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到紐約,諾基亞的消息就撲面而來。
就在月初,芬蘭霸主發布了觸屏新機。
這次,它洗心革面,既上了電容屏,也在價格上很有針對性,低配299美元,高配399美元。
如此定價,幾乎就是下了血本。
因為,諾基亞並沒有與美國運營商達成大規模補貼合作,依舊延續了之前的賣法。
以方卓拿到的消息來看,易科佔坑T-Mobile和Verizon,蘋果佔坑AT&T,Sprint還在和摩托羅拉胡搞,四大電信運營商都對諾基亞的高額條件沒有興趣。
基於這種情況,諾基亞的堆料手機僅僅比Mars和iPhone補貼價199高出100美元,可謂相當良心了。
要觸屏有觸屏,要配置有配置,再加上一個大牌子,我這Nokia難道還不值100美元?
事實證明,依舊沿用塞班系統的手機在市場上的表現只能說不溫不火。
蘋果的iOS和易科的Android已經在美國賣了快兩年,兩種智能系統的用戶加起來已經超過2000萬,市場再也不是2007年的那個模樣。
如果諾基亞在2007年拿出這樣的產品,或許還有一戰之力。
但是,當各種實機評測把三家產品放在一起對比,尤其是加載了觸屏遊戲之後,諾基亞的表現實在令人失望,塞班S60 v3對觸屏的支持並不算好。
新機如此,諾基亞在專利競爭上就更為發力了。
它一方面與蘋果進行洽談,一方面也在利用輿論催動ITC的裁定進程。
方卓抵達紐約的第一天都沒來得及休息,整個下午都在聽取最新的匯報和研判。
會議室裡的氣氛很凝重。
易科自打進入2月份以來,股價實際是一直在漲的,但ITC更換法官、諾基亞的消息以及一些機構的看法都給內部帶來了壓力。
方卓多聽少說,只在最後表態:“誰能想到兩年前稱得上是全球機皇的諾基亞會在兩年後因為產品不行而不得不訴諸於行政因素?公司迎來了一些挑戰,但我們手裡握著關鍵專利,身後有谷歌和PRO聯盟,一切都會解決的。”
兩年時間,手機市場便發生了明顯變化。
數位高管默默離開,心裡的情緒只是略微疏解。
稍晚時間,方卓在辦公室迎來匆匆回來的美國總裁虞紅。
“方總,我估計蘋果與諾基亞的專利談判已經取得關鍵進展了。”虞紅進了辦公室就直接說著自己的判斷。
方卓頷首:“有可能,這意味著我們少了一個很重要的反製措施。”
易科之前與蘋果在關鍵觸控專利上有過爭執,最終達成和解,諾基亞獲得蘋果背書的話,它在觸屏專利層面就沒有什麽隱憂了。
這或許就是諾基亞先前對虞紅去歐洲接觸的表態底氣,它的“自有辦法”來自易科的競爭對手。
虞紅擰開一瓶礦泉水,咕嚕嚕的喝了半瓶才繼續說道:“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蘋果很樂於看到易科出現問題。”
方卓若有所思的說道:“是的,我從下了飛機就在考慮這個事,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蘋果和易科是敵人,現在易科似乎露出虛弱的地方了。”
他頓了頓,說道:“但反過來,蘋果和諾基亞也是敵人,到底誰是更大的敵人,對喬布斯來說,這個問題還真未必有個確切答案。”
虞紅看著方總的眼神,這是那種有主意的眼神。
方卓斟酌道:“我在考慮給喬布斯打了個電話,為蘋果的衡量引入另一個變量。”
虞紅脫口而出:“三星!”
方卓微微點頭:“不錯,三星,易科如果真倒下了,已經逐漸成了氣候的安卓陣營難道就立即崩潰了嗎?三星實力強大,發布的新機也有不錯的反饋,外形上對iPhone的模仿也多一些,最重要的是,三星和蘋果的關系太複雜了。”
虞紅明白,蘋果不會想看到三星崛起的。
除了三星對iPhone的模仿因素,最重要的是,蘋果的關鍵零件都來自三星。
芯片是三星的A系列芯,內存和顯示屏同樣都來自三星。
倒不是蘋果樂意這樣,而是三星的捆綁策略本就是半導體公司開拓業務的常用套路。
方卓說了個他關注的數據:“三星是05年才開始搞晶圓代工,它06年的代工收入才0.75億美元,但是去年,這個收入應該接近2億美元了。”
將近三倍!
這裡面的大頭正是來自給蘋果代工的芯片。
三星與蘋果可謂處於蜜月期。
但這個蜜月期隨著三星推出與iPhone相似的產品就有點變味了,三星本身就是全球有數的手機廠商。
再怎麽蜜月,蘋果從三星的拿貨價能比三星自家使用便宜嗎?
毫無疑問,蘋果正在親手培植一個強大的競爭對手。
偏偏,蘋果暫時無法處理這種情況,它已經在增強自家的半導體部門實力,但這需要時間。
方卓認為蘋果應該樂於看到易科在安卓陣營裡壓製三星,此外,易科手裡的蜂鳥團隊很大程度上決定著蘋果自研芯片的成敗。
蘋果要是執意與諾基亞達成合作,蜂鳥芯片的三方合作可以暫緩了,反正易科與高通有可預見的很久的蜜月期。
綜合考量來看,不動的蘋果才能取得最大利益。
方卓自下了飛機就在反覆思索蘋果的立場,不看金融層面的應對,易科對諾基亞的關鍵專利是後續重要的籌碼,最最讓他理想的情況是,諾基亞要禁售易科一次,易科也要禁售諾基亞一次。
一次禁售,諾基亞的衰落大概就會大大加快,也會更快的讓出市場份額。
你捅我一刀,我給你一槍,很合理吧?
“方總才是易科的掌門人。”虞紅捋清了邏輯,由衷的感歎。
“不要急,保持進步。”方卓給出了鼓勵。
虞紅心甘情願的給掌門人斟茶,說道:“那現在就要看喬布斯怎麽選。”
複雜的因素裡提取和規劃的很好,但對面聽不聽勸就不一定了。
“嗯,我喝完這杯茶。”方卓把玩著茶杯,這個茶葉喝著不錯,別浪費了。
虞紅知道方總在組織措辭,也就安靜的在旁邊等待兩位掌門人的直接溝通。
一杯茶後,方卓撥通了喬布斯的電話。
“三星的垂直化一體化太厲害了。”
“易科的芯片部門正在考慮中斷三方的研究合作,高通可能是個更好的合作對象。”
“蘋果與諾基亞的合作很不好,最好暫時別動。”
一句寒暄都沒有,上來就是三句話。
電話另一端的喬布斯沉默一會,也很直接的說道:“好。”
方卓放下手機,衝小虞點了點頭。
虞紅眨眨眼:“答應了?喬布斯這麽快就答應了?”
“也許是他信息消化的快,也許是他也全盤考慮過了。”方卓聳聳肩,“我要是不說,他樂於看到易科死,我要是說了,他樂於看到易科壓製三星,大家保持現狀,他樂於看到易科被諾基亞死盯著。”
虞紅也喝了口茶:“蘋果這是坐山觀虎鬥呢。”
“沒準也是養虎為患。”方卓解決了一個小小的問題,神色卻沒多少的得意。
除了易科反訴諾基亞的關鍵倚仗,現階段的公司股價也不能被諾基亞打壓下去,不然沒有盈利空間就吸引不來好朋友。
只是,申新科創和香江寰宇這兩個股東好朋友的處理還需要費些心思,它們的持股很重要。
方卓最不好開口的就是申新科創的王風益。
這次易科的動作沒法明言,不然一個不小心就是重大損失,越少人知道越好。
他和小虞又聊了一會競爭態勢,還是決定今天就與王風益溝通溝通。
電話和號碼都換了新的。
國內時間正是上午八點半。
方卓在電話通了之後就率先開口:“喂,王哥。”
“哎,我就喜歡聽內地首富這樣喊我,怎麽換了個號碼?”王風益的聲音懶洋洋,聽起來就不是上班狀態。
“諾基亞起訴易科的事,你聽說了嗎?”方卓沒解釋號碼,直接切入正題。
“聽說了,欺人太甚,看起來是連專利費都不要,就是要拚到底。”王風益瞬間義憤填膺。
方卓斟酌道:“王哥,申新科創是公司股東,我認為我有必要和你聊聊公司的股價與前景,這次諾基亞的事情確實很麻煩。”
王風益立即表態道:“方總,你放心,申新科創絕不當逃兵,我相信易科碰見的只是暫時的困難,國內市場正蓄勢待發,再過幾個月又是易科新機型發布,諾基亞只要不能一下子把易科按死,我們就能重新在海外市場振作。”
方卓:“……”
這、這個王哥,他不酗酒,他研究起公司情況了!
方卓報以沉默。
王風益本以為能和方總進行共鳴,沒想到沒得到想要的回應。
不對呀,華夏第一投資人和華夏內地首富是應該能呼應上的。
這個沉默的時間有些久,又不像是信號不好。
王風益腦子轉動的飛快,投資就是投人,別人不敢說,他對方總的態度還是極其熟稔的。
正面無法呼應,反向呼應呢?
方總這個人有時候行事就是很叵測。
王風益迎著方總的沉默,試探道:“但話說回來,我也必須要為申新科創的利益負責,方總,如果申新科創內部有不同的決策,你不會怪我吧?”
方卓立即活過來,笑道:“王哥,你把我當什麽人了?我怎麽會怪你呢?我是怕你怪我。”
共鳴!呼應上了!
王風益蹙眉,呼應是呼應上了,方總這是唱哪一出戲?
兩邊的關系有什麽話不能直說?內幕消息面對面也很安全。
除非,確實有難言之隱。
王風益這會腦子活泛,CPU全速運行,嚴肅道:“公司之間的事情,哪有什麽私人之間的怪不怪,申新科創會根據易科運營來進行合理的判斷。”
方卓歎道:“申新科創從一開始就投資易科,是易科股票的風向標,不管是二級市場還是內部股東,大家都是向你們看齊,我是希望易科能夠盡快解決問題的。”
哦,《風向標》。
王風益隱約琢磨出味道,答道:“方總,我們是相信易科的,申新科創從過去到現在,我從過去到現在,都是支持你的。”
“王哥,有你這話,我就安心了,我們再聯系,回國之後我請你。”方卓說道。
嗯,《再聯系》。
王風益放下手機,仔細思索了一會,仍舊不清楚易科會有什麽動向,但申新科創絕對可以發揮出極佳的風向標作用。
他有這個自信。
申新科創不動還好,如果連自己都動了,旁人一看,華夏第一投資人都撤出易科,恐怕就會有個重要的判斷。
“怎麽起來了?不是說上午不去單位了?”房間外的人聽見動靜,推開門,有些意外。
王風益整理領帶,笑道:“有新的情況需要去研究研究,看看能不能見識一把大的。”
華夏第一投資人放棄摸魚,驅車前往申新科創,調研諾基亞與易科最新的競爭情況。
……
方卓沒想到與王風益的通話居然那麽合拍。
嗯,還得是王哥,還得是這種默契。
這樣一來,倒是可以先放任諾基亞的輿論和機構的負面分析,等等看香江寰宇是否會跟隨申新科創的動作再做下一步應變。
方卓作為易科董事長,打算過幾天再和股東王風益聊聊公司情況。
股東是應該有知情權的。
不等他進行更多的思考,提前抵達華盛頓的MIGA基金負責人孔豫打入電話。
“方總,蓋特納想見你。”孔豫知道老板的行程,再次傳遞了大客戶的意思。
“他這樣見我,不敏感吧?”方卓詢問。
孔豫在華盛頓反而有種格外的安全感,說道:“這邊出入的還都是名流富豪。”
方卓又問:“資產處置的大概情況是?”
孔豫沒有直接回答,只是答道:“很簡單粗暴。”
方卓這就有了一定的心理預期,汽油人這麽說,那就一定是十分的簡單粗暴。
他定下時間:“明天下午我到那邊,晚上請我們的客戶吃飯。”
是時候出馬維護客戶們的利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