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光在下界不知轉世多少回了，托前世仙緣深厚的福氣，每一世皆生在靈界。

  因此每一世都活得比較長，所經歷的人生多半是先甜後苦。而她當年被貶的原因是對雲瀾上神起了欲.念，從而一步錯步步錯，最終釀成大禍萬劫不複。

  而這輩子，引發這段孽緣的當事人相遇，成敗在此一世。

  嚴格來講，琉光對雲瀾上神的情感比元昭對楚晏的情意深厚許多，且始終如一。在元昭代她司職的那段歲月，她在下界歷劫遇到楚晏即心生好感。

  那時的她和元昭都不知道楚晏是雲瀾上神的情根，亦即分身。

  琉光一直對雲瀾情根深種，到了下界，遇到他的分身同樣芳心暗許。不像某人，隻貪戀他柔情似水的一面，對聖德真君嚴厲冷酷的本性避如蛇蠍。

  在天界時，琉光對雲瀾愛而不得，於是恨極了獲得他全部關注與愛護的小師妹龍元君。

  恨的另一面是羨慕，在她被剔除仙骨，散盡畢生法力乃至被扔下凡間的最後一刻。她的執念仍是擁有龍元君那樣的樣貌，養成對方那般高冷孤傲的性情。

  這樣的話，他是否也會那般溫情地對待她？

  因這些執念，擁有天尊血脈是不可能的，可她每世皆有珍稀靈根和血脈。且身份高貴，逐漸養成心心念念的高冷孤傲在內心的深處僅存一絲善念的女修。

  所以，她不是窺見真君的想法故意變成元昭的模樣。而是因緣所至，讓她得償所願罷了。

  此生既是她的機會，也是雲瀾最後一次劫難。

  看完前邊的部分，元昭感觸不大。

  本以為有人刻意變成她的模樣蠱惑三師兄，如今得知真相，說實話，她的內心毫無波瀾。三界的眾生多如繁星，出現幾個長相神似的人值得大驚小怪麽？

  對方若能順利重返九天，到時自己設法逼她換副樣貌即可。一山不藏二虎，何況琉光是為了籠絡男人的心衍生出自己的樣貌。

  和兩萬年前那樁事一般無二，那鳳寂不就是模仿風彌的性情轉生到靈丘的麽？
  一念之差犯了糊塗事，元昭表示理解。

  或許等對方成了仙，不必她強行逼換容貌，對方已經為前世的犯蠢之舉感到羞愧不已。用不著逼，便著急忙慌地把容貌改回以前的模樣。

  說實話，琉光以前的容貌並不差，差在雲瀾上神動心的對象不是她罷了。

  真正心悅一個人時，容貌什麽的都是浮雲，琉光自己就是證據。

  當然，逼琉光換臉是以後的事。而眼下，元昭對五鹿星君的焦急感到不解。就算琉光頂著她的臉和三師兄相處，那又怎樣？

  三師兄跟少師伯都不一樣，他喜歡誰絕非看臉那般膚淺。

  至於性情，一個人的性格是會變的，包括喜好。若三師兄被琉光的深情所感動，元昭會在天上心無芥蒂地祝福二人，還會替二人擔憂何時歸天共結連理。

  若是晚了，開放仙神姻緣的天規再作改變，那就臥了個槽！須知蒼珩一事，再次引發“開放仙神姻緣是否合適”的爭議。

  此事關系到朱家人的處決，天宮諸神分成兩派，正在每天激烈討論中。

  “怎能不急？”見她一副事不關己的表情，五鹿星君急道，“神君怕是不知，上次你救了那白狐斷了琉光羽化的機緣，她在一次瀕死危機中得知前塵往事……”

  同時看到元昭明知白狐魔化是助她回天的關鍵，卻罔顧“不得擅自乾預下界仙神歷劫”的法則，硬是橫插一手毀她仙途。

  這既是兩人的前塵恩怨，也是元昭和小白之間的前塵因緣所致。

  如果琉光看到這一幕後能夠破劫悟道，下一世仍在仙界，位列仙班不遠矣。可惜她看完之後心生強烈瞋念，導致仙緣成了孽緣轉生到妖界成了妖王之女。

  她心魔已成，清虛之氣盡化妖性，此生仙途遙遙無期了。

  因情生孽的她重遇轉世的雲瀾，執念如故，且一心想把他留在妖界。甚至當著他的面向妖神誓願，只要他肯留下，她願意助他登上妖王親爹的至尊之位。

  愛他至深，到了不惜弑父的地步。

  琉光對三師兄這般的情深意重，令元昭歎為觀止，自愧不如。但古往今來，這般偏執的情深向來不得善終。

  此生的雲瀾生在異域的仙界，在登天疑無路，妖魔當道且仙宗式微的大環境之下。他仍然堅信三界有勝境，天地有清氣，自己道心未凝故眼前迷瘴重重。

  “眼前所見皆虛，妖王至尊亦難逃凶戾渾濁之境，非我所求。”雲瀾看著一襲白衣飄逸的女子，好言相勸道，“仙子出身不凡法力不俗，何必貪戀這汙濁之境？”

  此女子喜著白衣，被妖族眾生奉為九天玄女，異族有人稱之白衣羅刹，也有人投其所好稱其一聲仙子。

  同樣是白衣，眼前這位的白衣太過飄逸輕柔，跟他似曾見過的大不相同。

  “何為汙濁？又有哪裡不汙濁？”琉光冷笑道，“我妖界的法則與其他界域唯一的不同是我們敢坦露心聲，不掩飾。你以為仙界便正大光明，至聖至淨？

  別天真了，你回頭看看你們各大仙門哪一門沒有勾心鬥角，貪瞋苦怨？就連你自己，不也甘願沉溺癡迷心底那道莫須有的身影？當年要不是這身白衣，本仙子去救你的時候險些被你一刀兩斷！

  你們仙門弟子向來自視清高，從不敢坦然面對自己的欲.念。壓抑得久了，一有機會便暗戳戳地出手使絆讓自己得償所願，這又算不算汙濁？”

  算，她說的當然也算。

  可那白影不是他的欲.念，而是讓他堅信清虛之境離自己不遠矣。

  此生不達，來生必達。

  雲瀾靜默佇立原地，深深凝視她片刻，再一次確定她不是他印象中的那道白影。不是就不是吧，他心無波瀾，既不傷心失落，也不曾感到失望。

  他的修為已臻化境，可以看到十世前塵的種種。

  十世前塵中，白影已然存在他的腦海中。但在現實中，他沒見過什麽白衣女子，那白影從何而來？潛意識裡覺得那白影是女子，故累世特別關注白衣女子。

  在凡塵俗世中，他曾經不止一世覺得那白影是否天上的仙子下凡來點化他？既是點化，為何從不露面？
  只要她肯露面證實神仙的存在，讓他持缽行乞苦修心性，他絕無二話。

  可惜，那白影始終存在腦海中，甚至覺得那可能是他幻想出來的影子。包括今生的十世中，有七段人生娶妻生子，有四世的妻子是喜著白衣的女子。

  其中有兩世情深，婚前被她們迷得五迷三道。

  婚後一個性情大變，一個婚後幾年人就沒了。讓他清醒意識到情深易變，情深不壽。

  無論情深情淺和那道白影，皆是過眼雲煙。

  “瞧，”元昭欣慰道，“這不適應得挺好嗎？”

  五鹿星君斜睨：“……”這小沒良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