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軍大軍過境,即便是那些生活在中東地區的阿拉伯人也不免戰戰兢兢,雖然因為穆阿維葉和易布拉西默罕默德不合,阿拉伯帝國被人為的分成了東西兩部,然而還是不時的有些消息從東方傳遞過來,讓那些生活在中東的阿拉伯人心驚膽顫。(
易布拉西默罕默德糾集了百萬大軍尚且不能勝,這讓幾十年來一直生活在阿拉伯帝國榮耀之中的人們有些難以接受,阿拉伯人和很多遊牧民族一樣,實施的都是全民皆兵的政策,大多數阿拉伯男丁都曾上過戰場。
不過他們所經歷的,都是阿拉伯大軍秋風掃落葉一般的輝煌勝利,論是曾經強大的波斯人,還是他們的老冤家拜佔庭人,以及那些異族人,都不是他們的對手。、
現在突然冒出了一個強大到可以輕松戰勝他們的大唐帝國,阿拉伯人一時間如夢方醒,這下才知道,在這個世界上,他們並不是所向敵的存在。
阿拉伯帝國的東線戰場一片頹勢,西線戰場上,雖然節節勝利,可是拜佔庭帝國到底傳承了數百年的時間,國力雄厚,哪怕連戰連敗,卻依然糾纏不休,再加上突然冒出來的伊斯蘭王國,讓穆阿維葉根本就沒工夫去關注東線戰場。[
“啪!”
巴格達,穆阿維葉的王宮之內,一個來自東方的精美瓷瓶被摔得四分五裂,穆阿維葉雙眼赤紅的看著面前幾個阿拉伯帝國的重臣。
“易布拉西默罕默德那個蠢貨!”穆阿維葉怒氣不息的罵道,“難道他麾下率領的都是蠢驢嗎?一百多萬人,居然都打不過幾十萬唐人!”
幾個大臣對視了一眼,最後還是最受穆阿維葉其中的艾布拉瑪德道:“偉大的哈裡發!易布拉西默罕默德一向自以為是,這次輕敵之下,敗給了唐人,也沒什麽可奇怪的,根據情報,如今統帥唐軍的人,正是當初和您在埃及交過手的杜睿!”
杜睿!
對這個名字,穆阿維葉當然不會陌生,可以說當初要是沒有杜睿的話,他論如何也坐不上哈裡發的位子。
正是因為杜睿在埃及的幾把大火,燒死了奧斯曼,他現在或許還在敘利亞經營著自己的勢力。
不過穆阿維葉可不會感激杜睿,當初在埃及行省的時候,被杜睿追得狼狽逃竄的經歷,他可還深深記得。
“原來是他!”穆阿維葉的眼神變得越來越陰沉,“他可是個難纏的對手!”
穆阿維葉這一生從來都不曾信服過誰,但是對奧斯曼,他可是從心底裡的崇拜,奧斯曼是一個傑出的軍事家和組織者,在各條戰線上奧斯曼都高舉聖戰的大旗,以真主的名義,將宗教的和半宗教的團體凝聚在自己旗下,匯集成一股強大的力量,他異常慷慨,對作戰中立功的人從來不吝惜賞賜,從而贏得人心,他胸懷廣闊,除了阿拉伯人之外,還接納了大量其他民族的穆斯林戰士,甚至能容納非穆斯林。
可就連這麽偉大的奧斯曼都曾在杜睿的手上吃了大虧,不但幾十萬大軍,被燒得灰飛湮滅,就連自己的性命都丟了。
如果可以的話,穆阿維葉絕對不希望在戰場上遇到杜睿這種對手,況且他雖然很討厭易布拉西默罕默德,但是對方的能耐,他還是很清楚的,不然的話,也不會違心的將東方行省的總督位置,讓易布拉西默罕默德一直霸佔著。
“偉大的哈裡發!我們現在是不是應該有所行動,如果易布拉西默罕默德再得不到支援的話,我想他絕對支撐不住,到時候唐人全面佔領了東方行省,聖地麥加或許都要遭受唐人的威脅!”
穆阿維葉在心裡盤算了一陣,現在支援易布拉西默罕默德顯然是不明智的,如今戰局一定,說不定他的援軍還沒到,易布拉西默罕默德的人頭就已經到了杜睿的手上。
而且,他現在也抽調不出太多的兵力,拜佔庭人雖然在陸地上不是阿拉伯人的對手,但是在海上,卻佔據著絕對的優勢,尤其是拜佔庭戰船上那種能噴出火焰的武器,簡直就是阿拉伯人的克星。
雖然穆阿維葉在戰場上也曾繳獲過那種被拜佔庭人稱為流動之火的神秘武器,還曾讓阿拉伯的工匠們,進行仿製,但是論怎麽努力,都做不出來那種即使在大海上也能燃燒的效果。
當然,如果穆阿維葉知道,如今阿拉伯帝國所佔據的地方,是這個世界上產油最為豐富的地區的話,只怕非氣死不可,坐擁金山,卻不知道該怎麽利用的感覺,疑是最讓人鬱悶的。
“現在拜佔庭人對我們的威脅太大了,雖然他們在戰場上不是穆斯林勇士的對手,但是像他們這樣休止的進攻,我們根本暇分身去救援易布拉西默罕默德那個蠢貨!”
穆阿維葉到真的不是因為憎恨易布拉西默罕默德才不發援兵,而是實在是法抽調足夠的兵力,如果派去的人多了,他這邊就會變得捉襟見肘,而派的人少了,又不濟事,最要命的是,拜佔庭人來聯絡了西歐的蠻人,那些生活在黑森林裡的蠻人,可不是拜佔庭的羅馬少爺,一個個身材彪悍,打起仗來悍勇比,一對一的情況下,即便是最精銳的馬木留克騎兵也不是對手,在加上那個新生的伊斯蘭王國在一旁搗亂,戰場上,阿拉伯帝國雖然能佔據主動,卻法取得最後的勝利。[
放棄東方行省,現在看來,似乎是最好的選擇,中亞地區那些不毛之地,就算是舍棄了,也沒什麽值得可惜的,只是丟掉喀布爾,撒馬爾罕,以及布哈拉這幾個重要的城市,讓穆阿維葉有些割舍不下。
“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專心對付拜佔庭人,只要將他們徹底擊敗,攻陷了君士坦丁堡,到時候丟失的東方行省,我們自然還可以奪回來!”
穆阿維葉一言而決,那些大臣自然也法再說什麽,將東方行省的事情放到一邊,阿拉伯帝國的君臣再次將注意力轉向了西方戰線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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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軍取得的輝煌勝利,傳到了穆阿維葉的耳中,拜佔庭人自然也得到了消息,這讓拜佔庭君臣不禁備受鼓舞,特別是前線的將士,在得到了這個消息的時候,甚至還大肆慶祝了一番。
雖然勝利不是他們取得的,但是盟友那邊進展順利,怎麽也能削減一下他們所面臨的壓力。
自從君士坦斯二世發動戰爭命令之後,拜佔庭帝國多點出擊,雖然一開始取得了幾個小勝利,但是很快,穆阿維葉調整了防線之後,他們就陷入到了被動之中。
那些讓人心生恐懼的馬木留克騎兵,在戰場上幾乎就是敵的存在,雖然拜佔庭人的血液裡也不乏勇氣,但是勇氣在戰場上根本就法起到決定性作用,他們還是在不停的接受失敗,戰線不斷的被向後,已經進入了拜佔庭的本土。
這個時候,拜佔庭急需要的就是來自外部的幫助,比如他們的盟友一一大唐帝國。
“皮納爾!立刻派人去和唐軍聯絡!他們剛剛取得了勝利,正在朝西進,如果這個時候,他們能夠進攻阿拉伯半島的話,我們的壓力會小得多!”
君士坦斯二世面對眼下這個足以稱得上是焦頭爛額的局面,整個人變得越來越驕躁,現在他很清楚,依靠自身的力量,他根本法取得這場戰爭的勝利,更不用說是奪回父祖失去的領土。
要是能在戰後,保住君士坦丁堡就不錯了,要不是海軍還算爭氣,幾次破壞了阿拉伯帝國大軍對君士坦丁堡的偷襲,君士坦斯二世現在都要考慮犧牲利益,和阿拉伯帝國和談了。
如今拜佔庭帝國人人都為唐軍在東線戰場取得的大勝歡呼雀躍,唯獨皮納爾卻好像並不如何關心,此刻聽到君士坦斯二世的提議,更是微微皺眉。
君士坦斯二世見皮納爾久久沒有回應,皺眉道:“皮納爾公爵!我在和你說話!”
皮納爾猛地反應過來,忙解釋道:“抱歉,皇帝陛下!我在想一些事情!”
“哦!”君士坦斯二世聞言,眉毛一挑,道,“在想什麽?難道現在還有什麽事情,是比聯合唐人打敗那些伊斯蘭異教徒更重要的事情嗎?”
君士坦斯二世現在每次說出這句話的時候,都覺得怪怪的,如果真要說異教徒的話,拜佔庭國內就有很多,而且還在不斷的增加,尤其是在得知唐軍居然在東線戰場大獲全勝之後,皈依神道教的人就更多了。
道理很簡單,在很多拜佔庭平民看來,上帝根本對他們此刻困苦的生活,以及拜佔庭帝國在戰場上遇到的窘境,能為力。
而被唐軍卻在東線戰場上節節勝利,很顯然東方神明的能力更加強大,不然的話,他們所庇護的唐軍怎麽會打敗,將拜佔庭帝國壓製了數十年的阿拉伯帝國。
皮納爾當然不知道君士坦斯二世現在在想什麽,聽對方問起,猶豫了一下,才說出了自己的擔心:“皇帝陛下,我並不認為唐人會與我們聯合作戰!”
君士坦斯二世一愣,臉色有些冷淡,道:“為什麽?他們是拜佔庭的盟友,你的意思是說唐人會背約?”
皮納爾見君士坦斯二世居然如此天真,國與國之間,哪來的真正信義可言,有的只是利益,況且杜睿從來都沒有承諾過什麽。[
當初的約定也不過是,在大唐認為附和自己利益的情況下,才會配合拜佔庭人作戰,這句話說了等於白說,即便是當真有所約束力,他們又能要求什麽呢?到時候杜睿只需要說上一句,繼續和阿拉伯人開戰不符合大唐的利益,一句話就能把他們給打發了。
當初皮納爾之所以同意杜睿的條件,不過是希望大唐能在東方牽製著阿拉伯人的力量,然後他們在西線開辟戰場,抓住阿拉伯人力量被唐軍牽製的時機,趁機撈些好處罷了。
可現在的情況已經遠遠超出了皮納爾的預料,盡管拜佔庭傾盡全國之力,想要奪回基督教的聖地耶路撒冷,好改變拜佔庭因為神道教的事情,在教皇以及大量基督教國家心目當中的形象。
可結果呢?
他們依然不是阿拉伯人的對手,雖然海戰取得了幾場勝利,但是在具有決定性的陸戰上,卻接連遭遇慘敗。
而且通過這段時間得來的情報,皮納爾基本上可以斷定,杜睿已經準備要停戰了。
不然的話易布拉西默罕默德絕對沒有機會逃到現在的喀布爾,早在布哈拉,唐軍就能要了易布拉西默罕默德的命。
現在唐軍之所以還在朝西方進軍,不過是因為已經發了瘋的易布拉西默罕默德要負隅頑抗罷了。
“皇帝陛下!在任何時候,我們所能依靠的只有我們自己,我們不能幻想著,唐人會為了我們的利益,繼續和阿拉伯開戰,而得不到任何好處。”
君士坦斯二世好像有點兒明白了,不過殘酷的現實,讓他不願意承認,咬著牙,過了很久才道:“你說得對,皮納爾公爵!不過~~~~~~~~~”
君士坦斯二世的話還沒說完,皮納爾就已經領會到了對方的意思,接道:“皇帝陛下!在適當的時候,我會和唐人進行接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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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帥,前面就是喀布爾了!”秦束縱馬到了杜睿的面前,一拉馬韁停下來,大聲道,“這次,看易布拉西默罕默德那個大食狗還能往哪裡逃?非要活捉他不可。”
易布拉西默罕默德是阿拉伯帝國的東方總督,是唐朝的主要敵人,龜茲一戰讓他逃掉,蔥嶺一戰又要他逃了,緊接著的布哈拉,哈馬德做了替死鬼,可是這個易布拉西默罕默德還是賊心不死,居然還想和大唐為敵,害的唐軍將士都回不了家,這讓將士們心中都憋著一股勁兒,發誓要活捉他。
杜睿聞言,微微一笑,若是能活捉易布拉西默罕默德的話,這的確是一件讓人榮耀萬分的事,雖然易布拉西默罕默德已經被打殘了,但是對方的身份就擺在那裡,阿拉伯帝國的東方行省總督,在大唐,易布拉西默罕默德的身份基本上就相當於是裂土封王了。
“不要想得太好,這事很難。”杜睿也想活捉易布拉西默罕默德,不過,他知道這幾乎不可能。
“大帥,這是為何啊?”秦束有些詫異,他還沒見過杜睿沒有自信的時候。
“猛虎即使失去爪牙依然還是猛虎,易布拉西默罕默德雖然接連戰敗,大軍損失殆盡,他還是易布拉西默罕默德,不會連保命的辦法都沒有。”
要活捉易布拉西默罕默德這樣的人談何容易,杜睿很是清醒,縱然東方行省已經被大唐佔據了大半,可是依然還有大片的土地,尤其是那些荒漠,人要是逃進去的話,根本就沒辦法抓到。
杜睿沒有再理會秦束的“為何”,只是催促大軍前進,喀布爾就在眼前,那是一座大城,絲綢之路上,連接著東西方的重要中轉站,佔地數十裡方圓,城高垣厚,極是堅固,是一座堅城,卻稱不上易守難攻,因為當初這座城建立起來的時候,首先考慮到的並不是要將這裡建設成一個要塞,最早的時候,這裡不過就是個小村落,因為地處絲綢之路上,在加上喀布爾,不同於中亞其他地方的貧瘠,土地異常肥沃,這裡的規模也是越來越大,最終慢慢的被建設起來,成了今天的模樣。
喀布爾地處平原地帶,四周險可守,城頭之上,又沒有修建太多的防禦工事,雖然規模宏偉,但是就防禦力量來說,確實異常薄弱,易布拉西默罕默德選擇在這裡屯兵,實在是糊塗的不能再糊塗了。
若是在平時的話,喀布爾異常繁華,進進出出的商隊多不計數,把大量的貨物從世界各地運到這裡,再從這裡運往世界各地。
然而,此時的喀布爾卻是城門緊閉,行人斷絕。
自從易布拉西默罕默德兵臨喀布爾之後,立刻下令,調集大軍,準備死守喀布爾,然而,現實很是殘酷,此刻聚集在喀布爾的大食軍隊雖然有幾十萬,卻不是精銳,多為老弱,精銳早就被易布拉西默罕默德調走,全軍覆沒了。
這要如何抵擋蜂湧而來的數十萬唐軍呢?
盡管易布拉西默罕默德精明過人,才智不凡,可是瘋狂過後,冷靜下來,卻也是一籌莫展,他精通兵法,然而,再優秀的將領也不能打兵之仗啊!
這已經夠讓易布拉西默罕默德犯愁的了,然而,還有更讓他發愁的事兒,接二連三的接到敗訊,一個比一個緊急。
先是布哈拉丟了,這在他的意料中,唯一讓他意外的是,布哈拉丟得是如此的迅速,依他想來,以布哈拉的堅固,再加上城中的數萬軍隊,哈馬德至少能堅守上數月之久,可結果確實不到一天就丟了,讓他實在難以相信。
唐軍在布哈拉一番屠殺之後,緊接著就攻入了喀布爾境內,一路之上,雖然也偶有抵抗,可更多的時候,唐軍都是如入人之境。
更讓他氣憤的是,那些曾經背棄了大唐的粟特人,這一次竟然又倒向了唐軍,幫著唐軍一起剿殺阿拉伯人。
“我怎麽沒把這些討厭的蛆蟲殺光呢?”易布拉西默罕默德氣憤憤的罵道,“我還是太仁慈!當初他們背叛唐人的時候,我就應該想到那些小人的嘴臉,就應該將他們徹底殺光!”
“總督大人,唐軍已經快要到喀布爾了,我們該怎麽辦?”
一個阿拉伯將軍哭著一張臉問道,當初他就不同意在喀布爾再和唐軍交戰,而是應該死守帕雷瑟,可是那個時候易布拉西默罕默德根本就聽不進去,眼看著唐軍就要兵臨城下,他也忍不住了。
“撤!放棄喀布爾,我要盡快趕回帕雷瑟。”易布拉西默罕默德非常不願承認,卻不得不接受喀布爾完了的現實。
其實當初易布拉西默罕默德的決定也並不完全是錯誤的,與其困守帕雷瑟,等著唐軍來攻,倒不如將大軍拉出來,再尋機和唐軍決戰,至少輸了的話,他還有地方可以逃,還有轉圜的余地。
可事情的發展完全出乎了他的預料,布哈拉丟的實在是太快了,如果杜睿能給他一點兒時間,如果布哈拉能夠再堅持一下的話,易布拉西默罕默德未必就不能將喀布爾打造成一座軍事要塞。
可是現在說什麽都已經太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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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帥,前面就是喀布爾城了。”擔任大軍先鋒的蘇麟飛馬趕來,遠遠就衝杜睿大聲稟報,他現在對任何阿拉伯人的仇恨都已經滲透到了血液當中,恨不得立刻就攻城。
杜睿聞言,放眼一望,只見目力所極處有一座大城,隱隱約約,看得不太真切,卻可以肯定這是一座雄城,比起唐朝的長安遠遠不如,卻不比一般的城池遜色。
杜睿正看著,又有人來稟報,這次的消息讓杜睿都有些意外。
“栗特人來了?”杜睿眉頭一挑,突然大聲道,“難道易布拉西默罕默德逃走了!?”
現在的情形也只能有這麽一個解釋了,栗特人都是阿拉伯人的奴隸,他們根本沒有人身自由,此時居然能出城來,顯然城中已經沒有阿拉伯人了。
來人道:“看他們的樣子,似乎是來迎接我們的!”
“易布拉西默罕默德逃了?這個膽小鬼!”
聽杜睿說易布拉西默罕默德逃走了,唐軍眾將頓時罵聲一片。
席君買也不禁譏諷道:“那個易布拉西默罕默德屯兵喀布爾,不是誓與我們決死一戰嗎?大軍尚且未到,他就逃了,真是個膽鼠輩!”
席君買在西域和易布拉西默罕默德打了很多年的交道,對其也頗為了解,知道易布拉西默罕默德素以膽識過人著稱,此前聽聞其居然屯兵與喀布爾,決定他一定會在喀布爾與唐軍決死一戰,誰也沒有想到的是,他竟然棄城而逃了,實在是出乎了席君買的意料。
“倒是個明智的決斷。”杜睿到不讚同席君買的說法,微微一笑,反而讚歎一句。
易布拉西默罕默德未戰先逃走,雖然讓人不恥,不錯從理智,從大局上來說,又不得不承認他這一決斷是正確的,要知道,喀布爾並非那種易守難攻的堅城,唐軍攻陷喀布爾的速度太快,他根本就沒有時間布局,就憑借著現在喀布爾的情況,論如何也抵擋不住數十萬唐軍的進攻。
若是易布拉西默罕默德執意要在喀布爾與唐軍決死一戰,其結果是注定的,全軍覆沒不說,他本人也會成為唐軍的戰利品。
與其如此,不如果斷的放棄喀布爾,回到帕雷瑟,憑借著帕雷瑟與唐軍周旋,這樣以來回旋的余地也更大一些。
要知道,帕雷瑟雖然不是東方行省的首府,當初易布拉西默罕默德為了防備穆阿維耶,將帕雷瑟打造的如同鐵桶一般,他只要能守住帕雷瑟,只要將唐軍拖垮,拖疲,等到穆阿維耶結束在西線的戰爭,到那時,派來援兵,易布拉西默罕默德就可以與唐軍決死一戰了。
不過易布拉西默罕默德算盤打得響,可是他萬萬也沒有料到,杜睿根本就不想進攻帕雷瑟,杜睿還要留著他,留著他去抵擋穆阿維耶。
若是把易布拉西默罕默德打得什麽都沒有了,到時候,保不準他發揮破罐破摔的原則,和穆阿維耶講和,到時候一起與大唐為敵,那才是麻煩,與其那樣,倒不如給易布拉西默罕默德保留一些實力,這樣的話,為了維護自己的利益,易布拉西默罕默德就不會倒向穆阿維耶,大唐的西陲才能長治久安。
杜睿正想著,突然成群結隊的栗特人飛也似的趕了過來,撲到唐軍的馬前,一個個嚎啕大哭起來,看他們的樣子,蓬頭垢面,衣衫襤褸,顯然是遭了不少罪。
杜睿冷眼看著,心中想到,或許這些栗特人當初背叛大唐,投靠阿拉伯人的時候,也不會想到他們會在被阿拉伯帝國遭受如此的蹂躪吧!
杜睿想的不錯,栗特人確實沒有想到,他們當初只是看到了阿拉伯崛起之後的強盛,滿腦子隻想著能跟在阿拉伯人的身後,得到他們期盼中的利益,萬萬沒想到剛剛投靠了阿拉伯人,他們下一刻就變成了奴隸,在被阿拉伯人蹂躪的日子裡,他們最盼望的就是來個救星,救他們脫離苦海,他們盼望的救星,除了大唐還能是誰?
在當下,也只有大唐能與阿拉伯帝國抗衡了,只不過遺憾的是,千盼萬盼,盼星星盼月亮,他們都沒有盼到唐軍到來,他們都快絕望了。
然而,命運就是如此神奇,讓人可捉莫,在他們絕望之時,唐軍竟然真的來了,他們既是激動,又是惋惜,激動的是自己終於得救了,不用再過暗天日的黑暗日子,惋惜的是,唐軍來得遲了點,他們的家人已經死於阿拉伯人之手。
在這一刻,他們的心中除了激動之外,居然還生出了一點兒埋怨,埋怨唐軍來的太晚了。
自始至終,他們都不曾想過,當初若不是他們背棄了大唐的話,哪裡會有那麽多苦難的日子。
不過現在唐軍來了,他們的日子也不見得會有多好,他們終日裡被阿拉伯人禁錮在喀布爾城中做牛做馬,自然不知道外面的世界,也不會知道杜睿對他們這些背叛者的態度究竟如何。
杜睿一揮馬鞭,道:“將這些栗特人驅逐開來,大軍進城!”
“是!”
蘇麟轟然應諾,蘇定方的死,雖然和栗特人沒有關系,但是這些栗特人背叛了大唐,投靠了阿拉伯人,也算是阿拉伯人的幫凶,蘇麟自然不會對其有什麽好態度。
唐軍上前去驅趕栗特人,但是栗特人並沒有立刻離開,而是眼巴巴的望著帥旗下的杜睿,滿眼盡是期盼之色。
一些人急得大喊了起來:“天朝大將軍!我們不是阿拉伯人,我們是栗特人,栗特人啊!我們也曾是天朝大皇帝的臣屬!”
“天朝大將軍!阿拉伯人可把我們害慘了,你們可要救救我們啊!”
有些栗特人此時也在為當初的背叛感到了後悔,平心而論,大唐對待他們當真是沒話說了,而且兩廂比較起來,大唐簡直比阿拉伯帝國好得太多了,大唐將他們當成子民,而阿拉伯人卻將他們當成了奴隸。
杜睿聽著栗特人亂糟糟的呼喊,突然仰天大笑了起來,那笑聲不禁讓栗特人一陣陣的心驚。
杜睿笑過之後,突然目光如電的看向了那些栗特人,冷聲道:“你們今天的一切都是你們自找的,你們當初背叛了大唐,現在卻奢望大唐來解救你們,真是癡心妄想,你們曾經做過什麽,你們很清楚,既然選擇了背叛,你們就必須為自己的選擇付出代價!”
栗特人被驚呆了,他們沒想到杜睿居然會說出這麽一翻話來,原本他們以為,只要他們再次表示歸附,大唐一定會像以前一樣,歡喜的接受他們,可是看杜睿的模樣,還有那言語,分明就是打算要和他們清算一番。
“天朝大將軍,你要如何處置我們?”一個約莫五十余歲的老者小心翼翼問道。
雖然擺脫了阿拉伯人,但是如果杜睿要懲罰的話,他們也承受不起,唐軍如何處置他們是關系到命運,所有的栗特人不是豎起耳朵凝神靜聽。
杜睿掃視粟特人,只見他們個個緊張,冷聲道:“想要讓大唐重新接納你們,你們必須付出代價!就這麽多了,讓開道路!進城。”
杜睿說完揮揮手,下令唐軍進城。
栗特人一個個都愣在了原地,看著杜睿的眼神也帶著畏懼,杜睿說的話他們不是不明白,而是太明白了,想要讓大唐重新接納他們,他們必須向大唐證明自己的忠誠,如果是以前的話,奉獻一些金錢,或許是最好的選擇,畢竟栗特人善於經商,幾乎十個人裡,就有一個是巨富,但是現在,他們的財產,早就被阿拉伯人掠奪了,如今剩下的,除了他們的性命,已經沒有其他的了。
原本還以為,唐軍到了,他們苦難的日子就到頭了,可是現在看來,似乎一切都還沒有結束,他們要為當初的錯誤,付出慘重的代價。
唐軍撇下大部分栗特人,隻帶了幾個栗特人領路,到了喀布爾城下,杜睿放眼一瞧,之間喀布爾這座中亞名城高大雄偉,堅固異常,的確是一座宏偉的城池,如果不是因為這座城建設在平原之上,先天不足的話,唐軍想要攻陷這座城池,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進入城裡,只見寬闊的街道很是整潔,不下長安,杜睿又是重重點頭,心中不禁讚歎,喀布爾當初是栗特人建設的,如果就文明來說的話,至少在建築文化這一方面,栗特人要遠遠勝過阿拉伯人。
城中顯得十分空曠,除了栗特人之外,居然沒有一個阿拉伯人,想來是易布拉西默罕默德逃走的時候,將城中的阿拉伯居民也都帶走了,為的就是防止杜睿再來一次布哈拉那樣的大屠殺。
杜睿在一些栗特人的引領下,到了易布拉西默罕默德的臨時總督府,這是一座很大的府邸,布置很是奢華,珠光寶氣的。
“這個易布拉西默罕默德竟然如此奢華。”杜睿見過之後,不禁大是意外。
不過再一想也就明白了,這裡曾經是栗特人的府邸,栗特人大多都稱得上富甲天下,而且對奢華的享受一向十分熱衷。
至於易布拉西默罕默德,在杜睿得到的情報當中顯示,易布拉西默罕默德就是個十足的清教徒,除了對領土和榮譽有著異乎尋常的熱情之外,對待財富,卻十分淡漠。
“天朝大將軍,這不算什麽,珍寶都被易布拉西默罕默德運到帕雷瑟去了,聽說他在帕雷瑟的府邸更加氣派。”一個粟特人忙著說道。
杜睿聞言,看了過去,心中不免冷笑,這個栗特人說這種話,分明就是再誘惑杜睿進攻帕雷瑟,好為他們栗特人報仇。
接觸到了杜睿的目光,那個栗特人立刻如墜冰窖一般,趕緊閉上了嘴。
栗特人的挑撥,杜睿當然不會理會,攻下布哈拉就已經完成了既定目標,而兵不血刃,打下喀布爾,則是意外之喜。
至於珍寶什麽的,杜睿會放在眼裡嗎?
當初出海遠洋,杜睿帶回來的財富,整整裝了幾十條船,阿拉伯人的財富,杜睿還不放在眼裡。
“蘇麟!”
“末將在!”
聽到杜睿的召喚,蘇麟連忙上前。
杜睿猶豫了一下道:“延輝!我意命你留在這裡,守衛疆土,你意下如何!?”
杜睿之所以猶豫了一下,關鍵就是因為杜雲芙這個妹妹,蘇麟遠征半載,杜雲芙如何能不擔心,出於私心,杜睿當然想帶著蘇麟回返長安,讓他們夫妻團聚,但是出於公心,杜睿卻又不得不作出這樣的決定,眼下諸將之中,能夠獨當一面,又沒有要緊職司在身的只有蘇麟一人,秦束!?杜睿可不放心將他留下,這個愣頭青,沒準會在他離開的第二天,就直接領兵殺向帕雷瑟。
蘇麟聞言,沒有絲毫猶豫,忙應道:“大帥放心!末將定然不會讓大食人越雷池一步!”
杜睿點點頭,道:“對你!我還是放心的!你在此留守,我只能給你五萬人馬,另有五萬突厥騎兵,為防易布拉西默罕默德,你可作出威逼帕雷瑟的舉動,只是萬萬不可貿然進兵,你可記下了!”
蘇麟雖然有些不甘心就這麽放棄找易布拉西默罕默德報仇,但是卻也知道,杜睿這麽安排都是為了大唐的利益著想,連忙應道:“末將記下了!”
杜睿接著又說道:“傳令諸軍,大軍在喀布爾休整十日,十日之後,大軍啟程,返回長安!”
聽到可以返回長安了,唐軍將士頓時發出了一聲歡呼,就連那些突厥騎兵和回紇等部族戰士也不例外。
終於可以回去了,唐軍將士之中,最早跟隨蘇定方出征的人,離開家鄉已經半年之久了,說他們不想念家鄉的親人,根本就不可能。
杜睿看著歡呼的將士,心中不由得也是一軟,他也該回去了,算算日子,安康公主此時怕是已經生了,只是不知道生的是男孩兒,還是女孩兒,還有家裡人都如何了?當初離開的時候,白夫人的身子就不好,現在也不知道康復了沒有?
想著想著,杜睿甚至都有些迫不及待了,恨不得現在就插上翅膀,返回杜陵去,至於長安那個地方,杜睿是不想回去了。
他所能做的,現在都已經做了,而那些沒有做完的,也只能等到什麽時候,他能夠毫顧及的大展拳腳之時,再去完成了。
“大帥!拜佔庭那邊傳來了消息!”不知道什麽時候馮照已經站在了杜睿的身側,對著杜睿小聲言道,“拜佔庭人和阿拉伯人在~~~~~~~~”
杜睿聞言,揮手止住了馮照的話,淡淡的一笑,自言自語道:“看起來我們的拜佔庭盟友處境不大妙啊!”
不用馮照說,杜睿都能猜到,拜佔庭那邊究竟發生了什麽,這下杜睿此次西征所定下的目標,如今看起來,就更加完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