乾脆一個人在家，本來也買了點面條在家裡，可他此刻卻是沒半點心情去煮。

  程建軍的案子已經判了，十八年。

  雖然有句話叫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

  但是在監獄裡待十八年，誰知道出來後，是個啥玩意。

  總之，自己大兒子的人生徹底完了，順帶連自己這個家，也瀕臨破碎。

  他和老婆的工作也被停止了，說是在審查階段， 但是經歷過特殊歲月的程清驊，對此已經不報什麽希望了。

  程清驊苦悶地抽完手上最後一根煙， 眼神瞄了斜對面的韓家，雖然被雪花擋住視線，但是依舊可以隱隱約約，可以看到裡面那熱氣騰騰的熱鬧氣息。

  程清驊眼神變得冰冷，可過了許久，最終還是化為一聲無奈的歎氣。

  此刻蘇家，蘇萌低著頭，夾起一個餃子，沒滋沒味地放進嘴裡，神情漠然地看著桌子上的飯菜，仿佛陷入沉思。

  一旁的蘇奶奶見孫女沒啥胃口，關切地夾起一塊肥肉片放進蘇萌碗裡。

  蘇萌看到自己碗裡的肥肉片，有氣無力地夾起放到她奶奶碗裡，隨即說道。

  “奶奶，我沒胃口，您吃吧！”

  蘇奶奶責怪似的看了蘇萌一眼，隨即語重心長地說道。

  “萌萌，你是不是還在惦記那韓家小子？我可告訴你，人家現在可是都訂婚了，你可別去打岔！”

  對面蘇萌父母對視一眼，也是齊齊看上女兒，隨即蘇母也勸道。

  “萌萌，奶奶說得對，你和春明不合適，再說人家現在也有女朋友了，你就別胡思亂想了，好好學習才是，知道嗎？”

  蘇萌有氣無力的反駁道。

  “知道了，爸媽，我…我以後不會想了！”

  蘇萌父母兩人臉上全是擔憂的神情，也是無奈歎氣一聲，開始低頭吃起餃子來。

  蘇萌麻木地咀嚼著嘴裡的餃子，下意識抬起頭，看上門外的雪花，思緒已經飄遠。

  得知韓春明考上燕京大學，蘇萌這段時間，思緒一直都是亂的，她腦子裡，一直都在胡思亂想。

  她完全沒想到，韓春明那整天吊兒郎當的態度，竟然還能考上大學，而且還是大名鼎鼎的燕京大學，這讓她內心受到的暴擊是雙倍的。

  這些天，蘇萌想了很多很多，最終腦海中還全是韓春明的影子。

  她一直以為自己早已經放下了，但是到了現在才發現，她還是放不下，韓春明他其實一直沒有變，他還是那麽優秀，可惜現在他已經不屬於自己了，而是屬於另外一個女人。

  可惜時間不能重來！

  蘇萌深深歎了一口氣，看著外面白茫茫的雪花，思緒再一次飄遠。

  韓春明可沒想那麽多，夾起一個餃子，塞進嘴裡，看著旁邊小口小口吃著的齊思喬，韓春明嘿嘿直笑。

  這女人呀，果然都是變化莫測，瞧那小嘴，一個餃子吃了五口都沒吃完，可有些時候呀，那嘴巴大得驚人，可寬可深，玄幻得很！

  這生活中，沒了程建軍那個老陰比惦記，韓春明感覺自己過得舒坦多了，這小日子也過得飛快。

  時間很快到了一九七九年，韓春明和齊思喬也正式進入大二，重新回到校園時光，韓春明和齊思喬都很享受這種生活。

  每天學習閑暇時間，兩人漫步在未名湖畔，看著水鳥嬉戲，看著夕陽西下，在夕陽中，微風和蟬鳴中穿梭，這段時光，對於韓春明來說，是一番別有的滋味。

  唯一可惜的就是這個年代，大學裡，是不準談戀愛的，兩人絲毫不敢太過親密，當然，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每個星期天，韓春明就會帶著齊思喬，回到自己兩人的小家，先是忙活一頓大餐，再積蓄精力，大戰一場，這種日子，持續了整整兩年。

  為了不讓齊思喬中招，韓春明不得不厚臉皮去弄套套，這種大學時光，對於韓春明來說，是一種不同的人生體驗。

  他平時大部分時間，是泡在學校讀書館，雖然他腦海中的知識已經足夠多了，但是一些專業知識，還是很缺乏，比如農業，機械，甚至天文地理，這些都是他感興趣的。

  對於其他學子來說，他們作為首批考上大學的天之驕子，在他們心中，考上大學，是有一種使命感，那種要建設祖國造福社會的使命感。

  而對於韓春明來說，這種時光，是很悠閑，很自在。

  在這裡，他可以無憂無慮學習，不用理會其他的事，而且也不用擔心未來，更加沒有金錢方面的需求。

  在大學裡，韓春明很少有同學和他做朋友，或許其他同學跟不上他的思維。

  他可以帶著剛認識的同學，去吃燒烤，去喝酒，去談論和他們專業完全不相關的知識，甚至有些話題，在這個年代的人來看，還有些大逆不道。

  這對於其他同學來說，韓春明這個同學，完全就是一個異類，所以韓春明很少有玩得好的同學。

  對此，韓春明也很乾脆，乾脆不怎麽交朋友，學習馬馬虎虎，在教室裡也是沉默寡言，放假後，基本就是在家陪陪齊思喬，在學校，大部分時間，就是在圖書館，甚至更離譜的是，偶爾還跟著破爛侯去收古董。

  總之，這樣的異類，也可以說就是一個小透明，毫無存在感那種。

  反而是齊思喬，從剛進入大學，就引起不少轟動，畢竟這麽漂亮混血妹子，在這個年代是真的不多見，這種異域風情，還有那別樣的妖豔，對這些純潔的大學生，是一種直擊心靈的衝擊。

  這個年代，不管大學中，還是農村，那些大姑娘，大多都是兩條麻花辮，衣服也是素面朝天，仿佛越樸素越光榮似的。

  而齊思喬通過韓春明的無意引導，在衣裝打扮，還有髮型上，就仿佛如同領先這個時代似的。

  加上又有韓春明的滋補，這小妹子，是這兩年是越發漂亮動人了，甚至連某些年輕老師，都想把注意打到她身上了。

  甚至時不時還有小男生拿著詩歌對她表白，騎過狼王的女人，自然是瞧不上這些小奶狗。

  好在這已經是七九年了，改革開放的新思想已經在年輕人心中萌芽，對於齊思喬這種漂亮的女孩子，豔羨多於批判！
  改革開放帶來的浪潮，不止改變了很多人的思想，也改變了很多的命運。

  大院裡程建軍的父親程清驊，因為林主任的下台，也重新回到了崗位，不過也只是一個閑職了，估計可能會在這個職位上退休了。

  不過程建軍的案子已經的鐵證如山了，自然是不可能改變的，如今已經在監獄裡待了兩年了。

  也不知道那老陰比是否已經被人種過菊花了，誰知道呢？
  自從那事過後，韓家和程家徹底斷了來往，韓春明也沒到處宣揚這事，程清驊夫妻倆，更加沒臉到處宣傳兒子的事，總之這個大院裡，仿佛存在一股暗流湧動似的。

  蘇萌家和韓家也沒啥來往了，偶爾見面都只是打過招呼，像往日那種聊家常的，已經不存在了，從前的鄰居關系，再也恢復不到從前了。

  七九年的到來，韓春明雖然是在上學，但是也察覺到改革開放帶來的變化。

  各種市場上，不知不覺，物資漸漸豐富起來了，而且一些洋玩意，還有港澳那邊的新鮮玩意，也通過各種渠道流到了燕京。

  大街小巷擺攤的小販們，也不知不覺多了一些，甚至偶爾還能看到白皮膚，金色頭髮的老外出現在燕京，這在從前十幾二十年裡，那是絕對看不到的。

  對於一個國家來說，改革開放，帶來的變化，普通人一時之間察覺不到，但是普通人的生活，卻漸漸被影響到了。

  總之這種變化，仿佛如同一夜春風來，讓無數人措手不及。

  一九八零的鍾聲在不知不覺鍾敲響。

  不知何時起，燕京城內，很多人家買上了電視機，追電視劇，追時髦，成為一種風氣。

  大夥去市場買東西，鈔票的價值，仿佛更加純粹了，很多新鮮玩意，國營商場買不到，反而其他地方可以買到。

  牛仔褲，太陽鏡，錄音機，成為年輕人新的時尚標配。

  時光已經在向前，韓春明還是那副鹹魚狀態，轉眼便到了八二年的畢業季。

  也不知道從何時起，韓春明每次回家那條街，一首重複的音樂想起。

  甜蜜蜜，你笑得甜蜜蜜
  好象花兒開在春風裡
  開在春風裡
  在哪裡，在哪裡見過你
  你的笑容這樣熟悉
  ~~
  這首歌曲朗朗上口，如同一股春風，讓韓春明每次路過，都不經意間，哼唱起來。

  八二年對於韓春明來說，是印象深刻的一年。

  這一年，他和齊思喬終於完成畢業論文正式結束四年大學生涯。

  也就是這一年，韓春明匆匆忙忙在畢業後的第十天，兩人領了結婚證。

  之所以這麽匆忙，是因為齊思喬懷孕了。

  齊思喬懷孕這件事，的確是韓春明的錯，也打亂了韓春明和齊思喬的計劃。

  兩人原本計劃等過兩年再要孩子的，但是韓春明也沒想到，一時興起，沒控制住，玩太嗨了，罪過，罪過。

  唯一慶幸的就是他們已經畢業了，要是早一年，這孩子還留不留那真不好說了。

  所以說呀，意外和明天，誰也不知道哪樣先到。

  總之既然已經懷孕了，兩人商量過後，決定還是留下這孩子，畢竟韓春明也二十八歲了，在這個年代，也不算年輕了。

  對於齊思喬懷孕的事，韓母到是高興得很，直接讓齊思喬住進大院了。

  這些事情全扎堆了，韓春明也是無可奈何，只能順其自然。

  除了這些事，現在還有一要緊的事，那就是家裡快沒錢了，不是真沒錢，而是沒現金了。

  這些年，韓春明收的那些古董，也不多，就百八十件吧，但是每一件，都是後世拍賣都是千萬起拍的那種。

  就算在這八二年，找渠道賣出去，比起他購買的價格，也翻了最少幾十倍了，真正的好東西，在哪個年代都值錢。

  就好比當年程建軍偷的那五件青花瓷瓶，韓春明要是當年一千八百八買到手，現在四五年過去了，要是賣給老外，每一件都可以賣幾千美刀，但是那些對於韓春明來說，一件都不會賣。

  不過說得也巧，那五件青花瓷瓶，現在依舊是被韓春明收入囊中，這事的確很巧，程建軍七七年進去的，林主任七九年下去的。

  他當年下去後，為了自保，拚命湊錢，家裡那些心愛之物，大多都變現了，韓春明只花了一千五百，就把那五件青花瓷瓶收入囊中。

  而一千五百塊，程建軍卻是換了十八年牢獄之災，這也是巧呀！

  不過或許表現好，應該能早點出來吧，誰知道呢？
  程家現在是大院裡，最低調的一戶人家了，平時啥熱鬧也不參與，程清驊現在在一個閑職上，等著退休，每天準時上下班。

  程母也沒在街道幹了，現在在家帶孩子，程建軍的弟弟現在也結婚生子了，程家也算恢復了往日的寧靜了吧。

  得知懷孕後，齊思喬才偷偷告訴韓春明家裡沒錢這事的。

  這幾年，齊思喬的小金庫，都被韓春明給亂七八糟花光了，那小黃魚也早已經變現了，如今就剩韓春明兜裡，還剩不到五百塊錢了。

  沒錢了，自然得賺呀！

  韓春明和齊思喬原本是要分配工作的，但是齊思喬懷孕了，自然也沒辦法工作了。

  而韓春明，自然是不會去拿那四十塊錢一個月的工資。

  要想賺錢，方法很多，就看來錢快慢而已。

  此刻，燕京郊區一監獄裡，一個胡子拉碴的男人聽到外面的廣播聲，頓時眼神半眯，盤坐在床鋪上，靜靜聽著廣播。

  直到十五分鍾過後，廣播結束，男人才緩緩從床上站起身，他眉間一縷化不開的仇恨，隨著眉毛跳動幾下。

  他透過狹小的窗戶，看到外面的天空，他仿佛在喃喃自語。

  “韓春明應該已經大學畢業了吧？五年了，時間過得真慢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