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颶風
  胡峻很委屈的捂著頭，不服氣道，“我看不一定，厲哥看她的眼神和看我們的眼神是不一樣的。”

  “還亂說是吧，我敲傻你。”

  “真不一樣——”

  兩人打鬧著跑進山洞，賀子楠在後面追喊著野哥哥不能打人。

  坐在樹上的白毅微微一動，古惑的目光望向遠去，眸色漸漸幽深，似乎懂了些什麽。

  ####
  山頂的路並不好走。

  樹林沒有開闊的路通過，厲寒聲手持著長刀，走在前面，利落開路。

  避開需要攀岩的部分，他們費了點時間繞到後頭，從一處迎風坡踩著粗壯枝乾上去。

  那裡有一處岩崖，四周空曠，地勢高，應當能看清周圍的形勢。

  兩人大致定好攀爬的路線後，便從一棵大樹上往上爬，腳踩著枝乾，一步一步，穩當往上。

  “來。”

  厲寒聲單手握住枝乾，轉身，朝她伸手。

  陽光傾瀉下樹影婆娑，他低垂的目光停落在少女姣好的面龐之下，一切不過都只是順其自然。

  兩手一握，紀染借著他的力，很輕松就上來。

  她收回手，隨意聊道，“你說，這麽高的樹，需要長多少年？”

  “大約幾百幾千年。”

  他淡然道，“不過，這裡沒有住著人類，無需用時間來衡量生命。”

  包括植被。

  它們肆意生長，無需借著時間的虛頭，來算計延伸快慢，一枝一葉，恣意無限。

  時間悄無聲息流逝，人類的生命如此短暫。

  岩石翹角鋒利，稍不注意，就會被劃傷。

  兩人裝著特質材料的衣服，帶著手套，避免受小傷，一步一步艱辛往上爬，這條路勉強能走。

  大約爬了半個小時，厲寒聲停下腳步，遲疑道，“要不你在這裡等我？”

  距離登頂，這才走了一半不到。

  他尚且有力氣，可擔心紀染體力不支。

  “不用，我們加快速度，爭取早點返回。”

  紀染微微喘著氣。

  相比厲寒聲，她確實艱難許多，只是身體素質還行，不至於現在就沒有力氣。

  她態度堅決，見狀，厲寒聲也沒多說什麽。

  這裡的夜晚奇怪現象很多，如果留宿在外，可能不安全。

  考慮到這一點，厲寒聲加快速度。

  紀染不甘示弱，緊跟著他，沒有落下太多距離。

  越往上，枝葉越茂盛，蒼天大樹橫枝粗獷，有許多架在岩石上，稍稍避開，充當扶手。

  漸漸的，視野開闊。

  和煦的風吹在面龐上，汗水很快消散在風中，徒留冷涼爽意。

  “你看那邊。”

  紀染抬手一指。

  很遠的地方，那是樹林的盡頭。

  明顯的凹陷，被大樹遮擋之下，也不知道是什麽。

  或許是草原，或許有河流。

  厲寒聲靠在石頭上，調控監測表，大致知道方位後，眉頭一皺，搖頭，“太遠了。”

  “那邊會是什麽？”

  “別急，探測儀在上升。”

  頭頂上，小小的猶如蝴蝶似的探測儀極速上升，細微的聲音下，它的“眼睛”掃射四周。

  繼續上升。

  直至臨界點，停住不動。

  覆蓋的畫面傳回厲寒聲的表中，一副數據圖逐漸展示出來，看見那抹藍色時，他不由笑道，“找到了。”

  “你看，就是那邊。”

  藍色的位置，就是樹林的邊緣。

  那邊有河流。

  兩人一齊望向遠處。

  太遠了，天際無望，似乎有一些黑黢黢的東西，頂天似的，不知道是什麽，又不像山。

  紀染坐在岩石上，稍作休息，聲音帶著點輕快，“明天就離開這片樹林吧，先找河流，再找住的地方，我們可以伐木、建木屋，設警戒線。”

  找到水源，一切都好辦多了，樹林裡面有蘑菇，還有其他未知生物，以後有的是時間去獵殺肉類。

  像原始部落一樣，從零開始。

  伐木，修屋。

  這些都是力氣活，只有肯乾，什麽都能做好。

  在這裡住了這麽幾天，‘零’星球尚且能給人類提供一個好的居住環境。

  不僅如此，這裡的植被，茂盛頑強，如果開墾田地進行種植，肯定能有一個好的收成。

  想到這裡，紀染想起了自己曾經拿了一些種子放在空間裡，就是為了在‘零’星球上面的種植。

  她彎眸笑道，“你會種植嗎，我有種子，各種各樣的瓜果都有。”

  隱隱帶著兩分得意之色。

  厲寒聲思索道，“會一些。”

  她幻想著，問，“你說，這片土地種出來的東西，會不會都很大個？”

  比如草，比如花，又比如蘑菇。

  都不是地球上面的那種體格。

  “怎麽會，那是地球上的種子，這裡的植物生長多年，這麽高也能理解。”

  厲寒聲保持著中肯的意見。

  “我覺得會，拭目以待吧。”紀染朝他微微挑眉，帶著些許挑釁。

  如果能種出超大個的水果，那肯定好啊。

  到時候，震驚所有人。

  厲寒聲笑笑，並不做反駁，轉眸看向遠處時，動作微頓，“那是什麽？”

  “哪裡？”

  紀染順著他的目光轉身看過去。

  只見天邊一片昏暗，像是巨大的黑布，將光彩遮蓋住，距離太遠，只能朦朧看清一點點，空中似乎還有東西在流動。

  翻滾，漂浮，又像雨。

  樹林在頃刻間飛出數種鳥禽，甚至是巨大的四角獸，盤旋在空中，煽動翅膀逃離。

  周圍的風聲越來越大。

  厲寒聲蹙眉，低喃道，“是暴雨”

  “颶風！”

  紀染猛然起身，神情凝重，緊緊盯著那猶如巨牆一般的天邊，黑而陰沉的籠罩，正在往樹林的方向襲來。

  天邊越來越明顯的漂浮物讓她意識到，颶風如此之強悍。

  那些東西，是樹和巨石！

  它們竟然被颶風吸附在空中，席卷著不斷移動。

  厲寒聲收起東西，迅速道，“快走，馬上下去。”

  “來不及了。”

  紀染看向周圍。

  他們本來就是站在一個角度刁鑽的岩石頂，沒有大樹做遮擋物，他們無法躲藏。

  現在爬下去，身處岩壁半道，沒有可以使勁的地方，兩人會被無情刮走。

  她取出鐵鏈，迅速纏繞在巨石上面，反覆繞著，一圈一圈。

  “我們下不去的，颶風速度太快了，只能賭一把。”

  她抬頭看向厲寒聲，卻見他正在操作一個東西。

  是可以鑽進岩石的製地器，像鋼管一樣粗，實則堅硬無比，力量巨大，可以輕易穿透岩石。

  她恍然，“你想利用這個？”

  厲寒聲將兩根製地器放置在岩石上，啟動機器。

  他抬頭看向颶風，緊繃的臉出現一絲松動，渾身肌肉不由自主的收緊。

  “來了。”

  颶風來了。

  那是攜帶著沙石、樹乾、無數殘枝，甚至還有一些奇形怪狀的生物，破空之勢，自樹林咆哮而過。

  四面八方湧上的強勁的風，狠狠打向兩人。

  厲寒聲趴在地上，腰上的鐵鏈猛然被拉扯到最大限度，他的身邊是同樣姿勢的紀染。

  兩人雖躲在巨石後面，卻仍然感覺身體的巨大拉扯力。

  沙和石甚至鋒利的枝葉自面上掃過，皮膚被割破，密密麻麻的疼痛襲來。

  根本睜不開眼睛。

  憑著感覺，厲寒聲伸手，一把抓住紀染的胳膊，用力攥緊。

  霍然，巨石發出響聲。

  紀染心底一沉。

  下一刻，颶風卷著巨石，一衝飛天。

  身上的拉扯力在頃刻間上升至最大，腰上的鐵鏈勒著骨肉，有著將人活生生勒斷的趨勢。

  紀染緊緊低著頭，減少一點臉部的傷害。

  有什麽東西打在脊背上，疼得她冷冷吸氣。

  手臂上的力忽然松開。

  她猛然抬手往旁邊抓，“厲寒聲！”

  什麽也沒碰到。

  鐵鏈摩擦在岩石上的聲音刺耳又難聽，嘩啦啦一下接一下，又在最後消失。

  “我在。”

  那隻手又重新抓住她的胳膊。

  厲寒聲只是在剛剛調整了一下姿勢，他的手緊緊握住製地器，骨節泛白，手掌被磨得發紅。

  周圍是無盡的黑暗風沙，亂石磕碰。

  耳鳴音回蕩在腦海中，在這喧囂的風聲中，一切似乎都安靜而麻木。

  厲寒聲心跳募的漏了一拍。

  因為他發現，製地器在松動。

  而後擺動。

  紀染也發現了，來不及出聲，只聽見耳邊響起厲寒聲冷冽的聲音，夾雜著緊張和慌亂。

  “紀染，抱緊我。”

  什麽。

  她還沒反應過來，身上覆蓋上來一具溫熱的身體。

  下一刻，製地器自岩石中脫落。

  兩人猶如斷線風箏，毫無依附，在風中飄蕩，根本不受控制，從山頂被颶風帶走。

  猶如巨獸咆哮的風聲裹著腦海，紀染渾身疼的麻木。

  她的身上有一雙有力的臂膀，牢牢固定著她。

  失重的狀況下，沒有人能控制住自己。

  可是厲寒聲沒有松開手。

  她在這一刻，有了上一世接受死亡的動容。

  那是怎樣的，平淡又從容，安靜而美好。

  想起了爺爺和陳姨，短暫的一瞬。

  這一次，紀染還想起了一個人。

  他總是帶著漫不經心的笑，眸中溢著明亮的光，引得人心生雜意，呼吸錯亂。

  他能看穿她的驕傲，猜疑著她的偽裝。

  紀染無力地閉上眼。

  心中酸澀難忍。

  她把希望還給他了，或許，這一次躲不過去了吧。

  那麽，她可不可以請求上天，給他希望呢。

  她願意死去的。

  只是他要好好活著。

  ####
  劇烈的疼痛佔據著整個神經，紀染深深吸了一口氣，猛然睜開眼睛，刺眼的陽光逼得她不得不眯起眼。

  她還活著！

  手掌的一點發癢引起她的注意力。

  低頭一看，竟然是藤蔓。

  她這才發現，自己身上纏滿了藤蔓，正在漸漸松開，一點一點退去。

  “是你救了我？”

  紀染驚愕道。

  藤蔓勾住她的手掌，親昵極了。

  颶風將兩人吹下山頂，撞入蒼天大樹之中，渺小的身體被樹枝勾住，這才沒有被席卷飛天。

  而藤蔓更是來得及時，伸展枝條，纏住兩人，這才救了兩人的性命。

  相比之前偶爾的相處，此時的藤蔓，卻更是顯得親昵。

  它蹭著紀染的手，格外熱情。

  紀染傷口上的一些血，早就被它吸收得一乾二淨。

  它歡喜極了。

  紀染立馬看向四周，“厲寒聲？”

  好在，厲寒聲就倒在她不遠處的草地上。

  他很慘，身上的特質服被割破，穿透衣服，露出裡面的皮膚，劃痕密密麻麻，鮮血淋漓。

  僅僅是背部，就讓紀染看得心口一緊。

  顧不得自己身上的傷，連忙爬起來。

  “厲寒聲？”

  她小心的翻過他的正臉，觸及到那道猙獰傷口時，不由呼吸一窒。

  他的額頭上裂開一個口子，自眉骨一路側劃，延至臉頰，足足半根手指長的傷口，鮮血蔓延在面上。

  這是要毀容的節奏。

  紀染定了定神，試圖去喊醒他，卻沒有反應。

  顧不上其他的，她從空間裡面取出急救箱，裡面有縫合的針線，可是，在沒有麻醉的情況下，他會很疼。

  “這是我第一次上手，你忍一忍。”

  紀染學得有模有樣的。

  這道傷口如果不縫合處理的話，傷口無法凝血愈合。

  再壞些，就是發生感染，以及其他不利因素。

  正好借著厲寒聲還沒醒過來的狀態，她大膽下手。

  雖然已經盡量在小心，可是在縫第二針的時候，他還是被疼醒了，一睜眼，就看見紀染那張近在咫尺的臉。

  “別動，我在幫你縫合臉上的傷口，你感覺怎麽樣，身上還有哪裡疼？”

  她的氣息溫淺，有些許噴灑在臉頰上。

  厲寒聲忽然覺得心情平靜，似乎什麽疼痛都察覺不到。

  隻願享受此刻寧靜的世界。

  額頭疼得麻木，在傷口的遮蓋下，其實針鑽過去的感覺並不強烈。

  他不知道自己傷口多長，但隱約察覺，大抵是會留下一道很長的疤，日後，很久都不會消失。

  紀染分了神看向他，“怎麽不說話？”

  “沒事。”他沙啞道，“腿沒知覺。”

  在看見紀染神情變了後，他反而率先安慰起她來，“大不了就廢一隻腿而已。”

  “別胡說。”

  她低聲喝住他。

  厲寒聲是個頂天立地的軍人，一身榮耀光輝，受傷且不會皺眉，錚錚鐵骨。

  紀染是不願看見他有傷疾的。

  他輕聲問，“你怎麽樣？”

  “沒受什麽重傷，是藤蔓護住了我們兩個。”

  “藤蔓.”

  他微微偏頭，看見那節綠葉藤蔓盤在紀染的腳邊，像隻乖巧的寵物一樣。

  是這個東西，栓住兩人，才避免他們被刮上天。

  厲寒聲淡淡一笑。

  還好，她沒事就好。

  紀染不由道，“你還笑得出來。”

  “命保住了。”

  “可是你傷得太重，我處理不了。”

  “沒關系。”他緩緩吸了一口氣，試探性的動了下腿，刺骨的疼，額頭冷汗直冒。

  緩了一會兒後，厲寒聲才說，“沒斷，但我短時間動不了。”

  “萬幸。”

  傷口終於縫完，紀染用紗布將他的額頭包住，整整兩圈，再打個結，用乾淨的濕帕子替他擦去臉上的血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