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8章 樂土,樂土,爰得我所
廣州。
“終於走了。
這些狗東西真能演戲。”
看著珠江上遠去的商船,黃尊素那張毀容的臉上露出一絲如願以償的欣慰。
的確,他們終於走了。
要知道這時候距離他最初忽悠張孔教,時間已經過去了整整倆月。
後者先是要召集那些一起來廣州的孔孟騎士,好在這些騎士們多數都還沒有真的消失於人海,最終還是召集起二十幾個,然後又因為內部有同意的有不同意的而糾纏不清……
也不知道有什麽可糾結的。
這時候山東的消息早就傳來,紅巾軍拿下了山東全境。
各地沒跑的耆老鄉賢都被扔進監獄等著炮決,這裡面有的是這些孔孟騎士的親戚朋友甚至宗族,而楊豐在衛輝登船,帶著他的大炮開始向北一路炮決,山東這些的結局已經注定,只是什麽時候被填大炮而已,難道他們就沒有一點國仇家恨,難道他們就沒有一點為親人報仇的血性?
當然,這也是儒生的基本操作,黃尊素還是可以理解的。
畢竟大家都是一路人。
要是不拖拖拉拉,不猶豫不決就不是儒生了。
就這樣拖拖拉拉倆月之後,這些狗東西才終於做出選擇,總計十八名山東孔孟騎士登上前往倭國的商船,剩下的留在廣州照顧他們家人,這十八人將直接前往大阪去見石田三成,至於他們怎麽遊說這個就看他們的本事了。實際上希望還是有的,關鍵是石田三成真的窮瘋了,畢竟倭國就那屁大點地方,能分配的利益就那麽點。
他又是個身份威望不夠,全靠控制豐臣家才能命令那些大名的,自然少不了收買。
這是要花錢的。
德川老烏龜還在旁邊看著呢。
他給的不夠,那些驕兵悍將就去投德川了,然後他就只能等著二次關原之戰了,所以他只能走上豐臣秀吉的老路,用一場對外的戰爭來解決內部分配不夠的問題。能搶到地盤就可以分配了,搶不到那些戰死的也不需要分配了,大家都是明白人,都知道怎麽做。
唯一的問題是,怎麽忽悠著那些大名們相信,這一次不會像上次一樣慘敗而已,後者又不是傻子,剛剛慘敗又殺回去,難道不怕再來一場慘敗?
所以最重要的不是打不打,而是怎麽哄著那些大名們
尤其是大明水師的問題。
如果西班牙人能參與,那麽就可以解決了,畢竟西班牙人的戰船實力強大,這些大名們都是很清楚的,有這支同盟軍,他們不用再怕大明水師,那麽應該還是能鼓起勇氣。
至於西班牙人也同樣有這個需要,畢竟他們終究不能就這樣忍受南洋公司的壓榨,他們是來東方發財的,又不是來給南洋公司當肥羊的,要知道南洋公司在呂宋賣給他們的貨物,裡面甚至有最高達到三倍於廣州價格的稅。
賣給他們的不是貨,直接就是賣的稅啊!
不買……
不買又沒別的地方可買。
他們不買,南洋公司轉頭賣給荷蘭人了。
後者在巴達維亞正迫不及待的想充當這隻肥羊,話說這年頭當大明的肥羊也是要競爭才行。
總之十八名孔孟騎士,就這樣踏上遠航的旅程。
十八義士!
“呸,還十八義士,明明就是十八奸。”
黃尊素緊接著說道。
“翟鳳翀又北上了?”
他旁邊的劉宗周緩緩說道。
劉大儒現在拄著拐,他在當初舟山火並時候一條腿受傷,然後在監獄時候也沒得到妥善醫治,以至於不得不截肢。
“前日走的,他還帶著一份所謂逆黨名單,都是他們這些湊在一起編造,浙江,蘇松,乃至江西甚至湖廣,各地他們所知道的儒生都在上面,總共得超過五百人。尤其是浙江蘇松,他們從咱們口中套出的那些名字,都被羅列上,加起來超過三百,然後拿著繼續向他主子獻媚去了,有這個名單,那楊豐估計會賞他們塊骨頭了。”
水太涼說道。
說話間他還習慣性的撓了撓頭皮,他在當初舟山火並時候也受了傷,被子彈在頭皮上掃過,所以頭頂留下一個很大的傷疤,時不時的發癢,但不戴帽子又實在太難看,所以乾脆剃了光頭就說自己潛心向佛,這樣就不用戴帽子,可以隨時隨地的解決頭皮發癢問題。
睿智。
就像他原本歷史上一樣睿智。
“獻媚去吧,出賣去吧,是人是鬼終究都會被青史銘刻。”
劉宗周說道。
好吧,他們知道孔孟騎士團出賣他們。
都是儒生,誰還不明白誰啊,將心比心,換成他們在這種情況下,恐怕也會做出同樣的選擇,但他們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翟鳳翀的行蹤都在他們掌握,後者一個山東人,在廣州醒目的很,劉宗周這些人在廣州舊友也多得是,他們可都是許孚遠弟子,後者當初可是被廣東士子當聖賢崇敬,現在其實也一樣,還有不少士子偷偷祭拜他和何維椅,把這當做他們對暴君的發泄。
所以翟鳳翀北上梅嶺向當地紅巾軍駐軍告密,然後又從梅嶺回來,再湊起來炮製逆黨名單,然後拿著名單回去。
都在他們掌握。
“恐怕我們也一樣,桑梓再無容身之地。”
水太涼說道。
看得出他還是很舍不得。
“難道如今桑梓就有我們容身之地?
那些楊豐的爪牙視我們為魚肉,只不過在等著揮刀時刻,可笑那些耆老們依然不自知,幻想著可以靠向他們獻媚繼續苟安下去,殊不知早就死到臨頭。以地事秦,地不盡而秦不止,他們幻想著靠一次次退讓,一次次妥協,一次次獻媚就能一直苟安,卻不知道楊豐正在用絞索不斷勒緊。
既然他們不肯醒悟,那麽咱們就用火把他們燒醒。”
劉宗周緩緩說道。
好吧,一切都是他們故意的。
這些都是真正聰明人。
劉宗周可是明朝最後的大儒,黃尊素更是號稱東林智囊。
自從江南向楊豐投降後,這些年看似和平繁榮,但實際上對他們的絞索一直在收緊,各種稅收,各種經濟政策,銀行等等手段讓那些工商業士紳始終處於半死不活的狀態。與此同時那些新知識分子開始大量進入社會,舊士紳無論從經濟上還是政治地位上,甚至在民間地位上,都已經在被壓製。
但因為這種溫水煮青蛙的手段始終讓士紳們還有幻想,後者也始終沒有反抗的勇氣。
畢竟生活還能過的下去。
只是困難些。
可反抗是要冒生命危險的。
那麽在不是被逼到絕路的情況下為什麽要冒生命危險反抗?
可是這些聰明人都很清楚,楊豐只是在收緊絞索,一點點勒死他們而已,反抗還有希望,可不反抗最後當楊豐勒緊最後一下時候,那就真的連反抗的資格都沒有了。但無論他們怎麽提醒,怎麽擺清利害關系,那些士紳就是無法從苟且偷安中擺脫,依然對楊豐抱著天真的幻想。既然這樣那就給他們來一個狠的,給楊豐一把刀,讓楊豐舉起刀來,看看刀架到脖子上準備砍下了那些士紳還能不能忍下去,
既然無法喚醒他們。
既然如此,那就用火把他們燒醒吧!
不過這種事情是自絕後路的,他們同樣也回不去了,那些士紳們會把他們當仇敵的。
所以這些智者們……
“走吧,咱們也該回去安排一下了,卻不想關中風沙之地,竟然成了儒家最後樂土。”
劉宗周說道。
好吧,他們早就已經準備好退路。
只不過他們給楊豐的那些名單裡面那些人,肯定沒有準備好退路,接下來一場大獄會隨著名單的北上,在江南甚至江西湖廣迅速開始,那些在他們名單上的儒生們一個個被抓起來,他們的家族面臨抄家。那時候這天下士紳們,總該明白楊豐的真正目的了,那時候看看他們還會不會反抗,如果他們連這都能忍,那他們死就死吧!
身為儒生的他們不配活著。
“樂土,樂土,爰得我所,只是樂土又能撐幾時?”
水太涼喃喃自語著。
樂土的確撐不了多久啊,楊豐都已經橫掃天下,區區一座太行山當然阻擋不住,大同國也就是苟延殘喘而已,什麽時候楊豐西征,什麽時候這片樂土轟然崩塌,也就是說他們西逃的結果,也無非就是不停繼續西逃。雖然之前就明白是這個結果,但此刻面對現實,他仍然免不了一陣惶恐,錦衣玉食慣了的他,簡直無法想象自己未來的不斷逃亡生活。
“儒風所沐,即為樂土,聖賢教化,即為樂土,樂土非土,儒生踏足之地即為樂土。”
劉宗周說道。
他倒是沒有任何猶豫。
然後他拄著拐杖走了,黃遵素同樣默默走了,水太涼明顯有些後悔的長歎一聲。
不過這時候後悔也沒用了,這又不是跳水,還可以嫌水太涼爬出來,這種事情做了就沒有回頭的余地了,再說回頭又能怎樣,楊豐要的是一個借口,他敢去告密結果也是死路一條……
楊豐會把他滅口的。
他就那麽欲哭無淚的追著劉宗周二人也走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