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魏言
林間草地上痕跡明顯,似有重物碾壓而過,兩人順著那條印子,往叢林裡走去。
安全起見,不走正道,繞在側面走。
厲寒聲忽然抓住紀染的胳膊,停下腳步,在她疑惑目光下,朝那邊抬抬下巴。
“有人。”
雜草間,地上竟然躺著一個人。
綠茵環繞,花朵簇擁,如果不是這個男人的身形太過突兀,這麽美好的畫面,很容易讓人迷戀。
四周沒有別的動靜。
紀染警惕之下,沒有靠近,只是和厲寒聲繞到另外一側,看清男人的臉。
她眸子微眯,“魏言。”
怎麽是他?
魏言渾身僵硬,露出的皮膚上斑斑點點都是綠色,如同樹葉上面的紋路,這樣的症狀,明明就是碰了藍色水母中毒所致。
他眼眸緊閉,嘴唇發烏,如果不是抽搐的手,還以為不是活人。
厲寒聲蹙眉道,“他最多能撐一天。”
手臂抽搐,這樣的症狀,方牧野當時也有,神志不清之後,便會悄無聲息地死去。
紀染抬步欲上前,厲寒聲拉住她,略微緊張,“小心點。”
“沒事,我去看看。”
她走上前,並沒太靠近魏言,只是仔細查看他的情況,看起來不像假象。
紀染用腳踢了踢他,沒有反應。
“附近沒有人,他怎麽一個人被丟在這裡?”
紀染尋思著,林間異獸出沒,夜裡更有藍色水母,他這樣一個半死不活的人,身邊沒有留人保護?
她覺得奇怪。
之前,容微和魏言關系是不錯的,怎麽魏言病成這樣,容微不在身邊。
隨意一隻異獸就能咬死魏言。
厲寒聲神情淡淡,不再看他,道,“走吧。”
“嗯。”
她還沒轉身,便被身後的動靜驚住,枝葉撥弄聲在這寧靜叢間驟然放大,隨即,幾聲槍響乍出。
“稀客啊。”
一道戲謔聲響起。
紀染和厲寒聲一齊閃身躲在樹後。
那幾槍,子彈堪堪射進泥土裡,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總之沒有傷到紀染。
厲寒聲面露凝然,“白翟深——”
他話音未落,身側驟然閃出一道人影,來不及看清面貌,紀染已經出手。
電光火石之間,紀染手作拳狀,對上白翟深,身體宛若靈蛇,躬身屈於半節。
白翟深本是全力衝上來,不料她反手便是攻擊,引得他不得不大步後退。
少女身形纖細,力道卻極大。
她招式極快,腳下掃過,白翟深手臂一擋,扭轉手掌試圖抓住紀染的腳踝。
下一秒,紀染抽回腳,靈活轉身,靠在樹乾上,冷笑看著他。
白翟深收斂招式,緩緩站直身體,眸光森冷逐漸轉化,些微震驚,在最後,化為唇角詭異笑容。
三人爭鋒而立,焦灼狠厲。
“紀染。”
白翟深唇間念著這兩個字,神情似笑非笑,偏生兩分譏誚。
“難怪,我就說,怎麽看著這麽眼熟呢。”
這句話,宛若一個警鍾,敲在紀染心口,震得渾身一顫,手下意識攥緊。
她看著他臉上笑容一點點加深,漸漸森冷。
厲寒聲伸手攔在她面前,眉梢緊鎖,眼眸沉沉,擔心白翟深下黑手。
他低聲道,“你別出手,讓我來。”
“你不覺得,或許我們兩個能坐下來聊聊嗎?”
白翟深笑容迎面,眸底卻是冷意,深陷眉眼鍍著陰狠,明明只是一句十分平常的話,厲寒聲聽得神經緊繃。
他寒光畢露。
紀染微微抬眸,喉間的話本要脫口而出,當視線與白翟深碰上之時,心中竟出奇地平靜。
她平靜地問,“聊什麽?”
不遠處的容微和霍邱,靜靜看著這一幕,未曾上前,身邊的厲寒聲眸中閃過一絲疑惑。
紀染怎麽
這種情況,不應該和白翟深聊下去,他們只有兩個人,勢單力薄,應該想辦法撤走才對。
“有意思。”
白翟深笑容漸深,抬手撫住耳邊黑發,俊美面龐異域之情,緩慢語調卻字字引人心慌。
“你說,我們是聊現在,還是.”他頓了頓,撩起眼皮定定看著她,“聊以前呢?”
厲寒聲皺了皺眉。
他的話,是什麽意思?
紀染吸了口氣,腦中清醒了些,緩聲道,“要不,我們聊聊你的這盤棋?”
白翟深眉梢一抬,饒有興致,聽見她娓娓說道。
“自一開始得知‘零’計劃,派容微和魏言潛入鳴洲島,裡外匯合,在航空基地尋找各種機會,將自己的人馬逐批以幸存者身份送進來,引進喪屍造成食堂暴亂,將自己的人手邀功以掌控航空基地,從而暗度陳倉,而你——”
她頓了頓,聲音冷如寒冰,“隱姓埋名,收斂自身鋒芒,甘願屈居人之下,就為了上飛船離開地球。”
這些話一出,最為之驚訝的,竟然是厲寒聲。
他從未想過,在這末世之中,竟會有人這樣算計一通,這麽深的計謀,陰狠狡詐。
他自始至終都小看了白翟深。
令他更為心悸的是,紀染竟然會猜到這些事情,她一早就知道了?
“你還不蠢。”白翟深嗤笑一聲,言語間絲毫不反駁。
“不過,那又如何。”
他詭秘一笑,輕飄飄語氣讓人不寒而栗,“我能殺你一次,就能殺你第二次。”
紀染猛然驚醒。
話音剛落,厲寒聲繃緊的身體宛若一隻獵豹,刹那間撲向白翟深,兩人身高體長,博弈間拳聲嗡動。
他出招又急又有勁,哪怕對上白翟深,矯健身姿亦不遜色。
招招相對之間,白翟深大笑一聲,覺得有趣極了。
“厲少將,你還打不過我,別浪費力氣。”
這一幕落在霍邱眼裡,忙要上前幫忙。
見狀,紀染迅速上前,和厲寒聲聯手對付白翟深。
這種熟悉的感覺,席卷全身。
她眼尾殷紅,調動渾身的勁,那股壓抑兩世的仇恨,一點一點在心口蔓延開來。
白翟深!
他也是重生!
她要殺了他!
厲寒聲與白翟深拉扯後退,他看見紀染的反應,眸色深諳,發現霍邱已經趕來。
他拉著紀染往後退。
雜草波動間,白翟深不動聲色的變了臉色,退至樹乾旁,逆風而站。
“先生。”
霍邱走到白翟深面前,替他擋住什麽,一臉緊張。
“先生,起風了。”霍邱壓低聲音。
“我知道。”
白翟深皺緊眉頭,瞧見紀染一臉恨意的望著他,心情大好,戲謔一笑,嗓音帶著點調笑。
“沒想到,你竟換了一張這麽好看的臉,我倒是有些不忍心殺你。”
厲寒聲將紀染拉至身後,冷冷看著他,“有我在,你傷不到她。”
“不知厲少將能否扛住我的異能?”
他面色不變,應道,“不知道白先生,能否扛住我的異能,我還從來沒有對人使用過。”
“.”白翟深眉頭蹙起。
幽幽眸光眯起,他自然是能辨別出厲寒聲的異能,那股強悍雷電,可以與他抗衡。
林間勁風襲過,陽光撲灑下,樹影晃動,眯人眼。
白翟深微微抬手掩住口鼻,晦澀目光掃過紀染,最終選擇轉身離去。
臨走之時,容微微微遲疑著開口,“先生,魏言他.”
“怎麽,你要陪著他留在這裡嗎?”
容微身軀一僵,抿緊唇,沒再說什麽,跟在他身後一同離開了。
待人走後,厲寒聲神經漸漸放松,只是有些疑惑,“他這麽輕易就放了我們?”
回頭之時,眸子下意識縮了下。
紀染赤紅著眼,狠狠瞪著白翟深離去的方向,淨白臉頰血色全無。
她就像一頭野性十足的狼,毫不掩飾自己的利爪,宛若要拆皮卸骨。
他恍然想起來白翟深所說的那些話。
什麽換了一張臉、殺第二次.
他看向她的目光,微微變了。
紀染回了神,自然能察覺他的眼神,她知道她瞞不下去,心中還在回想白翟深的事情,難以平複。
她動了動唇,“你想問什麽?”
厲寒聲搖搖頭,轉而看向躺在地上的魏言,說,“他是被遺棄的,這個毒,他們解不了。”
他似乎,對於白翟深的那些古怪話,並不是很感興趣。
紀染眉頭漸松,垂眸看向魏言。
魏言這個人,在航空基地的時候,實則不怎麽冒頭,平日裡都是在巡邏隊,唯一的一點,就是和容微走得很近。
這也是紀染不喜他的一點。
她忌憚容微,卻沒抓住魏言乾過什麽壞事,沒想到,他也會是白翟深的手下。
現在,他就這樣被拋棄在這裡。
只等夜幕降臨,異獸一出,他就必死無疑。
“我們走吧,天快黑了。”
厲寒聲似乎並沒有打算救魏言的意思。
他卻看見紀染在踟躕。
少女的心不似初見時那般冰冷無情,果斷狠絕,時過境遷,她更是將一顆柔軟之心捂得發熱。
最終,兩人將魏言帶了回去。
“真要救他?”
方牧野手裡拎著一截藤蔓,面露十足的不願,看向地上的魏言,嫌棄又多兩分。
他不由問道,“當時我中毒,也有這麽醜嗎?”
“有的,你還吐髒東西,胡哥哥一邊哭一邊擦,說你真可憐。”
賀子楠回答得很快。
“.”方牧野面露複雜之意,回頭看了一眼胡峻。
看見他看過來,胡峻咧著大牙笑得像個傻子。
“野哥哥,你不給他喂葉子嗎?”賀子楠覺得躺在地上的這個人真可憐,看上去很不好。
可是,方牧野並不著急,拿著藤蔓,一副十分無所謂地說道,“急什麽。”
魏言這個小白臉,居然跟著容微背叛他們。
呵,活該。
他嗤之以鼻。
“怎麽還沒給他解毒?”
身後傳來紀染的聲音。
她看見方牧野手裡拿的東西,皺了皺眉,質疑目光看向他。
他撇撇嘴,十分不情願道,“他是敵人,我們為什麽要救他,引狼入室嗎?”
“魏言沒害過我們。”
“白翟深呢?容微呢?”
方牧野難得這麽硬氣一回,見紀染沉默,他語氣更加堅定了。
“紀染妹妹,你有沒有想過,這是白翟深的計謀,他又在算計我們。”
白翟深這個人,實在是太陰險,根本不是一個正常人,比喪屍還可怕。
如今,紀染卻把魏言帶回巨樹林。
這裡有這麽多人,萬一,白翟深找過來,搶奪他們的地盤,到時候又有得鬧。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方牧野不願救魏言。
“我有分寸。”紀染拿過他手裡的藤蔓,摘下葉子,掰開魏言的嘴,塞進去。
她覺得,她不是農夫。
魏言也不是蛇。
他這個人,很簡單。
方牧野長眸微眯,實在無奈。
半個多小時後,賀子楠跑去喊紀染,說那個中毒的哥哥已經醒了,被野哥哥摁在地上。
紀染捏著眉心趕過去。
“白翟深乾的是人事嗎,你還委屈上了,白瞎了我們還救你。”
“怎麽,這麽看著小爺,不服啊?”
“你這條命是我們救的,我是你恩人,懂嗎?”
字字句句,從方牧野嘴裡蹦出來,傳入紀染耳中,她聽得一陣頭疼。
過去拉住方牧野,往後拽。
“幹什麽。”
方牧野氣得眉眼上揚,身上帶著股少年囂張勁,斜眼看著虛弱的魏言。
“呵。”
魏言剛剛醒來,被他這麽一頓折騰,氣都喘不勻。
紀染給了方牧野一個警告的眼神。
他哼兩聲,側身靠在樹乾上,姿態肆意,吊兒郎當的模樣,氣焰囂張。
“不可理喻。”
魏言漲紅著臉,憋出這四個字。
紀染蹲在他身邊,問,“感覺怎麽樣?”
“還好。”
他眼神躲閃,似乎有些難堪,半晌才憋出一句話,“你為什麽救我?”
從方牧野口中得知,是紀染把他從荒郊野嶺帶回來,還執意給他解毒。
明明,他們是對立的敵人.
雖然,這是他心中抗拒的關系。
紀染淡笑一聲,語調平淡,“白翟深不是人,我們是。”
魏言眼眸垂下,神情頗為不堪,身側的手慢慢握拳,手背青筋凸起。
他怎麽會不知道,自己是被拋棄的那一個。
白翟深,也就是他所謂的白先生,放棄了他。
是紀染救回的他。
魏言胸腔情緒翻滾,不敢抬頭直視少女的眼眸,他閉了閉眼,終於選擇順從自己的本心。
“不是的。”他緩緩道,“他說,讓我打入你們內部,裡應外合。”
“你看,我就說肯定是個圈套吧!”
方牧野情緒激動,霍然直起身,冷笑瞪著他,“白眼狼。”
“我不是。”魏言立馬反駁,耿直著脖頸,也要將心中的話說出來。
他看著紀染,用認真的神情,真摯道,“不管你信不信,我沒有乾過任何違背道德的事,我.我不是那樣的人。”
“是白翟深派你和容微來的鳴洲島。”
紀染用的是陳述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