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殺大劫,終其一生都要活在死亡的邊緣。
元昭的累世既有平淡的,也有跌宕起伏的。有過富貴,亦有過遭人算計被綁架之類的罪惡事件發生。可那些恐懼都是短暫的,要麽被撕票,要麽被救回。
今生不同,她是一出生便掙扎在生死之間。
因為她今生的媽媽杜鵑是一個“社團大佬隻愛我”的戀愛腦,為了一個五官端正(長相普通)的社會青年小綠毛甘願成為失足少女。
杜鵑成為失足少女多少帶點自暴自棄的心理。
因為她爸媽離婚了,各自重組家庭。由於她是女孩,爹不要,娘不得不帶著她在外面住出租屋。後來她娘找了個二婚男結婚了,自個兒收拾收拾便走了。
從此一去不回頭,繼續讓初中生的杜鵑住在出租屋。每月給她繳房租,夥食費時有時無。
杜鵑沒有夥食費了就找媽要,每次都要被老媽子數落一通。罵她一個賠錢貨不要亂花錢,需攢錢給弟弟買奶粉。
找爸要根本要不到,最後她爸乾脆連電話號碼都換了。
生在這樣的家庭,一不小心就養成了孤獨內向的性格,在學校也是個被霸凌的對象。
終於有一天,她再次被本校的幾位女生男生圍著羞辱,她的官配頂著一頭綠毛如神明天降……
之後,一直想要個家的杜鵑無名無份地跟了綠毛小李哥。
不僅沒去學校,甚至連出租屋都不回了,把她所有的行李搬去小李哥位於近郊的一棟五十八平米的小破舊裡。
她許久沒找媽媽要夥食費,也許久沒去學校,班主任打電話給她媽媽問明原由。媽媽才知道女兒離家出走了,於是興衝衝地跑去退了那間出租屋。
至於女兒去哪兒了,她不關心。
如果有人問起,她就說女兒受不住生活的清苦,回她爸家去了。她爸那邊根本無人問起,甚至沒幾個人知道他有女兒。
在各方的嫌棄之下,一個小人物就這麽消失在公眾的眼前。
懷著滿腦子的溫馨浪漫在小破舊裡布置自己的小家庭,直到一年之後,杜鵑生了個女兒取名李瓊花,即元昭。
當了母親,杜鵑當初腦子裡進的水逐漸被母性熬幹了。
女兒出生前,她只需每天低聲下氣小心翼翼地伺候小李哥就好。小李哥除了偶爾吼她兩句,日常中待她還算不錯,至少吼完之後肯給一點家用。
女兒出生後,小李哥對外軟弱無力的鐵拳終於找到用武之地。
從那以後,杜鵑不僅要承受暴力,還要出外乾活賺錢養老公和女兒。稍有不從,小李哥的拳頭便指向繈褓中的女兒。
後來嫌杜鵑賺的錢太少,便讓她下海,反正他有門路。
杜鵑下海了,女兒太小沒辦法自力更生,隻好交給小李哥手下的一位年老色衰的女人蓮姐帶。
凡是跟著他混的,無論男女都不是什麽好鳥。
明知那些人不靠譜,可杜鵑無法擺脫小李哥的掌控,只能一味隱忍。
最初,杜鵑拿回來的錢不算少,本以為從此能給女兒提供更好的生活。誰知小李哥從外邊帶回一個七八歲的男孩,說是他兒子,讓杜鵑以後小心伺候著。
若敢不從,他就揍她的女兒。
杜鵑屈服了,本以為自己的屈從能讓女兒平安順遂地長大。可她萬萬沒想到,繼子見父親成天揍這個捶那個的,耳濡目染之下也開始拿起拳頭揍向弱小。
就這樣,小瓊花在拳頭與棍棒刀斧、開水等各種危機裡跌跌撞撞地長大。
在逆境中生存與成長的孩子,身上多半有一些生存的資本。比如四五歲的她便擁有了識時務的眼力,在街邊順手牽羊,以及不請自入的入室本能等。
這孩子剛出生時很弱小,兩歲之後逐漸壯實,到了四五歲已經很抗揍了。而且她還是個小白眼狼,明明是親媽千方百計地養護她,她卻喚保姆蓮姐為媽。
蓮姐是失足女,一生無兒女。
原本是被迫帶養小瓊花的,後來帶著帶著,竟帶出感情來了。不僅把自己的渾身技藝傳給她,甚至妄想取而代之成為小瓊花的親媽。
小瓊花是個爭氣的,蓮姐教什麽她就學什麽,一講就通,一學就懂。
蓮姐是個性格外放的,跟著她,瓊花從小就嘴甜舌滑。很快就幫自己認了一堆乾爹乾媽,成天活在便宜爹娘的“寶啊寶”的歡笑聲中,把親媽氣個半死。
可杜鵑有自知之明,知道女兒唯有嘴巧才能在這些人渣當中平安存活。
為了女兒的未來,她低聲下氣地懇求蓮姐,讓其他女人在小李哥的耳邊吹吹枕頭風讓女兒上學。她先前跟小李哥提過讓女兒讀書的事,被一巴掌扇暈了。
之後又提了兩次,換來的要麽拳打腳踢,要麽是小李哥的陰陽怪氣。
她沒辦法,只能請外援相助。
杜鵑心裡知道自己的一生算是完了,女兒要想脫離這些人渣就必須讀書。將來考大學,考國外去。泥足深陷的她,唯一能想到的逃離方法便是到國外去。
蓮姐雖然一直看不起杜鵑,但真心喜歡小瓊花,也希望孩子有個光明的未來。
於是,她與幾位談得來的兄弟姐妹各自想辦法說服小李哥讓孩子去讀書。這時候的小李哥已有一定的江湖地位,手下馬仔若乾,在當地也算小有震懾力。
在他眼裡,培育兒子成材才是要緊的事。女兒以後是別家的人,讀什麽書啊?培養她對社團擁有歸屬感才是最重要的。
等將來長大了,把她嫁給父子倆看中的人就好。
就這樣,在親媽、乾媽乾爸乾兄們鼻青臉腫的努力下,小瓊花七歲時終於被允許上學。讓眾人揚眉吐氣的是,他們家花寶的成績居然一直是班裡拔尖的。
大家夥樂歪了嘴,但不敢對外宣揚。
小李哥的兒子是個狠角色,瓊花尚在繈褓中時,幾次差點被他扔進開水沸騰的鐵鍋裡。他書念得也不錯,一直是班裡的第一名,凡比他聰明的都被做掉了。
比如讓對方出意外,要麽就拿家人的安危威脅對方放棄第一名的寶座。
有這種大哥,小瓊花絕對不能比他聰明。
每每聽到班主任對女兒的誇讚,親媽杜鵑總要在背地裡淚流滿面。悔恨當初自己要不是腦進水了,也不至於連累女兒生在這種惡劣環境中。
但事已至此,悔恨無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