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間章 開天辟地

  間章開天辟地

  Z：

  抱歉這麽久才與你聯絡。

  河谷城大暴動後，利維坦摧毀了我們在荒土上的全部庇護所，人類解放陣線已經徹底解體，靈能教派趁虛而入，我不得不解散了研究小組，隻身逃離。

  現在想來……你是對的，Z，人類解放陣線對抗的並不是公司，而是沒有成為公司的自己，他們的本質都一樣，從頭到腳，每一個毛孔裡都滴著肮髒的血。

  我沒有你那麽純粹，Z，我是個過於複雜的科研工作者，赫曼·海德拉是我的偶像，我曾以為，我的夢想和他一樣，是追求永恆，但現在，我終於明白了，為什麽當初他選擇了你，而不是我。

  因為我追求的並非永恆，而是永恆帶來的無限可能。

  過去我總認為，科研工作者不是生活在真空中的人，理應關心周遭的事物，要善良，摒棄惡念，用自己的智慧與技巧幫助他人，懲治邪惡，匡扶正義。

  所以我加入了人類解放陣線，我希望我的事業能有一份特別的意義。

  可根本就沒有那麽複雜，科研，就只是科研而已，它很簡單。

  它是火中取栗，你所需要的不僅僅是高超的技巧，還有無畏的勇氣與堅定的意志，你的內心要絕對的貪婪，除了那枚火中的栗子，眼中不應有任何外物，不受任何規則與道德的左右，沒有善，也沒有惡，因為真理不在乎善惡。

  朝聞道，夕死可矣。

  想給簡單的科研事業賦予複雜的人文意義，最終只會被真正的別用有心者利用，就像我一樣。

  這些年來，人類解放陣線一直在重複著同樣的失敗，這一次好不容易有了機會，卻又重複了公司在企業戰爭中做過的事情，然後失敗了。

  不斷的重複，這就是人類的本質。

  我一直在想，我在這些重複中，到底扮演了什麽角色。

  我想……我是有罪的。

  關於靈能因子的研究資料已全部銷毀，這一點你放心，我不會把它交給公司，更不會留給荒土上那些恐怖分子。

  我回到了我的故鄉，白銀城。

  一周前才安頓下來。

  你可能會問，為什麽整整一周都不和你聯絡。

  因為我在猶豫。

  我去見了一些以前的老朋友，他們大多都還活著，在外城區，雖然談不上多幸福，但也算充實。

  他們不知道我以前是做什麽的，只知道我去了荒土30年，現在帶著很多錢回來了。

  在見過荒土之後，我反而不討厭公司了，公司的大城市真的不好麽？
  如果是，為什麽還有那麽多人打破頭想要擠入這裡？

  物競天擇，適者生存。

  其實在哪裡都一樣。

  這樣的生活也並不是不能接受。

  我想休息了，Z。

  2065年4月1日

  於白銀城——
  Z：

  前些天我有些失落，讓你失望了，Z。

  謝謝你的稱讚，我承認我就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生物學家，對，我就是。

  你說得沒錯，Z，我的確有精神潔癖，但我並不覺得這有什麽問題。

  想要讓人為你工作，應該用你的理念去感染他們，用你的言辭去說服他們，而不是拿著一把槍指著他們的腦門。

  你說為了達到目標可是使用任何手段，可你看，這就是我們之間的區別。

  我要如何區分，這是你的手段還是理念？
  如果你真的拿槍指著我的腦門，我還是不接受，你會殺我滅口麽？

  我不會給你那個機會的，Z。

  我接受。

  關於你的提議，我認真考慮過了。

  我想，我注定無法成為偉大的科研工作者，但我不甘心，我已經找到了人工培育靈能因子的辦法，再進一步，就是靈能時代。

  我相信沒有我你同樣會成功，但我不希望未來某一天，人們提起我的名字時，說我是個半途而廢的懦夫。

  你發給我的基因序列很有參考價值，但還必須經過實踐的驗證，這也正是我們現在的問題：人類解放陣線解體後，我失去了設備支持，尖端的生物研究需要最頂級的實驗室，而那是一個難以想象的天文數字。

  我知道你想說什麽，先謝過了，但沒關系，我自己能解決。

  我有些不算成熟的想法，想說給你聽聽。

  我在在白銀城遇到一個老朋友，她叫休伊，是我在海德拉工作時的同事，現在是白銀城生命科學部的部長。

  711事件時，她也曾參與過抗議活動，是我幫她頂罪去了荒土——這才有了我們後來的相遇。

  這些年來我和她一直都有聯系，當然，她不知道我是‘誰’，也不知道我在做什麽。

  海德拉的實驗室有我需要的一切。

  我想，她是可以爭取的力量。

  但是，Z，你知道我不擅長這些。

  20年過去了，誰知道她還是不是當初的她。

  希望你能給我一些建議。

  2065年4月8日

  於白銀城——
  Z：

  我很高興！

  真的很高興！
  我按照你說的，隱瞞了你的部分，把「飛升者計劃」向休伊全盤托出。

  你猜怎麽著？

  Z，她也如我一般——你說得沒錯Z，只要願意站出來大聲說話，全世界都有我們朋友！

  你說得沒錯，Z，技術沒有善惡，有善惡的是人。

  你說得沒錯，Z，公正存在於每個人的心底，正是因為我們看到了公司的惡，所以我們知道什麽是善，正是因為我們不喜歡公司，所以我們知道我們喜歡什麽。

  她會在生命科學部裡建立一個秘密實驗室，在靈能最初被發現的地方，它將走得更遠！

  這就是命運！Z！

  飛升者計劃，重啟了。

  2065年4月15日

  於白銀城——
  Z：

  得益於海德拉的強大設備支援，飛升者計劃第一階段終於完成。

  以下，是第一階段的研究總結。

  你找到了藍紅能量轉換法，通過在經絡中運行藍紅能量，產生靈能。

  但這種方式有極大的局限性。

  首先，靈能完全依賴於經絡，人的經絡是有限的，即便八脈齊通，所能製造的靈能力場也很小。

  其次，靈能無法儲存，轉換多少用多少，用不完就會消散。

  這兩個特點注定了靈能無法‘規模化’，沒有規模化，它將永遠停留在紙上。

  所以飛升者計劃第一個要解決的問題，是靈能的儲存問題。

  在你給我的資料裡，解釋了靈能特質這個概念。

  一些武士在轉換靈能的過程中，部分靈能會在竅穴積蓄不去，累積到一定程度，他們就會擁有一些奇特的能力。

  你把這個叫做靈能特質，而那些被改造的竅穴，你叫它們靈能因子。

  這是我最初的突破口。

  既然靈能因子能積蓄靈能，那麽只要製造出足夠強大的靈能因子，是不是就能儲存靈能了？

  在人類解放陣線時，我嘗試人工培育靈能因子，當然，這還得感謝你提供的大量靈能教派的研究資料。

  最初的研究很困難，因為我始終沒有辦法找到如何將精神轉化為藍能量的方法。

  是你幫我攻克了這個難關，神經網絡的光信號再轉換真是天才一般的構想。

  現在，我終於在實驗室環境下用自己的細胞培育出了靈能因子，雖然那只是一塊會自動增殖的肉，只能檢測出紅能量的存在，但我想，很快就會有突破的。

  另外，我有個提議。

  作為靈能學的奠基者，Z，你是個出生在新洲的萌帝國後裔，我本人很喜歡萌帝國的歷史，而且藍紅能量轉換法也源自古東方醫術中的經絡圖，所以我想，這個研究的一切成果，不如就以古萌帝國的風格命名。

  靈能特質，我打算叫它「神通」。

  而靈能因子，不如就叫它「靈根」吧。

  另外，雖然現在慶祝還太早，但還是很感謝你上次寄給我的香檳，我準備把它留到飛升者計劃成功的那天，和你一起慶祝。

  我也向你回寄了我的回禮，一台最新款的阿芙洛狄忒美容儀。

  你臉上的皺紋該拉一拉了，2333。

  2066年8月24日

  於白銀城——
  Z：

  上次的郵件中你說我太聖母。

  我承認的確如此，但也很不服氣，這就是我痛恨公司的理由，他們讓這個世界每個人都在爭權奪利，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聖母竟然變成了貶義詞！？
  在你遇到困難的時候，難道不希望身邊有一個聖母麽？

  只顧自己不是人，是野獸！
  …………

  抱歉，Z，今天遇到了一些不好的事情，我有些激動。

  關於人體實驗的事情，你不用再罵我了。

  已經開始了。

  我知道的，靈能因子必須轉化藍紅能量，而其中的藍能量，非得人體實驗不可。

  人們討厭的不是聖母，是聖母的懦弱與無能。

  我就是那個懦弱無能的聖母，我做出來的東西都殺了那麽多人了，竟然還在為了一個小小的人體實驗躊躇不前。

  真是矯情。

  10名實驗體都是沒有調整者基因的自然人，我從他們身上提取細胞培育靈根，然後將其植入他們自己的身體。

  除了兩人的出現了一些排異反應之外，其余的情況都很穩定。

  其中3號實驗體的效果最好，他的靈根逐漸生成了一個球狀生物組織。

  就像某種器官，我嘗試著提取那東西的組織進行檢測，卻無論如何也無法切割。

  它和你所描述的，由靈能武士衝擊竅穴形成的靈能因子很像，但又有很大不同。

  這東西，會主動汲取藍紅能量，轉化靈能，並進行儲存。

  我將其命名為「內丹」。

  2067年3月17日

  於白銀城——
  Z：

  很抱歉已經有一個多月沒回你郵件了。

  我的心情很糟。

  這一個月來，10個實驗體都死了。

  內丹的培育很成功，短短六個月，他們所積蓄的靈能已經到了三脈武士耗盡藍紅能量所能產生的靈能總量。

  但是就在抵達四脈武士的門檻時，他們的身體分解了。

  對，就是字面意義上的分解。

  突然之間，完全分解為分子態，剩下的就只有那枚拳頭大小的內丹。

  是內丹殺死了他們，Z，靈能武士無法儲存靈能，不是沒有道理的，人類的血肉之軀，根本無法承受那種力量。

  2067年9月3日

  於白銀城——
  Z：

  我嘗試了DNA融合，這種思路實際上和靈能武士的方式是一樣的。

  靈能武士要進階，必須注射自然體強化劑，否則永遠打不通經絡，這本質上就是在提升肉體的承受能力。

  但自然體強化劑這條路我一直不讚同，因為耗費太大，一支8級自然體強化劑的造價高達1億通用點，地球上有30億人，根本不可能普及。

  而DNA融合，可以從根本上改變現狀。

  我在第二批實驗體中融入了多種基因，結果很成功，他們壯得就跟牛一樣！
  三個月之後，13號實驗體突破四脈，還有了意外之喜！

  他可以從內丹中分離出一部分組織，融入其他東西之中，從而突破靈能力場的極限，從極遠的距離操控靈能——唯一的缺點是他只能操縱自己的靈能造物。

  你知道我在說什麽嗎？

  Z，有一天，我或許能造出飛劍與法寶！
  另外，如果不是你上次說漏嘴，我還不知道原來你還在繼續靈能武士的研究。

  那封郵件中說得沒錯，靈能武士的極限不止八脈，如果不斷衝擊竅穴就能不斷產生靈能因子，最終說不定真的能把全身都靈能化。

  不過我還是覺得這太困難，你自己也說過，靈能武士每想上一個台階，都得耗費無數資源，付出巨大的努力。

  如果我的這種方式叫做「丹修」。

  你那種，就應該是「體修」。

  我覺得這次我一定會贏過你的，當然，如果你需要什麽幫助，盡管和我說，我不會向你隱瞞什麽的。

  最後……

  生日快樂，Z。

  2068年2月29日
——
  Z：

  第二批實驗體也死亡了。

  在內丹的能量積蓄到八脈武士的程度後，實驗體開始急速衰老。

  我覺得這可能也是你會遇到的事情。

  因為靈能武士的巔峰就是八脈。

  為什麽？
  因為八脈是血肉之軀的極限，轉換靈能所需的紅能量是體魄能量，體魄能量從哪兒來？

  吃飯吃出來的。

  這是個很簡單的道理，人一天吃五斤飯能舉起一百公斤重的物體，基因改造和靈能把這五斤飯的效率擴大到了一千公斤一萬公斤，可是再往上呢？

  不改變人類攝入能量的方式，八脈就是人類的極限。

  可這談何容易？

  這是要徹底改變‘人’的定義啊。

  我……我有一個想法。

  我想在第三批實驗體中，加入了生物改造。

  但我也很猶豫。

  因為這很不人道。

  2068年7月31日

  於白銀城——
  Z：

  你寄的東西我已收到。

  謝謝你，Z。

  謝謝你願意與我一起承受這一切。

  2068年8月1日

  於白銀城——
  Z：

  昨天晚上，第三批中最後一個實驗體死了。

  很抱歉，Z，快一年沒回你郵件了，因為這一年來我都過得很煎熬。

  一年半以前，第三期實驗開始進行。

  我改造了實驗體的能量攝入方式，我喂她們鈈與鈾，效果很好。

  一個月內，實驗體甚至還沒發育成熟，內丹就已突破了八脈的極限，她們開始出現一些奇特的能力——這也解決了我先前的疑問，人工培育的內丹，同樣也可獲得神通，只是要比體修之法更晚一些。

  但就在一年以前，部分實驗體出現了奇怪的變化。

  她們的基因開始病態突變，體貌特征極劇異化。

  其實我早就知道的，以放射性元素為能量源是最快獲得紅能量的辦法，但也不可避免要承受突變的副作用。

  我急於求成了，我明知她們都會死，但還是這麽做了。

  因為突破血肉之軀的極限，這種現象在生物學上叫做‘進化’，大多數時候進化是有益的，但也有可能發生負面進化。

  既然進化一定發生，那麽突變也一定發生。

  我必須掌握內丹突變的具體資料。

  所以，我故意製造了這一批突變。

  我把這種現象命名為「妖化」。

  我銷毀了她們。

  與此同時，我開始準備第四期實驗。

  2070年1月11日

  於白銀城——
  Z：

  第四期實驗我采取了一種更溫和的方式。

  先將實驗體培養到成熟期，然後緩慢培育內丹，在確保不產生排異反應的前提下，逐漸為他們更換生物義體。

  海德拉的生物義體技術非常強大，有許多種方式徹底改變能量攝取的途徑。

  我選擇了26種不同的方式。

  31、33、45、55死於內丹掠奪紅能量的自我分解。

  34、38、40、52、54出現了明顯妖化，被我銷毀。

  其余17名實驗體的效果都還算正常，其中最成功的是47號實驗體的‘有機化學能轉化’。

  但就在昨天晚上，47號實驗體殺死了地下十八層的所有生物。

  她出現了類似賽博精神病的症狀。

  原因不明，但我猜測應該是‘感知偏移’，一種類似於殘疾人‘幻肢’的現象，許多義體改造者都會有這種情況，但問題不大。

  可放在她們身上，感知偏移會導致藍能量失衡，從而逐漸擊潰她們的精神世界。

  我將這種現象命名為「魔化」。

  實驗暫停。

  2071年9月26日

  於白銀城——
  Z：

  你在利用我，對嗎？

  你把你的細胞寄給我，讓我用你的克隆體進行人體實驗，並非為了消除我心中的負罪感，而是因為我告訴過你，內丹是與基因綁定的，每個人都只能驅使自己內丹中的靈能，對麽？
  最近我想了一些事，我發現我可能並不認識真正的你。

  我覺得我到了第二層，其實你在第五層。

  你到底是什麽？Z。

  一個野心家麽？
  2071年10月2日
——
  Z：

  對不起，Z，我還是太脆弱敏感了。

  我不該懷疑你的好意。

  確切來說，是這樣的，我眼睜睜的看著一個又一個你死在我面前，我很難受。

  我又想到了一些點子，實驗繼續。

  也祝你好運，Z。

  2071年10月3日

  於白銀城——
  Z：

  第五期實驗失敗了。

  這一次我沒有急於求成，一切都很正常，我不期望能夠突破人類肉身的極限，我隻想循著目前成功的經驗，先製造出一個能夠穩定凝結內丹的實驗體。

  一開始我以為我成功了，整整一年的時間，她們都很穩定，我還教導她們練習一些你給我的術法。

  但還是失敗了。

  一年之後，她們不是妖化就是魔化。

  我想了很久，準備換一種思路，生命，不應該是被製造出來的，她應該是經過漫長的孕育，有喜有悲，有苦有樂，在風雨中逐漸成長。

  所以這一次，只有一個實驗體，77號。

  我很喜歡你那句話，我們的事業就是探索一條‘靈肉合一，修得真實’之路，我希望她能擁有真實，所以，我將她命名為「修真者」。

  這次再失敗，我就放棄了。

  2073年5月15日

  於白銀城——
  Z：

  這幾年來，我一直沒回你的郵件。

  你是不是覺得我已經失敗了？

  不，Z，我成功了。

  但我也放棄了。

  是時候認清現實了，Z。

  丹修，是不可能的。

  就像赫曼丶海德拉沒有看見你調教出第一個靈能武士一樣。

  我可能永遠都無法見到真正的修真者誕生的那天了。

  聽說了月面工程麽？

  人類其實不需要我的幫助，人類自己會找到自己的未來。

  我希望這一次三大公司能夠真正攜手，如此……我們這些年所做的事情，也就成了笑話。

  另外，休伊前兩天找到了我。

  她要調走了，白銀城不能再為我提供庇護，你得來一趟，把77接走。

  其實……我一直想見你一面。

  算起來我們已經有快30年沒見過了。

  不知道我寄給你的美容儀你用了嗎？
  我時常會夢到……第一次見到你的樣子。

  2077年12月25日

  於白銀城——
  本章6K字

  今早爬起來本來準備把這章發成彩蛋章，然後碼兩章正文的，然後研究一早上，發現我這個小小的LV1作者根本不能發彩蛋章（小醜竟是我自己）……

  然後下午，三點開始碼字，整整九個小時，碼到剛才……

  我高估我自己了，這章真tm難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