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3章

  若無七寶一事，世人皆不知仙盟行事如此的迅速和隱秘。

  當鳳閣主在無意間得知白帝跟前的凡人出自西嶺神木，仙盟迅即查到對方的屬性。趁鼓吹百八宗門逼上大荒神宮的時候，派人四處搜尋其余靈寶的下落。

  別的修士九死一生遇不著、搶不到的靈寶，就這麽被仙盟的人集齊了。正因為集齊了，仙盟再一次派人向聖君討要時，他終於肯給了。

  聖君的手一松， 仙盟即刻大肆宣揚，說聖君亦讚成七寶通天！

  他可是真仙，他若同意，這世間還有誰找到理由反對？就連仙雲宗的幾位真君、真人也無話可說了。

  於是，在白帝城與仙盟交接那個凡人時，鳳閣主在大庭廣眾之下取出一枚留影珠， 聲稱這是女君失蹤前的影像。

  “三年了， 我知道大家很關心白帝的下落。白帝先在無柱山渡動，恰逢黑山老祖遷居無柱山不久， 救了渡劫失敗的她且將她帶到碧落潭的一處洞府裡……養傷。”

  黑山是什麽人，天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她刻意停頓才說出養傷二字，頗有誤導之嫌。

  雖然黑山在女君的手裡吃了個大虧，可當事人死的死，失蹤的失蹤，唯有黑山獨活。洞府裡到底發生什麽事，也只有失蹤的女君和黑山最清楚。

  如今女君不在，到底誰吃虧便任人捏造了。

  “鳳閣主，”赭百裡打斷她的話，“你若非現場目睹，含有歧義的話少說為妙。你雖遭人所棄，也不必遷怒別的女子，刻意做出落井下石惹人笑柄的言行。”

  她敢眾目睽睽之下詆毀女君的清譽，他何須給臉， 為她遮掩真實品性？同樣是帶有歧義的話， 是他的可信還是心狠手辣的鳳閣主可信，大家心裡門兒清。

  白帝城的人更是一個個衝她怒目圓瞪。

  見對方不僅當眾質疑她的話，還揭她傷疤，鳳笛不禁冷笑地捏緊那枚留影石：
  “赭統領此話何意？事關你家女君，真話就不讓說了？是否但凡對你家女君不利之事都是本閣主在刻意抹黑？既然不信，那這塊留影石於你們有何用？”

  本以為這塊留影石能成為白帝城的軟肋，孰料，赭百裡冷然起身：

  “它既是鳳閣主的傑作，確實無用，我們走。”

  林舒不想看外人的嘴臉，堅持待在靈戒裡。雙方尚未交接，白帝城大可反悔不給。仙盟在外橫行霸道，不少大能修士看不慣但孤掌難鳴，紛紛投靠了白帝城。

  莫說與仙盟對抗，再加上這百余宗門，白帝城也未必會輸。

  兩敗俱傷的事不能做，但見白帝城要離開，無極宮的幾位老道長連忙出言相勸。仙盟的幾位長老也瞪著鳳笛，示意她趕緊道歉找台階下，確保交接順利。

  小不忍則亂大謀， 鳳笛很清楚接下來的事有多至關重要， 遂忍氣吞聲地向白帝城的眾人道了歉，並補充道：
  “既然世人都擔心白帝的下落，本閣主提議現場觀看留影石，正好讓大家看個清楚明白，日後不必亂傳謠言。只是白帝的情況不太好，本閣主之所以提議，正是怕赭統領等人將來為她開脫。

  當然，這塊留影石是真是假，是否有人偽造，本閣主願意請聖君親至鑒定！”

  言畢，鳳笛得意地盯著面無表情的赭百裡，冷笑道：

  “不知赭統領可願意讓大家夥一睹白帝的風采？”

  “只要真實不虛，有何不可？”赭百裡冷聲道。

  鳳笛明顯不懷好意，也證明了女君的近況確實不妙。他若拒絕公開留影石的內容，以後仙盟揪著這一點便可為所欲為，無論什麽破事都能往女君頭上推。

  仙盟毫無道義可言，但如果留影石的內容真實不虛，公開也無妨。倘若大凶，白帝城見機行事便是。

  只是，赭百裡和白帝城的人萬萬沒想到，女君的處境比他們想象的更惡劣。

  眾目睽睽之下，留影石的影像清晰呈現人前——

  漆黑的夜晚，碧落潭附近的一處洞府被炸開，讓世人無比掛念的女君一襲白衣端坐其間。明明重傷未愈，卻一出手便救了越川道人以及幾位年輕的小修。

  她自己卻身陷囹圄，瞬間被一片黑暗淹沒。消失前，黑暗的入口處魔氣四溢。

  “大家看見了？”鳳笛滿意地環視四周，看著愕然的各宗門人，還有神色嚴峻蒼白的赭百裡等人，按捺不住內心的喜悅，幸災樂禍道，“她重傷未愈，被魔氣籠罩，必已入魔，已經沒有救的必要。”

  無人敢保證她沒有入魔，一旦救回來，以她自身的修為，誰能抵擋？
  刹那間，全場靜默。

  唯有赭百裡一把奪過留影石，冷凝著臉領著白帝城的人大步離開。

  ……

  而元昭的處境，確如鳳笛所言大大不妙。

  長期被困在玄魔池裡，縱有萬千手段也難以施展，更別提逃脫樊籠了。她現在已經分不清魔骨藤是否存在，神智紊亂，結界隨著她心志的潰散而逐漸變弱。

  分不清幻境，她便不再依賴身上任何的物件，包括手腕的神木珠串和識海裡的太古劍。

  無論眼前出現什麽情況，被什麽怪物襲擊，或墜落危機重重的深淵，她一概不理會。闔眼，手持印訣，心裡不停默念清心訣，告訴自己這一切都是幻境。

  可惜，無論她出手與否，法力雖在，可神智難以維持清醒。

  有時候一睜眼，看到結界在變弱，心裡一著急，她的心志就動搖得更厲害，結界崩得更快。

  惡性循環，可她無力改善。

  魔與蚊蟲無異爾，可是阿娘啊，孩兒要給您丟臉了，她連個蚊蟲都不如啊！

  哈哈，緊閉雙目的元昭苦澀一笑，結界瞬即崩潰散開……

  僻野之外，一襲白影如石雕般端坐不動，任憑風雨侵襲，耳邊嘈雜不寧。方才白帝城的赭百裡、聖域掌門伯琴特意來過一趟，請他鑒定一枚留影石的真偽。

  讓兩人失望的是，他鑒為真品。兩人又求問女君如今身在何處，他們該如何挽救。

  “誰也幫不了，她得自救。”他說，頓了頓，又道，“她能自救。”

  聽到最後一句，兩人的臉上頓露驚喜，見他拒絕再回答任何問題，這才怏怏離開。兩人各率門人前往碧落潭尋找線索，試圖助女君一臂之力。

  可他知道，這一切皆是徒然。

  她能自救，是他對自己說的。歷經萬世死劫，她早已勘破生死。這是最後一劫了，他切不可弄巧成拙。

  道理他懂，只是口微苦。

  忍不住默默取一塊硬糖放入口中，頓時一股芳香清甜彌漫心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