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斬斷
朱翊鈞給了張宏臉面。
對不同的人是有不同的標準的。
前世業績好的手下,發條微信有事就可以不來開會,沒業績的手下試試看。
“張鯨從小就在內廷,懂事起被送入內書堂讀書,雖然有才氣,卻不懂民間冷暖。
所以辦事只看天,不會看地。”
聽到張宏的解釋,朱翊鈞才恍然大悟,感歎可惜。
張鯨在內廷,名聲好,對誰都是大方,終歸有人於心不忍,去向張宏求情。
“以後就看他的造化吧。”
張宏歎了口氣。
此時。
一個老太監被人請上了馬車。
老太監滿臉笑容。
每個人都賞了幾兩銀子。
到了年紀了,聖人給了臉面,讓自己去南京養老,不用在守皇陵。
兒子們關照,請了勘合可以使用沿路的驛站。
洗了把臉,院子裡又進來人。
卻是稀奇。
一個小黃門牽著一輛驢車。
驢車上躺著一個人,背上搭著被褥,被血跡染透。
“這是誰呀?”
小黃門不認得老太監,沒有搭理。
把驢車丟到院子裡,自個出去找吃的去了。
春日的陽光直射在驢車上,卻溫暖不了空氣的嚴寒。
“哼……嗯……”
驢車上的人,有氣無力的呻吟,仿若死狗一般。
“你是誰呀?”
老太監好奇。
那人也不回話,緊閉著眼睛。
老太監見狀,回頭請了馬夫一起出去吃飯。
等回了院子,驢車還是原樣,原先的小黃門也不管。
第二日。
老太監坐了馬車出發,發現驢車跟在後面。
既然是一路,小黃門也願意找個搭話的人。
“哦,他就是張宏的兒子啊,卻是巧了。”
聽到老太監直呼張宏的名字,小黃門這才後知後覺,曉得對方地位不低。
轉變了態度,恭敬的解釋了一番。
“老咯,看不得人受罪。”
到了下一站,老太監竟然請了大夫,賣了藥膏,親自上前擦藥。
小黃門看了眼肮髒的被褥,最終也沒有說自己來。
被褥一掀開,全是屎尿,臭氣熏天,熏的小黃門倒退幾步,直接離開了房間。
老太監仿佛沒看見,找驛夫買了被褥,再打了水,直接扒下張鯨的褲子,忙活了半日。
“我認得你,你為何對我這般好?”
“也是你的運氣,既然碰到了咱,又是同去南京,這一路就讓咱照顧你吧。”
哼哼兩聲,張鯨閉上眼睛也不說謝。
一路下來,到了南京。
早已有人等候,接了老太監,前前後後安置一翻,老太監也不忘記照顧張鯨。
進了門,發現一個老太監在掃地,愣在了當場。
“你……你……,哈哈……哈。”
老太監笑得喘不過氣來,南京的太監有命,務必服侍好此人,小黃門連忙上前。
掃地的老太監滿臉通紅,想要把掃帚扔到地上,終歸不敢。
“馮保啊馮保,想不到咱還能見到你啊。”
馮保此時恨不得死了算了。
他聽說今日有老太監來養老,命他來此打掃院子,沒想到會是孟衝。張鯨連忙回頭,仔細打量掃地老太監。
此人竟然是馮保!
聽說他也在南京養老,怎麽淪落到這個地步。
馮保握著掃帚低著頭。
“你呀你,傲慢了一世,從來不屑於為自己留條後路,咱雖然不如你,但是咱卻養了好兒子。”
沉默了一會。
孟衝覺得也沒什麽意思,搖了搖頭,帶著張鯨進了屋。
等院子裡無人,馮保繼續開始掃地。
清掃完院子,水缸裝滿了水,回去後賒了一壺酒。
也沒有回值房,找了一處安靜的地方,在一顆樹下盤坐。
一個人喝完了一壺酒。
……
張鯨好奇,問孟衝,“為何一路對我這麽照顧。”
孟衝也不多言,取出一封信。
張鯨接過一看,痛哭起來。
一路來的委屈,都化作了灰燼。
乾爹還是在意自己的。
沒等張鯨哭完,院子外大呼小叫,好奇的出去,原來有人上吊了。
孟衝臉色一變,跟著人群走去,在一顆樹下,發現了一個上吊的老太監。
看清楚人,孟衝控制不住感情,一會哭一會笑。
“你呀你,聰明一世糊塗一時,帶著家財來到南京養老,怎麽又沒有想到,沒人關照,你如何能安穩呢。”
張鯨在一旁默默無言,看著繩索發呆。
當年如此人物,連乾爹都被他壓了大半輩子,竟落到這般境地。
馮保上吊自殺。
梁大忠收到信息。
“死了就死了吧,每年死這麽多人,何必去煩擾皇爺呢。”
聽到梁大忠的話,眾太監點點頭。
沒有等來京城的恩恤,也就沒人理會馮保的後事,最後還是孟衝看不過眼,買了一口棺材,讓馮保入了土。
“唉,咱們這些閹人,如今皇爺嚴苛,連馮保都是這個結局,真令人心寒。”
梁大忠聽到手下抱怨,冷笑兩聲。
“想要銀子,還想要好下場,就得有功勞。”
聽到梁大忠的話,眾人豎起耳朵,此人是懂聖人心思的,說的話必定沒錯。
“馮保唆使人行刺周衝,皇爺沒有把他如何吧?因為他有功啊,至於他現在的結局,那是他自己孤傲,怨不得誰。”
“周衝為什麽不去跟皇爺抱委屈?因為他看透了皇爺的想法,覺得這很好,他也想要有個善終。”
聽完梁大忠的話,眾人恍然大悟。
“還有你。”
梁大忠指了一名太監。
“你前些時日跟皇爺告張居正的狀,說張居正跟他的兒子謀劃正經功名,你知道為何皇爺反而罰了你嗎?”
“按照梁大家的話,因為張居正有功?”
那太監見梁大忠點頭,終於明白自己事情錯在哪裡了。
調教了手下一番,梁大忠這才拿起新的密折,去了乾清宮。
朱翊鈞看到密折。
原來是關於他外祖父的。
利用母親的威望,和太監勾結,接受地方賄賂,任由地方上繳以次充好的劣質棉花,布匹。
生產出來的劣質軍服,棉被被送入京軍,引起士兵不滿。
朱翊鈞歎了一口氣。
人情啊。
他也擺脫不了。
他能懲罰外祖父嗎?不能,母親那一關就過不了。
母親對自己是認死理,希望自己成為明君,對自己娘家人可不是,每年賞賜娘家人不少珠寶。
如今多事之秋,能少一些麻煩就少一些吧。
“去把那手斬斷。”
梁大忠點點頭,明白了皇爺的意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