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7章 第三百零六 清明時節雨紛紛
第三百零六、清明時節雨紛紛
肖不修是個寶藏,兜裡有兩個桂花糕小餅子,雖然我喝了幾口溪水裡的冷水,但完全不影響那個好味道。我吃完才去洗臉洗漱了一番,然後看著早已經整理的一乾二淨,英俊瀟灑,上等顏值的肖不修,心情極為愉快。
每天看到這麽好看的人,即便是清明節下著紛紛細雨,也完全沒有陰鬱的情緒。
“昨晚就已經把人安排到小瀑布上方的破廟裡埋伏了。他們傳來的消息說,裡面什麽都沒有,但有一些燒過紙錢的痕跡,應該是古月蓮一家人做的。”肖不修又開始給我梳頭髮,手法輕柔。“古月蓮的家人找到了她,已經下山去了。有人跟著,必要的時候,直接殺。”
“哎,您好歹也要憐香惜玉一下的,這個古月蓮應該是沒問題的。”我蹲在河邊伸了伸手,想撿一塊小石頭,被肖不修揪住了頭髮,根本過不去。“沒事沒事,我就是撿一塊石頭看看。”
“為何?”他的手很快,我的頭髮被細致地盤了個髻頂在了頭頂,“今日細雨,這樣的髮型不會亂。回去一定要洗頭,的確有味道了。”
這話說的,我都沒敢回頭看他的臉,真是不好意思啊。我撿起了一塊小石頭,掂了掂,又發現溪流裡還有幾塊殘破的鐵器,也隨手撿了起來。“行了,咱們走吧。”
肖不修也不問,直接拉起我。“我讓陳一陳二去找其他的侍衛們,到那個破廟集合。預計也會很快到的。”南廠自有一套聯絡方式,所以肖不修說的,我全都相信。
“方府和卓府的人,也清點一下。如果今天不到場的,除非是不可抗拒的原因,其他人也一律抓起來。”
“這個要把縣衙的侍衛也調過來了……”肖不修看了我一眼,那表情像是說:你幹嘛不早說?
我嘿嘿笑了一下,“大人,您可以的。想想辦法唄。”
肖不修橫了我一眼,用手指做哨子,呼呼地吹了兩聲,倒是和林子裡的鳥兒叫聲沒有什麽兩樣。要不是現在細雨紛紛,鳥兒都沒出來唱歌,我還真的以為是林子裡的鳥呢。
沒過一小會,林子裡各個方向居然都傳來了鳥叫,起此彼伏,還挺好聽。“這是啥意思?”我好奇地問道。
“知道了,這就去辦,晌午前必到。”肖不修翻譯了一下。
“就沒有什麽別的?”我又問道。
“比如?”他靠的我近了一些,我看到有雨水已經聚集在他的發梢了。
“比如給肖小七拿點話梅餅子,醬牛肉,肉包子……”我笑得很開心。
肖不修已經不是眉毛挑起來了,而是整張臉都皺巴了,“你當我南廠這套聯絡系統是為你做的麽?”
“難道不是麽?桂花糕小餅子是怎麽來的?”
“那是我懷裡一直揣著,想著上山之後你可能要吃……”肖不修說著說著忽然不說了,就這麽看著我,有點發愣。我輕輕笑開了,真的很開心了。
“好啦,肖大人,我們去破案吧!”我沒有再搭理肖不修,直接上山去了。
我們昨晚住的破廟是在小河的旁邊,距離搭救古月蓮的位置不算太遠。因此,依稀的方位我還是記得。所以經過昨日她躺倒的地方,我還特別看了一眼。首先是沒有了我們烤魚的痕跡,只有一些雜亂的腳步,看來是古家人留下的。
從這裡要攀爬上去,也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南澗山地形很複雜,有樹林叢生,有亂石滿地,還有深潭泥沼,大大小小的河流瀑布……這些日子我雖然轉的不多,但圍繞著周家堰附近轉了幾圈,還真的沒有發現這小瀑布上方居然還有一座小破廟。
現在往上攀爬的確是要手腳並用,並且都沒有發現任何有廟宇的跡象。甚至說,都沒有人的跡象,看來這裡的確是藏得夠深。古月蓮能爬上來,體力也是不錯的。我心裡一邊想著,腳下一滑,直接就歪了出去。
肖不修那身手果然了得,直接接住了我,然後默默歎了口氣,直接抱著我飛了起來。我都沒來得及喊一嗓子,就感覺他幾步就跑了很遠。我很速度地抱住了自己的頭和臉,完全不再說話了。
“為什麽遮住頭臉?”肖不修說話的時候,氣都不喘。
“我怕有樹枝刮花了我的美貌。”我多老實。這下好了,肖不修腳底一滑,我兩都歪在了一個大樹上。幸好啊,這樹夠大,承接住了我們兩個人。然後就有南廠的黑衣侍衛出現了,低聲喊了一嗓子:“肖大人,這裡。”
他們伸出了援手,肖不修完全沒有搭理他們,惡狠狠地對我說:“肖小七,加一百軍棍!”
“怎了?”我覺得有些莫名其妙,看著他不明所以。他索性把我放了下來,整理好衣衫,自己飄飄地上山去了。我站在原地,瞅了瞅他的華麗背影,又看了看身邊的南廠侍衛,問道:“你們大人沒吃飯。”
幾個侍衛忍住了笑,都沒接我的話,搞得我也很尷尬。隻好又說道:“咱們悄悄去埋伏哈。”
“小七大人,我們已經埋伏好了,現在帶您過去。天色還早,一般這時候,如果真有人上來祭拜,應該也要再過兩個時辰才能夠爬上來。咱們支援的人應該也會比他們到得早。”侍衛們都帶著黑巾遮臉,看起來都是英俊瀟灑,身形板挺。
我滿意地點點頭,“走吧。”
我花了足足半個時辰才歪歪斜斜地爬了上去,有四個侍衛很耐心地跟著我,但是都距離我不遠不近。我隨口問了一句,“你們都不打算拉我一把麽?”
這幾個人異口同聲地說:“我們怕挨軍棍。”
行吧,看來肖不修又成功地嚇壞了他們。不就是一百軍棍麽?本大人破了案子,就不會有軍棍了,還會有獎金呢。
確切地說,這裡是一個陡峭半山坡上的一小塊平緩之地,有溪流從更高的山上流了下來,然後在山坡幾乎直角的斜坡飛落下去。所以說,這裡看起來倒像是硬生生被開鑿出來的地方。當然,這裡的確有個破廟的遺址,荒廢到不仔細看,都看不出來這裡有寺廟的痕跡。幾乎都是用當地的石塊和泥土壘出來的土房子,依稀能夠看到有幾個疑似塑像的泥塊靠在山崖牆壁之上。
這裡已經長出了樹林,有不少樹木和荒草。因為沒有人打理,長得有些瘋狂。
我們上去的時候,這裡沒有人,我也看不出來南廠的侍衛和肖不修都藏在了哪裡。不過,他們肯定都已經躲好了。我還是很放心地轉了轉,摸了摸這裡的樹木。樹乾都不太粗,看起來要就是十年生左右的。
泥塑土塊之前有燒紙的痕跡,這應該就是古家燒過的,還有一些糕點和酒水,東西倒是很齊全,品質也都不錯,看著酒壺應該還是挺貴的。
細雨還在下,我已經覺得有些冷了。不過趁著人沒有到,我又去小瀑布的頂端看了看,果然有一塊有些閃亮的石頭,只有頂部冒了出來,在溪水中央。現在陰雨天,不是很明顯。算了算步數,古月蓮也沒有說謊,她的確是從這裡走過去,一不小心掉落下去的。
看完了,心裡就更有數了。我隨便找了個樹下靠著,隱藏了自己的身影,那四個侍衛緊緊跟著我,也隱藏了起來。我們都悄無聲息地站在陰影的細雨之中,時間久了,仿佛是要和這天地融合在一起一般。
在一呼一吸之間,我都有種稀奇地想法:在這裡的樹木若是有生命,能夠思考的話,不知道這年複一年站在這裡,會不會想下山去看看熱鬧和繁華?會不會遇到喜歡的人?或者,誰又曾愛了誰?誰又辜負了誰?
從我的方向望過去,可以看到溪水裡的石頭,也可以看到泥塑土塊前燒紙錢留下的黑色遺跡。我站的地方是兩個挨在一起的樹,看起來長得並不是很高大,因為緊緊挨在一起,倒是顯得枝乾很茂密的樣子。不過,現在這個季節還沒有太茂密,有些稀疏。
我懶散地靠在了上面,在兩棵樹之間的縫隙中,靜靜地呼吸。慢慢地,我的耳朵也能夠聽見這寂靜山林中樹葉在雨中伸展,枝條在春季抽芽,溪水撞擊石塊發出的聲響。很快,也有人悄悄地靠近,還有一些略沉重的的腳步……他們在我的身後,我的侍衛們沒動,那就證明是我們自己人,所以我也沒動。
一陣騷動之後,樹林裡又恢復了平靜。
然後,我卻忽然激動起來。因為該來的人,總是要來的。
我開始默默地在心裡複盤了周不全講述的那個滅族慘案的現場,一遍遍地,仿佛能夠看到周不全的父親在縫製人頭和屍身的樣子,看到他在寫著血書,那一小塊絲綢之上寫了這件大月國歷史上最為悲慘的一幕,看到他將這一小塊絲綢偷偷塞進了周不全裝自己最喜歡的小玩具的小笸籮裡。那裡面有周不全的小彈弓、小石子、布老虎還有隨手撿拾來的榕樹和槐樹的種子。
周不全的父親周成業雙手沾滿了賊人大哥屍身上的汙血,手指之間也沾上了榕樹和槐樹的種子,在無意之中掉落裡了這屍身的身體裡,衣服口袋裡。
再之後,就是那滿眼的親人躺倒在血泊之中,而他哭著喊著完全沒有用,那些為財殺紅眼的人怎能停止呢?他們不能留下任何一口活口,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他們要為日後的榮華富貴趕盡殺絕。
周家堰裡的雞和狗都被殺死了,確認了沒有一個活口之後,這些人終於放松下來。扛著自己大哥的屍身以及劫掠來的金銀珠寶走出了周家堰。這座山村沒有了人氣,只有還未來得及熄滅的炊煙還在渺渺升騰,一切看起來無恙,但又相當詭異。
這些人拖得東西太多了,又在南澗山裡走了一段時間,實在是沒有力氣了,就坐下來休息。溪水流淌處,他們喝水時,無意中抬頭望過去,發現了一點點閃亮之處。有人爬上去看了一眼,發現這裡還有一座小破廟,像是南澗山中被隔絕出的一塊寶地,不容易被發現,也不容易爬上來。
於是,這群人把大哥的屍身運了上來,直接埋在了這裡。並且洗乾淨了手腳,將包裡的金銀財寶清點了一下,大家分了起來。之後,就下山隱姓埋名生活起來。
沒有人發現他們曾經做過的事情,因為沒有活口,一切都很完美,他們也很放心。
日子就這樣過了一年,兩年,五年,十年,二十年。直到今天,二十年後清明節,是興國縣一帶風俗中的“大祭拜”之日。
細雨越發地密實了,順著我的頭髮流了下來。肖不修果然細心,給我梳了一個頭頂髻,沒有那種貼頭皮的尷尬感,只是能夠感覺到雨水細細地從臉上留了下來。
開始有了嘈雜的腳步之聲,還有人在交談的聲音。愈發地亂了,這些人的聲音變得越來越大,腳步聲也越來越近。側耳聽了聽,看來還有不少人,三四十人怕都是有了。我看了一眼身邊這四個南廠侍衛們,他們已經繃直了身體,進入了戰鬥狀態。
我依然沒有說話,只是屏住了呼吸,像是與身邊這個大樹融為了一體一樣,繼續靜悄悄地矗立著。
這群人走進了,看到了古家人祭拜的痕跡,有個個子略矮臉圓的中年男子說道:“我就說嘛,老古膽子小,提前一天來祭拜大哥,這麽多年了,早都太平無事了。”
“還是謹慎一點好,我聽說還有人在找當年的人。”另外一個男人面無表情,俯下了身子,清掃起了之前祭拜燒火的位置。“把東西都拿過來吧,就在這裡好了。不過,我記得當時下葬的位置不是這裡吧?算了,現在這裡都長滿了樹木林子,大哥在這裡也是安靜舒服的。老古在這裡燒得紙錢,我們也就在這裡吧。”
我暗暗數了一下,果然有三十多人,有年輕的,有年紀大的,中老年人居多,為首的一個人都已經花白了頭髮,看起來身材還健朗,有些發福。這些人穿著都不錯,綾羅綢緞。有幾個人看起來還很眼熟,應該是在接風宴中見到過的興國縣當地的豪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