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善笑道：“洪先生無需如此小心謹慎，此地是貧僧法界，那天書之靈無有窺探之力。”

  洪康一頓，而後說道。

  “前輩見笑了。”

  “那將臣的實力豈不是不如以前…”

  因為將臣是盤古族人。

  而盤古族人的強大，在於一個人便蘊含著上一“劫”文明所有的知識寶庫。

  只要能夠完全發揮，洪康也不能夠確定到底有多強！~
  可將臣曾受重創，連自己的盤古族人都不記得了，更不用說完美開發自己的基因神能……

  妙善點頭道：“不錯。”

  “可將臣就算失去了以往的記憶，可依據本能發揮的力量，仍然是盤古族最強。”

  說著，兩人的目光遙遙的跟在將臣身後。

  而將臣，是沒有感覺到任何的異常。

  ……

  ……

  是夜。

  將臣的心智有了變化。

  因為經年沉睡，他的神智一直有點迷糊和渾噩，俗稱“起床氣”。

  但他接下來目睹的一幕，讓他的心靈受到觸動，神智變得清醒。

  將臣看到那個叫況國華的男人很痛苦。

  他打翻油燈，死死的控制住自己，不讓妻子看到自己的模樣，和那猙獰的獠牙。

  因為身體進食的本能，他嘶吼著對準妻子的脖子就咬了下去…

  可在最後關頭，因為一聲嬰兒的啼哭聲，況國華轉頭一口咬在自己的胳膊上，疼痛讓他的理智暫且壓下血癮……

  兒子，阿秀……

  最後，況國華背對妻子，仰天痛哭。

  “阿……秀，對不起……”

  “這輩子，我沒有福分……和你在一起……”

  因為獠牙的存在，他說話很不流利，可他盡量讓自己的口齒清晰。

  趁著還能控制住，況國華一把抱過況複生，衝進了茫茫黑夜。

  隻余下妻子阿秀在屋裡，不知所措的失聲流著淚……

  將臣就在不遠處，將一切看在眼底。

  他不明白，對方當時明明不想死，而他完成了對方的願望。

  可是，

  為什麽明明救了一個人，會換來和妻子痛苦的生離死別？

  而人，為什麽會這麽的怕死？

  為什麽長生不死又會必死更可怕？
  他們到底怕什麽？？

  人……真是太複雜了！
  將臣自然不理解。

  他是這一“劫”自開天辟地就存在的生靈，用凡人的話來說，就是遠古時期的古神。

  在他那個時候，大地上連人類都沒有。

  也就是說，他的世界裡原本就沒有人類。

  人類的存在和消失，對他來說都麽有意義。

  故而，像是“人性”這種人類總結出來的概念東西，將臣本就沒有。

  但是，

  今夜看到況國華這一幕，令將臣又想起兩千年前和女媧見證的一位巫女和一位將領的故事……

  兩個原本相愛的人，開始自相殘殺。

  那位巫女臨死前，詛咒自己的後人，不可以為男人流一滴眼淚。

  “也許，我該去了解一下人類…”

  將臣腦子裡冒出來這個念頭。

  他來到曠野。

  仰觀宇宙深處，仿佛在眺望著某一顆星星。

  他在思念著女媧。

  當年，女媧把元神交給自己保管，肉身則放逐於九重天外。

  “很快…”

  “很快我就能夠再見到女媧了…”

  將臣緩緩掀下蒙住臉龐的布條。

  露出一雙純淨清澈的眼睛，眼眸中帶著幾分好奇。

  從這一刻開始。

  將臣決定放棄過去，步入紅塵人世，去體會人的七情六欲，善惡愛恨。

  他還記得女媧自我放逐前的話。

  “如果世人還有善惡之心，就用他們的善將惡消除。”

  “希望當我回歸之日，靈神合一之時，能夠見到世人，也因蒼天的憐憫而有所改變。”

  “否則，我就毀天滅地，讓天地重生！~~”

  聽著無比決絕的話，將臣卻知曉女媧心中的痛苦。

  有哪個母親願意親手毀滅孩子呢？

  他曾不止一次見過女媧為了“人”而流淚。

  直到心若死灰淚始乾，女媧選擇自我放逐九重天外……

  因此，將臣想去了解“人”這一物種。

  當他再次見到女媧的時候，
  他或許可以跟女媧說：“別傷心，人還有存在的價值。”

  扯掉了舊日的布條，將臣走入紅塵，他想重新的認識一下這個世界。

  破而後立。

  就像是這片土地飽經戰火後，也迎來了一個新的過度。

  ……

  ……

  洪康和妙善遠望著將臣的背影。

  “不知妙善上師，帶晚輩看這一幕，是有何喻示？”

  看出洪康的疑惑，妙善說道。

  “只是想看一下大日如來以入滅為代價，能改變多少人的命數。”

  洪康疑問：“以前輩的能為，此方世界的過去未來，紀元生滅，難道不是盡收眼底？”

  以自己目前的道行境界，相對於道行低於自己的，都顯得相對全知全能。

  而這位大佬，應身三千世界，分身百千萬億，尋聲救苦，救度有緣眾生，廣做夢中佛事，在法界宇宙星系中，“正法明如來”所教化的菩薩摩訶薩已無量無邊。

  菩薩悲願無盡，無怨無悔，慈悲智慧不可思議……

  對這般存在來說，別說是此方世界的生靈命運，哪怕是世界生滅，也在其一念之間！
  如同對方這樣的大能者，不應該更加的無所不知，無所不能嗎？！

  妙善微微搖頭，道：“貧僧身處天地之內，超出認識的所見所聞，都是本尊告知的。”

  “至於其他，貧僧也不知道，若是本尊什麽都告知的話，那麽貧僧的歷練，還有何意義呢？”

  “而且……”

  妙善接下來的話隱隱有點撥之意。

  “就算是超脫世界的修行者，無論神佛仙魔，也只是懂得東西多了點而已…”

  “用無所不能來形容，實在是太過誇張，或者說是狂妄”

  “曾有凡人發出大問…”

  “若神是無所不能的，祂能創造出自己都搬不動的石頭嗎？”

  這個問題，真是——

  洪康的表情有些異樣。

  “多謝前輩教誨。”

  看到洪康依然客氣、禮貌但依舊帶著戒心，妙善沒有在意。

  道：“至於洪先生，貧僧也是知曉你乃異人，有大機緣，前途無量，故結個善緣而已，並無他意！”

  妙善自己的確是這般想的。

  本身就是看見異人結個緣而已！

  混沌界海，諸天萬界，洪康這樣的人不會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後一個。

  甚至本尊自己也手搓過幾個相似的異寶，只是比不上對方的內核玄妙。

  而自己應身三千界，既然遇到了，那麽有棗沒棗打兩杆子，緣分已經結下了，多余的事再做反而不美。

  將來的事，將來再說吧。

  “洪先生，相逢便是有緣，貧僧別無他物，變為你誦一遍《心經》吧！”

  “……舍利子，是諸法空相，不生不滅，不垢不淨，不增不減……”

  “無苦、集、滅、道，無智亦無得……”

  “……究竟涅槃。三世諸佛依般若波羅蜜多故，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

  這篇經文，洪康很熟悉。

  在他經歷的數個世界都有流傳。

  可在妙善誦來，卻又讓洪康有完全不同的體會。

  他仿佛看到兩尊佛陀一問一答，闡述大乘修心法要。

  道理豐富、奧妙無窮、至高無上，蘊藏了宇宙中的大能力、大智慧、大慈悲……

  但在外面看來。

  其實妙善上師是一言不發，從未張口。

  因為很多道理無法口傳，只能心授。

  …………

  道不遠人，人不遠矣。

  《中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