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雖然陰沉，但此刻的洞明山主王誠心情卻極好，因為他的師父來到了成安府。

  “師父，嘗嘗這個。”王誠熱情抱著一壇美酒，一旁亭子內，一名白袍女子端著酒杯倚著欄杆，看著池子中的魚兒自由地遊來遊去。

  “又是什麽美酒？”白袍女子瞥了眼。

  王誠嘿嘿一笑：“知道師父你喜歡美酒，我這些年一直在搜集美酒，這一壇是封藏了五十年的百花酒。”說著，將這一壇美酒捧著放到桌上。

  “王誠，你有心了。”白袍女子微微一笑，“知道我喜歡百花酒。”

  “師父喜歡的，徒兒自然會努力尋來。”王誠討好道。

  “這次來見你，我是有些失望的。”白袍女子輕聲道。

  王誠臉色微變。

  “十一年前見你，你就是地魔極限，如今還停留在地魔階段。”白袍女子搖頭，“你應該知道，魔，也是有壽命大限的，壽命和人類相當，大限一到，自然灰飛煙滅。”

  “是。”王誠點頭。

  “你的年齡應該過五十了吧。”白袍女子說道，“我勸你，在大限前突破到天魔。那樣即便死了，還有另一番天地。如果僅僅只是一個地魔……死了，也是一場空。”

  “我能冥冥中感覺到，只要成為天魔，將會有大好處！”王誠也說道。

  “是。”白袍女子微笑道，“這方天地，對我們魔有諸多呵護！憑執念，便可不死不滅！只要成為天魔，即便大限到了，還有另一番際遇。魔，才是這方天地的天之驕子！我們才是這方天地的主人，無數人類，都是我們成長的資糧。”

  王誠點頭：“那伏魔人呢？”

  “伏魔人？他們是我們的劫。”白袍女子說道，“他們心靈煉魔，何嘗不是我們煉化他們……只要我們能贏，就能汲取他們的心靈感悟，再度成長。”

  “其實有時候陷入瓶頸，有一個突破的法子。”白袍女子看著王誠。

  “還請師父教我。”王誠期待。

  “行酷烈之法。”白袍女子眼中仿佛有著滔天血浪，“逼眾生，也是逼自己！”

  “酷烈之法？”王誠心頭一震。

  “不瘋魔不成活。”

  白袍女子平靜道，“我們是魔，自然得更瘋魔！”

  “瘋魔的結果，會惹來很多強大伏魔人。所以也是逼自己，要麽瘋魔突破成天魔，要麽死在伏魔人絞殺之下。”白袍女子說道，“即便被殺，心靈煉魔時，你若是能獲勝，重創伏魔人心靈，便可趁機逃脫！汲取伏魔人心靈滋養，完全有望更進一步，成為天魔。”

  王誠明白了。

  瘋魔，一是在瘋魔中突破，二即便失敗了，心靈煉魔若是能獲勝，一樣有望突破。

  “你壽命大限已經不遠了。”白袍女子輕聲說道，“好好想想吧。”

  “是。”王誠微微點頭。

  “你只有成為天魔，我才能將你引薦進入蘭玉樓。”白袍女子說道，“蘭玉樓每一個成員，都是天魔。我們的對手……都是些高境伏魔人。可不是你在成安府碰到的這些弱小伏魔人。”

  “高境伏魔人？”王誠也知道，第七境到第九境伏魔人，才是高境伏魔人，每一個都擁有著毀天滅地的實力，恐怖無比。輕易就能捏死他。

  白袍女子輕輕一笑。

  在她眼中，成安府城，不值一提。

  “嘭嘭嘭。”遠處忽然有輕輕敲門聲。

  王誠皺眉看去，園門處有老婦人輕輕敲門。

  “師父，我去看看有什麽事。”王誠告個罪，白袍女子擺擺手，便繼續飲酒。

  王誠身影模糊下，就已經到了門口。

  “什麽事？”王誠皺眉低喝道，他早有嚴令，師父來這段時間，沒重要事情不得打擾。既然手下依舊來稟報，說明有重要事情。

  “山主。”老婦人壓抑著興奮，低聲道，“那個伏魔人吳明，他回來了。”

  王誠心中殺機立即湧現，血衣魔神‘關暮雨’的死，早讓他怒火燃燒，只是最近許景明一直在城外，發動洞明山整個情報網絡都難以確定他的位置。

  “終於回來了。”王誠殺意爆發，想到師父剛才提點的‘不瘋魔不成活’，眼中也泛起了猩紅，“這就是天意吧，天意讓我瘋魔！這個伏魔人……或許就是我成為天魔的契機！”

  王誠身影模糊下，回到了白袍女子身邊，微微躬身：“師父，我準備出去一趟，行那酷烈之法。”

  白袍女子驚訝看向他：“哦？這麽快想通了？”

  “我有一個，我很想殺的人，回來了。”王誠說道。

  “好，我陪你走一遭。看你如何行酷烈之法。”白袍女子說道。

  “一定不讓師父失望。”王誠微微一笑，躬身說道。

  “走吧。”

  白袍女子對所謂的‘酷烈之法’很有興趣，已然迫不期待想要看一看。

  ……

  許景明住處周圍數裡之地，地價都大漲，因為他的威名，周圍一帶根本沒有任何魔頭膽敢靠近。

  其中一處民居內。

  一名佩刀男子步入民居，一名照顧著兒女的婦人立即倒了一碗溫茶水送上：“夫君，先喝碗茶水。”

  “好。”佩刀男子笑著端著茶碗，咕咕咕喝碗，抹掉嘴邊的水漬，他笑著將茶碗遞給婦人。

  “這次商隊出去怎麽樣？”婦人問道，“都還好嗎？”

  “還挺順利。”

  佩刀男子笑道，“雖然路上遇到一頭魔頭，但只是普通魔頭，僅僅幾根誅魔箭，就重創了她，嚇得她逃之夭夭。”

  婦人聽了擔心：“這擔當商隊護衛賺錢是快，可也危險，我們家這些年賺的也算不少，要不……就換個活？以夫君你的實力，在城內也足以養活一家人了。”

  “我還得送我們兒女進武館呢。”佩刀男子看著躺在木盆裡面的兩個嬰兒，眼神溫柔，“還是得多賺點。”

  “可你每次出去，我都擔心受怕。”婦人擔憂道。

  “我李金戈，這麽多年刀口舔血，知道該怎麽應對危險。”佩刀男子自信道。

  “我兒回來了？”

  民居內傳來聲音，一名老太婆駝著背走了出來。

  “娘。”

  李金戈立即走過去。

  就在李金戈陪著妻子兒女，陪著老娘的時候。洞明山主王誠以及和他師父來到了這一處街道。

  ……

  街道上。

  王誠遙遙看著遠處那座宅院，對一旁白袍女子說道：“師父，那邊最顯眼的宅院，就是伏魔人吳明的宅院。”

  “你隻管行事，無需管我。”白袍女子站在街邊，平靜看著眼前一切。

  “好。”

  王誠點頭。

  此刻街道上有茶樓、酒樓等地，裡面更有許多民居，路上也有很多行人。

  王誠遙遙看著遠處的宅院，眼中殺意愈加瘋狂：“伏魔人吳明，先給你一個見面禮。”

  “天地之魔氣，降臨吧！”王誠不顧一切引動天地間魔氣，一時間，原本陰沉的天空，有無盡黑暗魔氣出現，瞬間充斥以王誠為中心的數裡范圍。

  如此龐大范圍，一瞬間陷入黑暗魔氣中。

  所有人類遭到魔氣侵襲，瞬間身體開始潰爛。

  “爹，我要吃糖葫蘆。”有女童拉著父親的手，可魔氣降臨時，父女二人被魔氣侵蝕。

  “不——”父親眼睛紅了。

  “爹。”女兒看著父親，很快被侵蝕成白骨。

  父親也化作了白骨。

  數裡范圍，大量的行人，民居內普通居民們，一個個被侵蝕，盡皆陷入絕望恐懼中。

  很多人們拚了命想要進入府城，就是想要過些安生日子。然而今天，他們遇到了整個成安府最恐怖的魔頭——洞明山主！
  “瘋狂吧。”白袍女子站在街邊，看著這幕，嘴角微微上翹泛起笑意，“魔頭瘋狂，伏魔人也會瘋狂殺來，瘋狂之中，要麽突破，要麽就死去吧。”

  一個僅僅是地魔的徒弟，沒價值。

  她需要的是天魔的同伴。

  此刻——

  在那所民居內。

  李金戈正陪著老娘，一同坐在木盆旁，逗弄著一雙兒女，婦人也笑盈盈看著這幕，轉身去準備飯菜了。

  “娘當初帶我從村子裡到城裡，養我長大，拚命到如今，買下府城一等一的好宅子，居住在強大伏魔人近處。又有了妻子兒女。”李金戈即便在外經歷再多危險，也一直充滿鬥志。

  “你們兩個小家夥，快點長大，到時候爹教你們練武。再去武館，和厲害的武道宗師學武。”李金戈輕輕搖晃著木盆。

  木盆內的兩個嬰兒伸著小手，咯咯直笑。

  可就這時候，黑暗魔氣從四處出現，侵蝕了準備飯菜的妻子的身體，也侵蝕了老娘以及一雙兒女的身體。

  “不，不——”擔當商隊護衛的李金戈瞬間明白，他懷裡的符籙更是瞬間燃燒了，可僅僅令魔氣侵蝕速度稍微減緩罷了，令他能親眼看到老娘，看到妻子，看到一雙兒女在魔氣侵蝕下化作白骨。

  “不！！！”

  李金戈眼睛一瞬間紅了，流下了血淚。

  他這些年奮鬥的一切，他在這世界上最眷戀的一切，都沒了。

  “魔，魔頭！”李金戈牙齒都咬出血來，可再痛苦憤怒，魔氣也終於侵蝕了他的身體。

  “魔頭，魔頭！都該死，該死。”李金戈在低聲嘶吼中也化作了白骨，化成白骨時，嘴巴還動了動，最終，一具白骨徹底倒下。

  ……

  襲擊來得太突然，許景明正坐在那吃著精致的飯菜，吳七也在一旁陪著吃。

  “少爺，你在外面，不管是吃飯還是睡覺，都沒家裡妥當吧。”吳七說道，“這伏魔啊，也沒必要太拚命。你也要愛惜自己的身體。”

  “好的，七叔。”許景明也挺餓了，吃得正香。

  許景明這個主人回來，府裡面的人都挺開心。

  成大牛劈柴都來勁！一旁劉福也和他說笑。

  張大嬸還在廚房準備其他吃的，老爺數月才回來，她當然得全力展現手藝。

  劉三丫、顧雨兩個丫鬟在不遠處候著，隨時準備送菜過來。

  就這時候——

  黑暗魔氣從虛無中出現，來的突然，且毫無征兆。

  “不好。”許景明臉色一變，一揮手，有金光蔓延開去，將所有魔氣排斥，眨眼就已經照耀整個金府。

  可是，除了就在許景明身側的吳七之外，其他人，包括劉福、成大牛、張大嬸、劉三丫、顧雨已經都被魔氣侵蝕部分，個個身體失去了部分血肉，許多地方露出白骨。

  “老爺。”他們在絕望中都看向許景明，想要神通廣大的老爺救他們。

  可許景明卻沉默了。

  他們都是普通人，身體部分血肉都沒了，都變成白骨，連髒腑器官很多都沒了，已經沒救了。

  “少爺。”吳七急了。

  許景明眉心天眼已開，已然看清四面八方，周圍數裡范圍，完全被黑暗魔氣籠罩侵蝕，這片范圍內……無數人們死去，盡皆被侵蝕血肉，化作了白骨。

  許景明沉默看著。

  在城外，他看過一些村落被屠戮之後的場景。

  在情報中，他也知道魔頭為禍的場景。

  可是……

  “吳明，你殺我洞明山眾魔，今日，我便是來殺你，為他們復仇。”洞明山主王誠聲音響徹在整個魔域。

  許景明眉心天眼，觀看了整個魔域，魔域范圍內除了自己和吳七外，只有街道上的那名男子。此刻他的天眼……是看不見白袍女子的。

  “洞明山主？”許景明開口。

  “是我。”洞明山主王誠一邁步，便是百余米，僅僅三步，便走到吳府門前，吳府整個大門院牆轟然炸裂，洞明山主王誠平靜走進來，“我來殺你。”

  “殺我？”

  許景明觀看到周圍數裡范圍的無數白骨，心情壓抑得很。

  這些人，都是被自己連累了。

  他們以為居住在‘伏魔人吳明’周圍，會安全許多。可這次卻因為洞明山主尋仇……他們都陪葬了。

  還有自己府內的丫鬟仆人們。

  “殺我，為何先屠戮無數普通人？”許景明眼神冰冷。

  “魔殺人類，還需要理由嗎？”洞明山主王誠右手一伸，手臂立即暴漲，化作一條恐怖黑色大蛇吞向許景明。

  許景明冰冷看著他，一張龐大的金色巨網出現，金色巨網每一根繩索粗大而閃爍著神秘的符紋，繩索和繩索的節點，更仿佛微型星辰，金色巨網籠罩了洞明山主，也籠罩住了那一條手臂所化黑色大蛇。

  ……

  在民居中。

  李金戈的白骨中，有一縷本命魔氣逐漸形成。

  “我活了？”

  李金戈此刻僅僅是一縷執念，他觀察著自身，一縷魔氣形態……顯然不再是人類了。

  “我成魔了？”

  李金戈又呆呆看著一旁的一具具白骨，老娘的，妻子的，木盆內一雙兒女那小小的白骨。

  “吳明，你殺我洞明山眾魔，今日，我便是來殺你，為他們復仇。”洞明山主聲音回蕩在整個魔域，李金戈也聽到了。

  李金戈遙看遠處。

  成為執念後，他觀察范圍變得很大，他清晰看到洞明山主王誠走向吳府，和許景明的對話。

  “洞明山主王誠來殺伏魔人吳明，波及了我一家？”李金戈低聲笑了，“原來如此。”

  “魔頭該死，伏魔人也是禍源。”

  “都是禍源。”

  “哈哈哈……”

  “上天既然讓我成魔。”李金戈有著瘋狂，“我便要這世間，再也沒有魔，也沒有伏魔人。”

  這一縷本命魔氣，悄然遁入大地，無影無蹤。

  每一魔頭才剛誕生自之時，僅僅只是一縷執念，最是脆弱！這時候，也受整個天地庇護！初生的魔頭執念……誰都無法窺視。這樣的庇護，一直持續到初次形成魔軀，徹底化為魔頭。

  洞明山主的肆意屠戮下，卻是有包括李金戈在內足足五個魔頭執念誕生，只是顯然，以李金戈的執念最為恐怖堅不可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