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卓抵達華盛頓的第一晚十分愉快。

  大人物蓋特納沒有忘記老交情，態度上與以前無異，甚至更為坦蕩。

  倒是孔豫在小宴結束之後提出一個小小的憂慮，利潤分成提升的是不是過於順暢了？

  這一個夜晚就從三成變為六成半，會不會有些燙手？

  “蓋特納敢給，你倒是不敢要了？”方卓拋了根抽屜裡的雪茄給汽油人。

  孔豫拿著雪茄，斟酌著說道：“蓋特納與我們的接觸不是很頻繁，我們這邊沒有問題，他那邊……”

  他既擔心蓋特納那條線上的人出紕漏，也擔心蓋特納本人的風格。

  方卓聽明白了汽油人的意思，踱步到窗邊，眺望不遠處白宮的方向，淡淡的說道：“就算他那邊的人出現問題，蓋特納也能擺平的。”

  蓋特納、薩默斯、魯賓這一系列人的關系很緊密，他們圍繞在白宮周邊便極其有權勢。

  “至於蓋特納和我們的接觸，和我的接觸。”方卓笑了笑，“確實也不算頻繁，君子之交淡如水嘛。”

  孔豫沒笑出來。

  方卓感覺汽油人可能確實被今晚翻倍的利潤嚇了一跳，認真的多說了兩句：“蓋特納是我們的客戶，還將繼續是我們的客戶，為什麽？”

  孔豫毫不猶豫的答道：“因為我們能給他賺錢。”

  “這兩年在整個美國有誰比我們更能給他賺錢？”方卓問道。

  孔豫一怔，細細一想，還真不好推辭。

  方卓談了一個來自汽油人早先匯報過的數據：“過去兩年，全美一萬三千多家對衝基金和幾千家投資機構只有不到20家利用CDS押對房地產市場的崩潰，這不到20家裡真正重注的也寥寥無幾。”

  “金融危機下的極少數獲利，一部分保本，一部分虧個大窟窿，還有不知道多少的破產。”

  “孔總，你要對你稀有的賺錢能力更有自信。”

  MIGA系基金的獲利在整個美國金融市場屈指可數。

  可能不是機構第一，畢竟高盛、摩根等幾家機構還在趁機操縱原油，但也十分前列了。

  這份賺錢能力的稀有程度全球難找。

  “高盛也在盈利，但蓋特納不會把錢放在那邊的，這次更不會從那邊找錢，高盛盤根錯節，哪有我們身家清白。”方卓笑道，“其它能賺錢的機構也差不多，同理，我們的一些特殊客戶可能都有這樣的想法。”

  他繼續說道：“更何況，對蓋特納們來說，是拿捏我這樣一個華夏人容易還是拿捏美國那些機構容易？”

  方卓聳聳肩，看著汽油人：“我的弱點也是我的優點，易科在美國的產業很重要，蓋特納不怕我發瘋，至於蓋特納會不會發瘋，我看他應該挺正常的，真出問題，嵌套的馬甲一層層丟出去，有個交代就行了。”

  孔豫基本被說服了，他開了個玩笑：“方總，真出了問題，你一定要給我請最好的律師。”

  方卓微微一笑：“孔總，你值得最貴的保釋金。”

  孔豫覺得自己也值。

  方卓正要繼續聊這個話題，手機上有了來自小奧幕僚盧沛寧的電話。

  這位現在是內閣秘書長了。

  通話時間不長，盧沛寧明天中午要請客吃飯。

  方卓放下手機，說道：“盧沛寧明天大概也要擺一桌，看來我到華盛頓還挺受歡迎的。”

  盧沛寧不如蓋特納有權勢，但關系和小奧更親近一些，後者的家族資金處置程序都是經由他的手。

  孔豫說了句方總的話：“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盧沛寧對我們很積極。”

  方卓微微點頭，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公中有私，私中有公，你忌憚我，我忌憚你，挺好的。

  次日中午，孔豫沒有再隨行，這次為了參與資產處置，MIGA基金還網羅了一批諸如華盛頓互助銀行這樣破產的精英，他們就是乾有毒資產破產的，正好有豐富的經驗，這些還需要他親自處理安置。

  MIGA基金永遠為客戶著想，要做就做的專業。

  遊說頭子趙智善跟在了方總身邊，她也起到應有的作用。

  相較於昨晚小宴上蓋特納帶來的更多商界客人，盧沛寧中午的宴會就更偏統領的核心圈。

  林林總總，笑容以對。

  盧沛寧介紹，方卓寒暄，趙智善抽冷子提供信息。

  “羅伯特·吉布斯，小奧的新聞發言人。”

  “拉默·伊曼紐爾，他的辦公廳主任。”

  “大衛·艾索洛德，他的政策顧問。”

  “瓦萊麗·賈勒特，也是政策顧問。”

  “老板，這些都是芝加哥跟來的人，比盧沛寧更核心，伊曼紐爾和艾索洛德的辦公室就在小奧的橢圓形辦公室旁邊，這很罕見。”

  “伊曼紐爾和賈勒特關系緊張，但賈勒特是第一夫人米歇爾的密友，當初是她推薦米歇爾去芝加哥政府當的顧問。”

  趙智善說話聲音低且密。

  方卓多看了幾眼被她重點介紹的四個人，這四個人在宴會廳裡各自一個圈子。

  他說道：“不太好記，晚上再給我份需要注意的名單。”

  趙智善默默點頭，昨天其實就給過了，老板可能是忙著沒顧上看。

  “他們居然比盧沛寧還更核心，我一直覺得盧沛寧和小奧的關系已經讓我很不可思議了。”方卓說了一句。

  趙智善思索幾秒，簡單給出自己的看法：“四常侍。”

  方卓瞬間明白了自家團隊對他們的定位。

  “今天來的芝加哥幫比較多。”趙智善已經把今天的客人過了一遍，“小奧還有些哈佛校友也到了不錯的位置，更多受外界高評價的是華府本地的人。”

  芝加哥，哈佛，華府。

  趙智善把關系捋的很清晰。

  她又說道：“華府一群得力乾將裡，蘇珊·賴斯很受重視，我們注意她的理念符合期待，是要以對話代替對抗，但她今天沒來。”

  “蘇珊的父親當過聯儲的董事，應該能通過蓋特納有交集，還有，蘇珊從中學就很喜歡籃球。”

  方卓讚賞的點點頭，小趙的工作很扎實。

  趙智善見老板滿意，順勢說道：“昨天我提交了一份十八人名單，屬於比較核心和親近的名字，老板，今天我再交一份可能更適合我們接觸的人。”

  方卓沒有說話，盧沛寧已經再次走過來了。

  趙智善知趣的站在老板的影子裡。

  “方總，大家都很想認識你呢。”盧沛寧笑吟吟的說道。

  “我有什麽好認識的。”方卓微笑道。

  “伊曼紐爾和吉布斯都對方總的基金十分感興趣。”盧沛寧說話比較直接。

  方卓卻搖了搖頭：“現在的經濟形勢還很朦朧，我們基金也在觀察情況，要是真對理財有興趣，我指條明路，可以試著買買我們易科或者蘋果的股票。”

  盧沛寧有些意外，方總居然拒絕了新客戶。

  “基金最近有一筆利潤前景很好的業務，現在不適合新的資金進來，我們要保障先前客戶的權益。”方卓進一步解釋。

  作為先前客戶，盧沛寧也就不提了，反正，今天已經把人介紹到了。

  他問了個昨天蓋特納也問過的問題：“聽說易科和諾基亞有些摩擦，這需不需要找人斡旋？”

  “暫時不用。”方卓再次搖頭拒絕，又說道，“蓋特納昨天還和我聊過這個，易科倒是還能挺住，我們今年的盈利預期很好。”

  盧沛寧聽到蓋特納的名字，沒有繼續往下說。

  他連續兩個提議都被拒絕，笑著說出第三個提議：“方總，之前火箭隊獲得冠軍的時候，你沒跟著球隊到白宮吧？今天想不想去白宮逛逛？”

  NBA的冠軍球隊有被統領接見的習俗，但方卓都沒參加過。

  方卓聽見這話倒是有些意動，來都來了，逛逛也挺有意思。

  他問道：“合適嗎？”

  “沒有比你更合適的了。”盧沛寧大笑。

  方總是BOSS的籃球朋友，也是一位賺錢好手，以及，他的基金在去年募捐的時候很豪爽痛快。

  帶金主看看成績，這有什麽不合適。

  盧沛寧作為內閣秘書長，這只是小事一樁。

  方卓也笑，沒答應也沒拒絕，再看心情吧。

  中午宴會亦如昨日，大人物的面孔在眼前閃過，林林總總的是各種位置和關系。

  方卓與這些人相談甚歡，也真能感受到盧沛寧這位核心幕僚的地位確實不簡單。

  稍晚時間，他回酒店休息，看到了遊說頭子先後提交的兩份名單。

  第一份18個人，第二份是在原名單上打叉，只剩下8個人。

  “這個標準是什麽？”方卓詢問趙智善。

  “理念，像蘇珊的對話理念就很受青睞。”趙智善答道，“口碑，像艾索洛德拿錢辦事的口碑就很好，嗯，還有年齡，太老的不推薦接觸，不知道會出現什麽不穩定情況。”

  方卓點了點頭，打電話把孔豫叫了進來，共同參詳未來的客戶攻略名單。

  這是賺錢頭子和遊說頭子的首次密切合作，他們的成果值得期待。

  ……

  華盛頓的見聞沒甚新鮮，不管蓋特納和盧沛寧都沒太避諱與方總的關系。

  反而，方卓很快就見到了更多的富豪出現在交際圈。

  總得來說，這個階段，大家都來出一份力的。

  方卓為客戶賺錢，自己也順帶賺錢，沒覺得有什麽不應該，在遊說頭子提供的信息下遊刃有余的處理人脈關系。

  全球富豪的身份像是金字標簽，入目所見也都客客氣氣。

  2月15日，就在方卓即將結束自己這趟人脈之旅的時候，他在一家法式餐廳品嘗美食後意外被媒體記者捕捉到身影，即便有保鏢在旁拒絕接受采訪，年輕的記者仍然勇敢的嘗試往前，想要采訪近來頗有波瀾的易科公司掌門人。

  方卓本來沒想搭理記者，但是在聽到她大聲提到這是她的第一次采訪時倒是不太忍心。

  他感覺自己真碰見了一位不識趣的新人：“你真的是記者？太過樸素了些，你確定你的小攝影機能支持采訪嗎？”

  伊芙發現希望，連連確認沒有問題，她是一位實習記者，昨天還看到自家報社的專題報道，沒想到今天就恰好碰見對輿論保持緘默的當事人。

  “到車裡吧，後排還挺寬敞的。”方卓今天乘坐的一輛勞斯。

  伊芙有些緊張的跟著進了車裡。

  方卓正襟危坐：“問吧。”

  伊芙看著一臉嚴肅的方總，腦子忽然一片空白：“……”

  方卓忍俊不禁：“我現在相信這是你的第一次采訪了，沒關系，既然這樣，你隨便問。”

  伊芙的心情放松下來，吸了一口氣，問道：“方總，諾基亞總裁康培凱近日再次接受媒體采訪，又一次表達對與易科專利訴訟的信心，你對易科的專利訴訟怎麽看？你會擔心專利訴訟的最壞結果嗎？如果ITC裁定侵權，易科可能會面臨禁售的局面。”

  方卓沒覺得這個問題超出想象。

  他略一思索，點評道：“這個提問很沒有新意。”

  伊芙鼓起勇氣爭辯：“但這個問題很重要，不是嗎？”

  “不不不，小記者，我告訴你什麽才是重要的。”方卓侃侃而談，“拋開專利不談，我現在倒是很好奇康培凱為什麽頻頻露面，也很好奇諾基亞為什麽還能容忍康培凱繼續帶領公司。”

  “康培凱去年讓諾基亞的銷量下滑了十個點！”

  “康培凱把塞班系統變成孤家寡人，連三星都脫離了塞班陣營轉投安卓！”

  “康培凱居然還一直念念不忘易科，他知道什麽叫做開源嗎？”

  “聽說去年媒體評選了全球最差的十位總裁，但康培凱位列第11位，他是不是給媒體打錢了？”

  “我來告訴你吧，易科壓根不是諾基亞成敗的關鍵，康培凱無非是急需一個轉移諾基亞內部注意力的矛盾，他在諾基亞市場嚴重下滑的時候沒有嘗試對公司改革，沒有迅速的推出競品，只是在弄什麽無關緊要的專利。”

  “諾基亞的董事會可以參與今年最差董事會的評選了。”

  “康培凱今年率領的諾基亞就會失去智能手機首位的寶座，易科、蘋果、三星，我不認為他這個月拿出的手機具備什麽競爭力。”

  方卓氣脈順暢，一通抒發。

  伊芙聽呆了。

  方卓看著小記者，最後說了句：“如果康培凱被諾基亞趕走，我絲毫不會意外，但是鑒於他確實有不少行業經驗，我不會介意他來易科參與面試。”

  首次獨立采訪的伊芙不知所措的問道：“真的嗎？”

  方卓看了眼伊芙，輕蔑的說道：“假的，易科不需要失敗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