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高冷
  方牧野一激靈，生怕挨罵，嘴一下子就利索起來。

  “你是不知道狼有多難逮，就上次我出門帶回來的兩根火腿腸，舍不得吃，想著用來當誘餌來著，我整天上山揣兜裡，要是有機會就——”

  話語頓住，尾音扭曲，“我火腿腸呢？！”

  他摸了摸身上的口袋，面上的表情從疑惑到猜疑到憤怒，僅僅用了五秒鍾的功夫。

  紀染挑眉一笑，“所以，你被狼遛了？”

  “.”

  方牧野不僅被剝奪了打獵的資格，還痛失兩根火腿腸。

  每次他們上山，都能遇到那頭狼，起初是以為碰巧，沒想到，竟然是火腿腸的味道引誘著饑餓的狼。

  狼很聰明，裝作溫順和上鉤，卻一步步將方牧野引進深林裡，以至於他和周遲在裡面迷路，繞了五六圈才找到路。

  人被遛了，火腿腸也掉了。

  此後，航空基地裡流傳出一個“關於母狼和獵人”不得不說的故事。

  作為反面教材，以此警告其他人切勿被騙。

  十三天后。

  厲寒聲來了。

  這半個月以來天氣很好，沒有下雪，氣溫一直保持在零度以上，在這順風順水的時候，直升機從半空緩緩下降在陸地上。

  引得不遠處的工人紛紛看過來。

  只見機門打開，一個高大的男人跳下來，矯健的身姿凌銳輕躍，一張五官深邃的臉硬氣逼人。

  他銳利的雙眸看向四周，面色宛若寒冰，氣宇軒昂。

  紀染聽見動靜，開了一輛電車過來接應。

  沒想到厲寒聲來得如此乾脆，隻帶著那個叫阿剛的人一起過來，兩人都在打量著四周。

  相隔幾個月，雙方再次碰面，在這末世中，竟有幾分微妙之意，或感慨再遇的機緣，或是都相安無事的幸運。

  厲寒聲看著她下了車。

  幾個月不見，少女有了一些變化，穿著厚實的黑色棉襖，白淨的臉頰素白消瘦，嘴唇有點乾，她似乎不在意，朝他勾唇一笑。

  “好久不見。”

  那雙琉璃般的眼眸依舊明亮。

  厲寒聲眼眸微動，緊繃的臉有些微松動，“好久不見。”

  “這裡就是航空基地嗎？也太大了吧，沒有喪屍？”

  阿剛的問題一個接一個，他顯然又激動又興奮，坐在電車上問個不停，一點也沒閑住。

  厲寒聲不動聲色的打量著窗外的一切，看見四處都有工人在有序的忙碌著。

  他問道，“這是在幹什麽？”

  “建造飛船。”

  “造飛船？！”

  阿剛幾乎要尖叫出來，驚得合不上嘴。

  電車一路上駛過很多地方，沿途出現的工人很多，少說也是上百，足以可見航空基地裡的人數不少。

  厲寒聲反應過來後迅速問，“造飛船做什麽？是有什麽計劃嗎？這邊的領頭人是誰？”

  “是我。”

  “.”方才還淡定的他，這一下卻是眸裡閃過驚異，再也壓抑不住胸腔那顆震動的心臟。

  “你是領頭人？你要做什麽？”

  紀染淡笑道，“造飛船啊，離開地球。”

  “我天，這麽刺激的嗎？”阿剛看向她的目光一點一點變味，慢慢轉變為欽佩、崇拜。

  她才多大？二十歲左右吧？
  怎麽會乾出這種異想天開的事情？
  太瘋狂了。

  紀染偏頭看了厲寒聲一眼，“你好像一點也不意外？”

  “意外。”

  他只是不曾表露出來而已。

  不過，震驚之余，又很快釋然，在紀染身上發生的，好像什麽都顯得不過如此，她一向都這麽讓人意外。

  “基地現在有兩百多名工人，異能者不多，還有一小隊人馬去了省外的農場，糧食問題暫時不大。”

  這些安排都十分合理，很多安全區都會這麽做。

  厲寒聲陷入沉思，好半天才開口。

  “有多大把握？”

  她輕笑一聲，雲淡風輕道，“和當時給你那句話一樣的把握。”

  她說會有直升機來接他，然後真的來了。

  厲寒聲忍不住看向她，微動的眼眸隱隱透著難以掩蓋的熱烈，連聲音都帶著顫，“真的嗎？”

  “真的。”

  阿剛也是第一次看見他這樣的神情，不免愣了下，說，“我們，我們真的能造出飛船離開地球嗎？”

  紀染點頭，“真的。”

  那是她百分百的賭注，倘若輸了，便是一生搭在這裡。

  所以她會如此堅定，如此執拗的走下去。

  電車停在宿舍樓下，紀染帶著兩人往樓上走，走到四樓，巧的是，正好遇到從宿舍裡走出來的傅辭。

  他低頭擺弄著衣袖的紐扣，一抬頭，就看見這三個人。

  目光掃過那兩個男人，緩緩停在紀染的臉上，薄唇抿成一條直線，十分冷淡。

  紀染很沒有眼力見的問，“你宿舍是不是還空著兩張床？”

  宿舍空的還有很多，她也沒什麽打算，隨便他們睡哪，現在也只是順嘴一問。

  傅辭深深盯著厲寒聲，兩人對視幾秒後，他意味不明的勾起唇角。

  紀染以為他不樂意，正要開口，卻見他側了下身。

  “進來吧。”

  身後的宿舍門大敞開。

  阿剛十分上道的和他寒暄客氣幾句話。

  傅辭雖面冷話少，但言語之間也未曾有什麽不妥，反而，阿剛習慣了厲寒聲這樣的冷性子，對他還要熱情一些。

  紀染沒進去，就站門口，朝傅辭挑眉，“你這是要出門？”

  “東華路那邊，上次還沒搜完。”

  他會時常帶著人外出搜物資，對於周圍的路線已是輕車熟路。

  傅辭和她閑聊兩句，便走了。

  宿舍裡的東西不需要怎麽收拾，床鋪什麽的都是好的，末世裡活得粗糙，也不在乎什麽乾不乾淨，有的東西用就行。

  十分鍾後，兩人走出來。

  “走，帶你們去轉轉。”

  下樓的時候，一直沉默的厲寒聲忽然開口，“他的異能更強了。”

  紀染一頓，“你說傅辭？”

  “嗯，我比他低兩級。”

  厲寒聲是一個追求實力的男人，不用紀染提醒，他也會不斷增強自身的異能，從不懈怠。

  他自認為自己很強，卻不想，在今日的碰面，還是能明顯的感覺到差距。

  傅辭渾身散發的氣息，比他更甚。

  或許一級，或許兩級三級。

  總之，是不及傅辭。

  見狀，阿剛說，“我就感覺你們兩個實力差不多，有個詞叫什麽，勢均力敵，對。”

  勢均力敵。

  紀染卻知道，在前世，厲寒聲確實比傅辭實力遜色一些。

  只不過這一世凡事都才開始，誰強誰弱，還不一定。

  她笑道，“可能吧，我和你們說一下航空基地的情況吧，一共分為.”

  航空基地的情況說複雜也不複雜，眼下一切步入正軌。

  紀染帶著人去東三區，見了紀元和周遲，簡單介紹對方。

  聽聞厲寒聲是少將，紀元對他十分欣賞，這麽年輕的少將，若是在以前，那肯定是前途無量，國家之棟梁。

  正好是中午用飯時間。

  他們一起去了食堂吃飯。

  異能者有單獨的窗口領吃的，不需要和工人們排隊。

  周遲也跟著一起過來了，端著面埋頭就吃。

  喝水的間隙，還不忘照顧一下新來的兩個人。

  “怎麽樣？味道雖然差了點，但至少不用挨餓。”

  在直升機上待了一個多星期，吃著壓縮餅乾解饞，阿剛早就餓得不行，現在能吃上一碗熱乎的面，眼淚差點掉下來。

  含糊的應了聲，“好吃好吃。”

  周遲瞥了一眼面無表情沉默不語的厲寒聲，湊近紀染，小聲吐槽，“比白老大還冷漠，牛。”

  不能用冷漠這個詞，應該說是猶如高掛的玄月，寒潭一灣，觸不可及。

  白毅僅僅是話少而已，厲寒聲不一樣，他面上幾乎不會有任何表情，生硬的面部輪廓剛硬俊逸，是典型的陽剛之氣。

  這種面相女人看見可能會不敢靠近，可是男人卻十分景仰。

  紀染隨意道，“習慣就好。”

  性格這個東西，又能怎麽辦呢。

  她不以為然，轉而問，“方牧野呢？”

  “那兒呢。”周遲朝不遠處抬抬下巴。

  同時，方牧野也看見了他們，端著碗就和同伴分開，大大咧咧的坐到紀染旁邊。

  一抬頭就看見兩張陌生的臉，動作一頓，“這是？”

  周遲介紹道，“厲寒聲、阿剛。”

  “你好你好。”阿剛咽下一口面，朝他笑了笑。

  “你好，叫我方牧野就行。”

  他撥弄著額前的碎發，目光看向那位面無表情的厲寒聲，後者朝他微微頷首，算是打過招呼了。

  “.”

  真高冷。

  方牧野在心底吐槽一句。

  “你今天怎麽沒有和白毅出門？”

  自從撤銷打獵隊伍後，其他人都加入伐木隊，以此提高效率。

  “偷懶？”周遲斜了他一眼。

  “去你的，小爺我是那種人嗎？”

  方牧野已經習慣他的毒舌，手裡攪拌著碗裡的面疙瘩，熱氣騰騰的蒸汽熏得他臉發燙。

  “今天不用動工，白毅帶人去找新的山頭，看好位置再回來接人。”

  紀染問道，“去多久了？”

  “老時間出的門吧。”

  那就是早上八點出門，現在已經十二點，四個小時。

  這麽久。

  周遲和紀染對視一眼，他眉頭輕皺，“要不要我帶人去看看？”

  方牧野疑惑道，“有什麽問題嗎，說不定是進山走得太深，耽誤了時間。”

  “你以為人人都是你？”

  “母狼和獵人的故事？”

  “我去你的#@%t#d”

  方牧野差點跳起來打周遲，那是他的恥辱。

  紀染喝掉最後一口湯，“不急。”

  ####
  下午的時候，白毅的車隊回來了，同時也帶回來一群幸存者，說是在三號路口遇到的。

  人很多，二三十個，其中異能者有四個。

  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紀染正在發射塔那邊幫忙，手裡的活一下子走不開，就讓周遲去看看。

  “我來。”厲寒聲接過她手裡東西，安裝進儀器裡。

  紀染不免笑了下，“你怎麽比我上手還快？”

  他的動作乾淨利落，安裝的東西很完美，紀元來看過，還誇了厲寒聲。

  “習慣了。”

  厲寒聲聲線冷冽，沒什麽情緒。

  “我從小就在部隊長大，接觸的東西多，也沒人管我，就自己摸索，或許是練出來的。”

  她眉梢上揚，眼眸亮晶晶的，“還能這樣？”

  “嗯。”

  厲寒聲站在台架上，回頭說，“把東西遞給我，小心點。”

  “給。”

  紀染力氣大，單手舉著儀器，毫不費勁的舉上去。

  突然之間，她耳根微動，遠處傳來一聲爆炸的巨響，余波殃及發射塔，地面在晃動，上面的工人們嚇得出了聲。

  “爆炸了！”

  “出什麽事？”

  爆炸聲一聲接一聲！接連四聲！

  厲寒聲才台架上跳下來，面露嚴肅，“去看看。”

  兩人沒有遲疑，連忙開著電車往爆炸的源頭趕去。

  同時，對講機裡也響起聲音——

  “西一區爆炸了，有消息說死傷慘重。”

  “什麽情況好好的怎麽爆炸了？”

  “我們在趕過去，紀染，你去了嗎？”

  紀染抽出對講機，“我馬上到。”

  “好。”

  按掉對講機，紀染思索著最壞的打算，如果有工人死了可能會影響到其他人的心態，這不是一個好的現象。

  這時，紀元的聲音在對講機裡響起。

  “我已經讓所有工人都停工，西一區爆炸很有可能是因為持航材料的操作不當，它屬於易爆物品。”

  “大家過去的時候要小心一點。”

  周遲應道，“收到。”

  “持航材料如果沒了.”厲寒聲偏首看著紀染，皺起眉頭，“要怎麽補缺？”

  “格城。”

  提到這個地方，紀染的心下意識的捏緊，眼眸壓低，異樣的情緒隱忍在其中。

  厲寒聲不動聲色的看了她一眼，未曾再開口。

  很快，西一區到了。

  他們兩個是最先趕到的，眼前一片狼藉，建築坍塌，一半已是廢墟，逃出來的工人站在外面，驚魂未定。

  還有好幾個被炸傷的工人躺在地上，疼得慘叫不已。

  “還有好多人困在裡面，這可怎麽辦啊！”

  “異能者怎麽還沒來？”

  工人們徘徊在門口，哪裡敢進去。

  紀染下了車，立即往大門裡面跑去，身後的厲寒聲來不及說什麽，只能跟著衝進去。

  外圍的情況還好，只是滿地的鋼筋水泥碎片，裡面卻是有大火在蔓延。

  偶爾有一兩個工人逃命出來。

  紀染拉住一個人，問，“裡面還有沒有人？在哪裡？”

  “有！有！三樓！火太大了！”

  這半個月的天氣很好，冬日裡本就乾燥，又因為這裡的爆炸引發一系列化學因素，大火蔓延在樓道之中，情急之下，竟沒有一個人用消防器材去滅火。

  低層的工人都逃出去，高層卻無處可逃。

  必須有人去滅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