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5章 日子苦

  府試過了，便是正兒八經的童生，再考了院試便能成為秀才，就是實打實的有功名在身的讀書人了。

  白米豆和白永和又是年歲小的，往後前途不可限量，且這不單單是兩個人，兩個家裡頭的榮耀，是整個村，整個白氏族人的榮耀。

  後生有所作為，這可是他巴不得看到的事兒。

  再者，白金北也好，白石堂也罷，以兩家在村中的威望，這保舉書上需要的人，他們在村中說上一句話，便會有大把的人願意。

  可他們並沒有，反而是來尋了他這個裡正，可見這兩家人對他尊重，會做人，會做事的。

  白康元心裡頭跟明鏡兒一般，對白石堂和白金北越發認可，對這件事也是上心的很。

  到了三月份，這天兒便越發暖和了起來。

  田地裡頭的事兒也漸漸變多，作坊也好，鋪子也罷，生意也越發紅火。

  春暖花開的日子，有些該收拾房屋的收拾房屋，該添置家具的添置家具。

  桂氏這幾日越發的忙。

  有些春日裡蓋新房子的，從她這裡定了一些家具，桌椅板凳，箱子茶幾什麽的。

  兒子成親用的，要求做的精細一些，且時間上也有些緊。

  為了不耽誤人家的大喜事，桂氏幾乎是從早忙到晚。

  即便到了天黑，也是不肯停歇，就著月光或者燭火，做上一些力所能及的活。

  這般勞累，人總歸是有些扛不住的，以至於桂氏在早上吃飯時，趴在桌子上頭便睡著了，手垂下來時，拿著的饅頭滾落在了地上。

  饅頭最終在何木林的木輪椅旁停了下來，沾染了一層的灰塵。

  何木林在旁邊看著，心裡頭頓時不是個滋味，掙扎著用手轉動了輪椅的輪子，想要進屋子裡頭去拿件衣裳，給桂氏披一披，可想了想，還是止了這個心思。

  木輪椅用了許久的年份，行動起來吱吱呀呀的，反倒會吵醒了桂氏。

  雖然這樣趴著睡有些不舒服，可也總好過她醒來之後不肯睡的強。

  何木林看著輪椅旁邊滾落的半個饅頭，彎下腰，費了極大的力氣，才將那半塊饅頭撿拾了起來，徑直往口中塞。

  沾染了灰塵的饅頭，吃起來有些苦，還發澀。

  難吃的很。

  就跟桂氏過得日子一樣。

  怪不得桂氏喜歡吃甜食，每每去鎮上，哪怕自己不舍得扯布做衣裳，也要去吳記買上幾塊糕點回來，每次也是慢慢的吃，吃上兩三日才會吃完。

  想來，也是日子過得太苦，也只能吃些甜的，即便甜不了心，也能甜甜嘴。

  而這一切，都是因為他的緣故。

  因為他的倒霉，傷了雙腿，手也不如從前靈活，做不得木匠活，徹底成為了桂氏的拖累。

  原本想著對桂氏動輒打罵，大呼小喝的，傷了桂氏的心，她大約也就願意離開這個家了，不曾想，這麽多年過去，桂氏根本沒有要離開的意思。

  何木林咬了咬牙，想起了那日，家中兩個白家村婦人說的那些話。

  既然攆不走，就想開一些。

  桂氏儼然是攆不走了，那他是不是得想開一些，也好讓桂氏在這裡的日子，過得略微舒坦些許？

  何木林想了好一會兒，最後用了力氣，將自己身上的短夾襖脫了下來，小心翼翼地給桂氏披上。

  因著不想吵醒桂氏，何木林輕手輕腳地，加上身子實在是不利索，以至於只是給桂氏披件衣裳這樣的事兒，也累出了一身的汗。

  等披好後，便安安靜靜地坐著，盡量的不發出任何聲音，讓桂氏這般趴在桌子上頭，好好睡上一會兒。

  日上三竿。

  春意的暖意，隨著日頭的升高，漸漸從院子裡頭，傳到屋子裡。

  桂氏忽的睜開了眼睛。

  自己怎麽就睡著了呢？

  可不能再睡了，還得趕緊乾活，不然的話，那些答應別人的活，就來不及交了。

  桂氏揉了揉眼睛，準備趕緊吃上一口飯，再去做活，結果察覺到自己身上披著的外衣。

  再看到一旁隻穿著中衣的何木林，桂氏頓時愣了愣。

  又拿著自己身上的衣裳看了又看，桂氏這才回過神來，急忙把衣裳往何木林身上套，“我不小心睡著了……”

  神情可謂十分慌張。

  “你這幾天都沒有好好睡覺，難免犯困，這飯食都有些涼了，還是熱一熱再吃吧，春日的天還有些涼，吃了冷飯容易胃裡難受。”

  何木林將自己的短襖穿好，低聲道，“木匠的活你也別著急，我手雖然用不了多少力氣，做不了太精細的活，可也能給你搭把手，不會耽誤的。”

  何木林說罷，自己轉動著輪椅的輪子，吱吱嘎嘎地往院子裡頭，去看那些木料，還有一旁放著的，要打家具的單子還有尺寸，隻拿了那墨盒出來，預備著待會兒繃線用。

  桂氏瞧著這一幕，呆愣在原地了許久。

  許久之後，兩行熱淚才從眼眶中滾滾落下。

  “哎……”桂氏含淚哽咽地應了一聲。

  三月底，縣學這裡要去參加府試的學子，預備著往府城走了。

  薛山長的意思，提前走上幾日，哪怕在那多兩天，也讓學子們能夠適應一下，再來也有心帶這些孩子們在府城多逛一逛。

  讀萬卷書，行萬裡路，二者缺一不可。

  且縣學之中大多是出身農戶，平日裡是沒有機會多出去走一走的，既是有這個機會，也剛好用一用。

  一眾學子出發時，顧修文親自來送，鼓勵他們要用心考試，更叮囑他們不必過於擔憂有壓力。

  見顧修文身為縣令這般看重他們，言語也滿都是關切，態度更是平易近人，學子們興奮榮耀之時，也暗自下定了決心，要好好努力。

  顧修文見狀，也是心中欣慰，直到縣學往府城走的幾輛馬車都走遠了，卻仍舊站在縣學門口張望。

  直到連最後一輛馬車都看不到影子，顧修文這才收回了目光，又和薛山長聊了一會兒縣學之事，這才上了自己的馬車。

  “老爺，咱們回縣衙？”身邊小廝詢問。

  “去……”顧修文頓了一頓，道，“去陸家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