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章 我是誰?
靈蝶崖的山道蜿蜒而上,夾道花草叢生,螢火蟲飛舞,撲閃的螢光為夜行人照亮崎嶇的山路。
山道上有人踉蹌而行,清冷的月光透過稀疏枝葉灑在那人素白的衣衫上,裁出斑駁的影。
葉傾雨腦子還有些迷糊,她要去崖頂的雲鏡湖。
她原本喝醉了酒,靠著白玉欄杆打了個盹,誰知一覺醒來天色已晚。
至於為何要去雲鏡湖,還得從她醒來後說起……
一覺醒來後,醉意還未散去,葉傾雨望著天幕上的月亮發了一會呆,崖頂的琴音就是從那時響起的。
是她熟悉的琴音。
她想起元宵節那夜的千屏城,想起那支舞,想起孟奚知站在石橋上看著她……
繁華盛景在那一夜落幕,一座城的毀滅來得太快,讓人措手不及。
腳步聲將葉傾雨的回憶打斷,她回頭,便看到一個相貌極美的女子站在院子裡。
女子媚眼如絲,似有勾魂攝魄的魔力。
不管是容貌,還是風情,胭脂河畔任何一家青樓的女子都比不上她。
葉傾雨所見過的女子中,只有畫中仙江蘺能與之一較高下。
不過葉傾雨此刻的注意力,卻是被女子身後的錦衣公子所吸引。
倒不是說他長得比這女子還要好看,而是……葉傾雨第一次見到頭上長角的人。
頭上長角的公子也看到了葉傾雨,他亦是一怔。
“靈蝶崖什麽時候連鬼也能來了?”
單憑這一句話,葉傾雨便知道這位仙君修為不低。
當初畫中仙若是能看出她非活人,是否就不會引她入夢?
不過究竟是不是因為沒有血肉之軀羈絆,而能探仙家之夢,葉傾雨也只是猜測罷了。
亦或者正如孟奚知所說,是因為血玉的緣故。
葉傾雨不打算搭理這位沒有禮貌的仙君,大抵在仙的眼中,本就是瞧不上鬼的。
瞧不上鬼,卻帶著個妖在身邊,葉傾雨也不怎麽瞧得上這位仙君。
她晃了晃壇子裡的花釀,正欲再灌一口提提神,不想頭上長角的仙君三兩步走了過來,一把奪過她手裡的酒壇,另一隻手已經捏住了她的下巴。
“……”葉傾雨若不是酒還沒醒,怎樣也不能這般輕易就被人製服住啊。
雖被仙君捏住了下巴,迫使得葉傾雨仰起脖子,但仙君身上並沒有殺氣,他的手亦沒有刻意用力。
葉傾雨醉眼朦朧地盯著這位手腳不規矩的仙君,“你有事?”
仙君彎下身子,在葉傾雨的臉上左看看右瞅瞅,眉頭越皺越深。
葉傾雨盯著近在眼前一對樹杈般的角,嘴角一咧,垂在身側的手驀地抬起抓了上去。
“哎哎哎……你放手!”
南海龍王太子慕風只顧著琢磨葉傾雨的臉,沒成想讓這滿身酒氣的女人抓住了一對龍角,被她這一通掰來扯去,已然是眼冒金星了。
從高崖之上流瀉而下的琴音正到輕快之處,連聽者也覺得心情愉悅。
葉傾雨笑得開心,“這玩意真的是長在你頭上的嗎?”
“廢話,不是長的難道還能是接上去的?臭丫頭你快放手。”
“你先放。”
慕風松了手,但他明顯太相信葉傾雨了。
葉傾雨喝醉了啊!
她喝醉了酒,那是要發酒瘋的啊!
沒了慕風的鉗製,葉傾雨突然起身,站在白玉美人靠上,拎著慕風一對龍角搖來晃去。
“牛老怪,頭長角,哞哞哞,要吃草……”
慕風:“……”
魅妖扭著腰肢走向梨白亭,“這位可不是牛老怪,他乃是南海的龍王太子,這位妹妹你要是惹惱了他,可沒人能護得了你。”
魅妖靠在亭柱上,竟是不打算出手幫慕風製住這個耍酒瘋的女人。
“南海?南海……”葉傾雨蹙起眉頭,她好似聽人提起過那個地方。
慕風被葉傾雨鬧得不耐煩,長臂去撈葉傾雨的腰肢,卻被她靈活避開。
製住一隻發酒瘋的鬼,對於慕風來說並不難,但他暫時還不想傷了葉傾雨。
他心裡的疑惑還沒解開。
慕風無奈握住葉傾雨抓著他龍角的一雙手,抬眸問道:“你可知道孤影劍?”
葉傾雨聞言手指微僵,掙開了慕風的手,不料用力過猛,身子往後仰去。
琴音忽急,令這梨白亭裡平添幾分緊張。
美人靠外是雲海翻波,這要是跌下去,可就直接回人間去了。
慕風眼疾手快地拉住了葉傾雨的手,將她從美人靠上拽了下來,誰料竟挨了她一巴掌。
“呸,哪裡來的登徒子,連鬼都不放過?”
“……”慕風氣結,好半晌才平複住要打人的衝動,“不愧是她養的蛋,連脾氣都是一個樣。”
葉傾雨奇怪道:“什麽蛋?”
“廉婆婆沒有告訴過你……”慕風突然收住話頭,同樣奇怪地看著一臉懵然的葉傾雨,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葉傾雨。”
慕風心底暗歎,他果然沒有認錯人,“那你知道你的名字是從何而來嗎?”
葉傾雨搖頭。
“你出生的時候……唉,等等,你怎這麽快就死了?”慕風一拍大腿,差點忘了這茬。
葉傾雨此時已經清醒了幾分,她估摸著眼前這個南海的龍王太子極有可能知道她的身世,她便是泡進酒缸裡了,也得將自己掐醒不可。
“太子殿下是吧,來,咱們邊喝邊聊。”葉傾雨將慕風請到亭中的白玉桌旁落了座,又招呼靠在亭柱上的魅妖一起過來喝酒。
大概是酒壯慫人膽,她一隻鬼,完全沒有一點做鬼的卑微。
魅妖倒是比她自覺,在慕風一個眼神瞟過來後,媚然一笑,“我就不打擾二位雅興了,你們慢慢聊,我去花蔭谷看星星去。”
魅妖弱柳扶風般地扭遠了,慕風又問了一遍葉傾雨,“是誰殺了你?”
“是……”
慕風插嘴,“那人可知道你是誰?”
“他……”
慕風拍桌,“連你都敢殺,他是不是活得不耐煩了?”
葉傾雨等了片刻,見慕風說完了,才道:“他是活得不耐煩了,奈何死不了。”
崖頂的曲子已經在彈第三遍了。
《醉春風》明明是一首輕快的曲子,可不知為何,琴音卻是越來越悲傷,好似彈琴之人心底有傾訴不盡的哀愁。
“哦?這天底下除了上古之神雲涯,還有誰是死不了的?”
葉傾雨不說話。
慕風瞪大眼睛,“你是說,是雲涯神君殺了你?”
葉傾雨點頭。
“他為什麽殺你?”
葉傾雨不打算繼續掰扯這件事,接下來該她提問了,“我是誰?”
“你是葉傾雨啊。”
“……”
慕風反應過來,抬手從桌上撈了兩隻青玉盞,端起酒壇倒了兩杯花釀,推了一杯到葉傾雨面前,自己飲了一杯。
回憶起往事,慕風歎了口氣,“關於你的身世,我也只是聽聆悅提起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