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5章 死亡與新生

  諸多聖主現在，全就一句話。

  ——死馬當活馬醫了。

  在察覺到自己等人無法依靠武力讓兩位陛下停止散道的那一刻，他們是感到絕望的。

  但萬幸的是，每一次兩位陛下出手阻擋他們的攻擊都會使散道變得緩慢。

  甚至停滯。

  所以，一位位聖主卯足了勁兒，悍然殺去！
  劍聖主與聖鈞劍主一劍又一劍揮出，兩股解散不同但同樣恐怖的劍意橫亙天穹！

  伏魔聖主怒目圓睜，金身當空，神光綻放，鐵拳轟塌天地！
  而煌天聖主，大概是其中最能笑得出來的了，像一個得償所願的孩子天真地笑著，手上卻一點兒也不留情，浩蕩的黃金洪流撕裂寰宇，傾軋而至！

  ……

  總之，在場聖主，都已傾盡全力！向著自己曾經效忠的王，攻殺而去！

  而同一時刻，那遍布整個坤坎二道的災難，仍在繼續。

  ——一個個大域，一個個凡人所聚集的城池與國度，一張張在火焰中獰笑的夜鳥圖騰，勾勒出宛如地獄一般的可怕繪卷。

  毀滅！

  天地之間，只有毀滅！
  天上塌陷出一個個恐怖的窟窿，大地宛如脆弱布帛一般被無形的力量撕裂，靈氣崩潰，詭異的喃喃祈禱聲在仿若呆滯一般的人潮之中響起，極詭異，又極可怖。

  煌天域，煌天聖地。

  無數修士腳踏飛劍，盤坐神台，從宗門出發，趕往天下各處，治退災厄！

  ——他們接到的命令是這樣的。

  但實際上，當這些修士真正到達所謂的“災難”的發源地的時候，他們才愕然發現——找不到敵人。

  就像是天災一樣。

  沒有敵人。

  除了那些手無寸鐵的凡人和蟲魚鳥獸以外，他們甚至找不到任何其他的生靈。

  無一例外。

  煌天聖主。

  煌天三佬面色無比凝重，聽著下方的匯報，本就蒼老陰沉的臉上，眉頭皺得更加緊了。

  他們都是殘仙境的大能存在，都是經歷過無數風雨見多識廣的老油條，什麽場面沒見過？

  但今日，他們不得不承認，這場景，他們還真就沒有見過。

  ——沒有敵人，沒有源頭，就像是世界自發的毀滅一樣，哪怕有通天偉力，也無法阻止。

  “其他大域呢？”三佬中的一位，面色憂愁，問道。

  底下的執事將頭埋得更加低了，道：“大人，吾等還能聯系到的大域聖地，都是差不多的情況——在各個地方，各個角落，特別是凡人聚集之地，同時爆發了這種源頭不明的災難！”

  話音看下，三佬對視一眼，皆看到對方眼中的苦澀之意。

  不錯，他們乃是堂堂聖主，一域之主，底蘊無雙，大能無數，哪怕煌天聖主不在了，他們也能輕易鎮壓整個煌天大域所有宗派實力加起來的力量。

  但……眼前這種情況，已經遠遠超出了他們的插手范疇。

  或者說，他們這些仙境之下，連知曉這突如其來的災難究竟是什麽的資格，都沒有。

  “諸多聖主呢？”

  “陛下呢？”

  “天王峰無數大能呢？”

  三佬仿佛自言自語，又仿佛在質問誰那樣。

  殿下埋頭的執事更加顫抖了，隻顫顫巍巍吐出幾個字來：“稟大人……毫無音信。”

  “下去吧，有事再報。”仿佛是感受到執事的恐懼，煌天三佬歎了口氣，也不想再為難他。

  後者如蒙大赦，就要轉身告退。

  但突然間，他仿佛想起了什麽，突然道：“三位大人，還有一事——屬下猜測，那天地崩潰的黑暗中，似乎並非那般簡單。”

  三佬一愣，“繼續講。”

  “是！”執事一拱手，道：“是這樣的——在屬下的門下，有一對年輕弟子，乃是天生龍鳳氣運，一胎二子，因此相互之間，能察覺到對方的狀態。”

  “不久前，他們受命跟隨長老們一同前往卦水流域鎮壓災厄，二人之中，兄長不甚陷入那漆黑混沌，被其吞噬——我們一直認為，那混沌與虛無中，踏入即死，絕無生機。”

  “但那雙胞之中僥幸活著的弟弟卻說，他與他兄長的感應，是在他兄長跌入混沌後幾個時辰方才斷絕——也就是說，雙胞之中的兄長，至少在那混沌中活了數個時辰！”

  洋洋灑灑一段下來。

  煌天三佬的眉頭皺得更加緊了。

  ——毫無疑問，所謂的災難，就是指天塌地陷，然後被那深淵巨口一般的裂縫吞入其中的人，就再也沒有回來過。

  所以，還活著的人，自然就認為那裂縫中絕無生機了。

  但現在，似乎出現了什麽轉機？
  “難道……那所謂的災難的源頭，就躲藏在那黑暗混沌之中？”

  煌天三佬眼睛一眯，淡淡的怒意湧現而出！

  災難爆發那麽久，死傷無數，整個大域生靈塗炭，一片狼藉，他們早就是憋了一肚子火！
  現在，似乎終於能找到地方發泄了！
  那執事見狀，非常明事理地躬身一行禮，退下了。

  ——他隻負責稟報一切，至於其他，就看煌天三佬自己的決斷了。現在他們的聖主沒了，做主的自然就是這三位了。

  而在這執事退下後，煌天三佬甚至沒有片刻猶豫，對視一眼，身形就消失在煌天聖地中！
  下一刻，卦水流域。

  煌天大域中一塊平平無奇的平原地帶。

  此時此刻，應當還是豔陽高照，但卦水流域中，卻是一片漆黑！
  天是黑的，地也是。

  或者說，沒有天，也沒有地。

  原本的天地所在的位置，只有一片漆黑的混沌。

  此地，原本是一處無比繁華的凡人國度，但現在，一切都毀於一旦，天地，草木，人類，生靈，泥土，白雲……一切都已被無盡的黑暗所吞噬！

  三道身影，突然出現在這黑暗之中。

  當即，煌天三佬就感受到一股恐怖的吸力，欲將他們吞噬進去！
  他們抬頭望去。

  只見那一望無盡的深沉的黑暗，仿佛某種太古猛獸的血盆大口，擇人而噬！

  “走！”

  煌天三佬目光冰冷，渾身殘仙境的可怕氣息浩蕩奔湧，竟主動投身進那無盡的黑暗中！
  ——既然煌天聖地門下的弟子都能在其中堅持幾個時辰，那麽他們身為殘仙境，應當能活得更久。

  或者說，想要解決眼前的災難，總要先弄明白它究竟是什麽東西才是。

  而最簡單最直接的方法，就是……親眼去看！
  於是，在一陣讓人窒息的黑暗以後，煌天三佬睜眼看到的，是一片茫茫的虛無。

  原本，他們還以為這黑暗之中，是要人命的混沌與葬海，非仙境存在不能踏入。

  但真正走進來後，他們卻愕然發現。

  ——只有虛無。

  這黑暗之後，什麽妖魔鬼怪都沒有，只有虛無。

  “這是如何回事？”

  煌天三佬舉目四望，看向周遭。

  卻發現在不遠處，卻是有著一些微不可查的身影。

  他們心念一動，瞬間便跨越千萬裡之距，來到那發現異常之處。

  然後，三位經歷過各種大風大浪的殘仙，突然感到頭皮發麻！

  這些身影，不是別人。

  正是無數凡人，無數蟲魚鳥獸，無數低微修士！

  無數生靈！

  災難發生後被卷入其中的生靈，如今正雙目無神地橫七豎八躺在這虛無中，被遠方一股莫名的力量所牽引，宛如河流一般，向著某個方向漂流而去！

  ——就像是……人所組成的無盡長河！
  這些生靈，明明還有氣息，但卻仿若失去了甚至，隨波逐流！

  “這是……”

  煌天三佬全力展開念覺，覆蓋方圓！
  赫然發現，這無盡的虛無中，數不清的失去了神智的生靈，向同一個方向“流”過去。

  “很大可能，就是災難的源頭，或者說……罪魁禍首。”其中一位三佬，如此說道。

  “走！”

  下一刻，三人異口同聲！

  身影瞬間消失在虛無中，化作流光向那無數生靈流動的方向而去！

  虛無中，無歲月。不知過去了多久。

  煌天三佬第一次停了下來。

  因為他們發現了“同伴”。

  ——來自隔壁的南天聖地的兩位同為殘仙境的太上長老！
  稍微一交換信息後，就發現雙方的目的，都是一樣的。

  都是為了找出並鎮殺那災難的源頭，還坤坎二道一個天下太平！
  於是，結伴而行！

  途中，他們又遇見了更多、來自各個大域的殘仙境大能們。

  一問才知曉，都是為了探明真相而來！

  於是，隊伍逐漸變得龐大起來！

  但最後，除了煌天三佬以外，竟已有來自各個大域，各個聖地的數百位殘仙！
  他們有的是聖地大能，有的是宗門道祖，有的是隱居凡塵的大神通者。

  今日，匯聚於此，隻為那災難！
  而也正是這個時候，煌天三佬方才知曉，不只是煌天大域附近周遭，整個坤坎二道，都遭受了同樣可怕的災難！

  ——天崩地裂。

  “今日，聖主們忙於仙宴。”

  “但吾等，仍可護坤坎二道天下平安！”

  眾人匯聚起來，氣勢高漲，有人高聲道，贏得無數同道附和！

  “不錯，正是如此，吾等要在聖主冕下回來之前，將一切平定！”

  “待本座發現這背後是誰在作怪，非要將它拘入萬魂劍中，煉它個七七四十九萬年！”

  “諸位道友，走！”

  “……”

  一路上，高歌猛進！
  同時，他們又看到無數失了神一般的凡人，修士，自己無數生靈！

  更加堅定了決心！
  終於，來到終點。

  然而，出乎眾人意料的是，這裡並非有什麽可怕的惡鬼與異族。

  只有無比龐大的，漆黑的濃霧，橫亙在前方。

  而那些沉睡的生靈，正仿佛泥牛入海一般，被那黑暗的濃霧所吞噬！

  “看來，這其中就是此次災難玄虛所在了。”

  煌天三佬深吸一口氣，看向眾人：“諸位道友，此行必定凶險，所有人想要退出，還請盡快！”

  諸多修士，無一退群！
  “好！”

  “那便讓吾等同心協力，去會一會這妖魔鬼怪！”

  說罷，一位位殘仙，邁入黑霧！
  那一瞬間，感覺變了。

  ——倘若說方才在黑霧之外，人們感受到的是寂靜與虛無的話，那麽進入這黑霧之後，便是……戰栗！
  那種恐懼與敵視毫無由來，又像是水火不容那般與生俱來，無比深刻！

  無數殘仙，神色驟然無比凝重！
  煌天三佬，更是眉頭死皺！
  但此時此刻，哪兒輪得到他們退縮？
  或者說，就在接近真相的那一刻，他們又怎麽可能退縮？
  於是，愈來愈近！
  終於，穿越茫茫黑霧以後，他們看到了。

  在那無盡的虛無中，沉浮著的是一具光潔，白皙如玉，堪稱完美的男子身軀。

  但這，不是重點。

  因為諸多殘仙第一眼就認出來了，這是人類。

  重點是當他們抬頭，望向天上，一枚無比龐大的，遮天蔽日的漆黑眼眸，緊緊閉著。

  而那無數生靈，無數凡人，正流向那龐大的眼眸！
  這些無辜的生靈在那眼眸前方，崩裂，化作血霧，融入其中。而每一次吸收血霧，那眼眸便微不可查地膨脹一分！
  “就……就是……你這家夥……”

  就像是承受著某種可怕的壓力那樣，煌天三佬怒目圓睜，看向那可怕的眼眸！

  事到如今，一位位殘仙終於確認了。

  ——這眼眸，就是幕後黑手！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坤坎二道，堂堂殘仙，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可怕大能，這一刻，僅是看著那緊閉著的眼眸，就已經耗盡全力！

  “本來想把你們留到最後……”

  “沒想到竟送上門來……”

  “人類，真是無知，亦無畏。”

  冷酷而帶著淡淡的譏諷的聲音，會放在諸多殘仙耳邊，仿佛洪鍾大呂，震耳欲聾！
  同時，一股可怕的，完全無法理解的可怕壓力，傾軋而來！

  一位位殘仙，神色劇變！
  “出手！”

  “不要猶豫了！”

  “這怪物太過凶險！萬萬不可留手！”

  “……”

  一時間，這樣的聲音會放在虛無中！

  以煌天三佬為首，一位位殘仙拚著內傷的風險，匯聚仙力，爆發力量，施展神通！
  刹那之間，平地驚雷！無數神異的術法，朝那緊閉的眼眸，恢宏奔湧而去！

  天地色變，虛空動搖！
  而那眼眸，只是微微睜開一絲。

  抹除。

  於是，一切神通，盡數熄滅！

  嘭嘭嘭嘭嘭！！！
  一位位殘仙，在不敢置信中，化作血霧，騰空而起，融入那眼眸之中。

  隨著更多更純粹的血與霧的融入，祂……又變大了幾分。

  死亡，帶來新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