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覺得索菲亞是一個什麽樣的人?”
“一個可憐的妻子、母親?一個勇敢的女人?”
“不完整,應該是一個在逆境中,勇敢地掙脫束縛、又努力活出自我的、充滿智慧的女性!”
“師姐是想跟我說,不要用妻子、母親這樣的詞匯去概括她,即便只是曾經?”
“你不覺得,對她而言,那是一種貶義?”
莊菱前往隔壁州,待了三天時間,那個索菲亞信中的小鎮,是一個很寧靜、平和的地方。
大家賺的錢都不多,但是都各得其所,說是小鎮,其實設施該有的都有。
莊菱也總算見到,跟夏鬱靠著“郵件”聊了半年多的女編劇。
莊菱當初就覺得特別怪。
兩人都怪。
沒辦法,捯飭文藝的,心思是有點不一樣哈?
莊菱眼中,
夏鬱已經算是很正常的人。
戴承弼那小子才怪。
莊老頭也很怪。
卡洛斯·日夫科維奇更就是怪咖中的怪咖!
通過這幾個月的了解,她以為能夠寫下《阿弗西婭·海切爾》這個劇本的女人,應該是一個不太修邊幅,眼神中充滿了不甘、怨念、憤懣、充滿了負能量情緒的老女人。
只有老女人或者老男人才能夠有這些相似的人生經歷,再添加一些戲劇性的故事情節,才有這些哀怨的、哀聲載道的,能夠引發同類型對於婚姻,對於生活,對於兒女的不滿的,對於現狀崩潰的影片或者是小說故事。
難道不是嗎?
現實中,幾乎是的。
莊菱見多識廣,對於委托人的狀態更多是司空見慣。
都是表外上的光鮮亮麗,卸下偽裝的內裡,都是不修邊幅的凌亂與匆忙。
很多人,哪怕坐擁了幾個億、幾十個億、他們的內心都沒有給莊菱一種沉靜的感覺。
在夏鬱身邊久了,回到詠霞老師身邊的次數多了——她才逐漸感受到。
但仍不以為意。
莊菱不是神,只是平凡的一個人,甚至她的內心是有一些狂妄的成分存在。
刻板印象真的是世人對於不了解的事物、人物最大的也是最無知的偏見。
*
當四十六歲的索菲亞站在小鎮公路入口處,當她遇見,這個雖然面龐上已經留下了歲月痕跡,但乾淨而又充滿了歲月痕跡的優雅女士,告知她就是“索菲亞”。
莊菱內心驚了一下。
她的內心想要反駁,可當與索菲亞對視——通過那一雙滄桑中充滿了平靜、寧靜的眼鏡。
她逐漸意識到了自己的自大,片面。
“很驚訝嗎?”
索菲亞如果不是因為那悲劇的十幾年,一定會成為更加優秀的存在。
一個會面就已經捕捉到了莊菱眼睛裡一晃而過的“訝異”。
國外與國內不同。
尤其跟你對話的人不是一個怪咖、也不是熟人的情況下,不需要太過於展現所謂的“華夏語言的博大精深”,因為一些不太準確的話術、信息很有可能會為往後的合作崩塌挖坑。
要麽就欺騙,要麽就最好是誠實。
你問我答。
當然了。
帶上一絲驚訝、一絲風趣幽默,那麽你們這段尬聊就能比較自然了。
“是的,女士!”
莊菱俊美的面龐浮現“被拆穿”的俏皮笑容,挑起右眉毛,略帶一絲思索,表述自己的心路歷程:
“索菲亞女士跟夏鬱女士,用長達半年的時間,聊了一場,我認為十二個小時就能結束的會議。這在我看來,非常離譜!”
“所以你會以為,我是一個性格非常怪異的、年紀又不小的、活在過去的女人?”
“邋遢、暴躁、甚至是偏執的?”
說這話的時候,她臉上洋溢滿滿的笑容,很溫暖的。是那種經歷了寒冬過後,大地回春的溫暖。即便她的眼角上魚尾紋相當明顯,但毫無疑問,有著令人震撼的美感。
莊菱目露歉意:
“是,但我為我的冒昧,我的無禮猜想道歉,希望能夠得到索菲亞女士的諒解。”
“當然。”
索菲亞聲音都是好聽的,沙啞卻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故事感。
過去的事多二十多年,她聽過最難聽的話,感受過最冰冷的態度。
對於莊菱的這一份未知切不帶惡意的些許偏見,又怎麽會在意呢。
莊菱突然就明白了。
為什麽,一場她覺得十二個小時就能夠結束的“審稿會議”,會維持了大半年的時間。
或許從郵箱中文字的溫柔與力量,說服了夏鬱。
她們是真正進入到了那個“故事世界”,她們是不同層面上的“阿弗西婭·海切爾”!
此刻,她原本定下的,從見面到坐下、喝杯茶、看合同、合同意見、修改到最終完成這一次工作,最多四十五分鍾的會議時間……被打破了!
靜謐的小鎮,充滿人情味,一路上迎著溫暖的冬日陽光,跟小鎮的居民碰面打招呼。
最終來到一座像是十幾年前的小酒館。
酒館外的院子,漂亮又乾淨,一隻大金毛聞聲鑽了出來——乾乾淨淨的。
它試探性地聞聞莊菱身上的味道,在索菲亞的介紹下,對莊菱釋放善意。
聽說索菲亞還有個朋友,但前陣子因為矛盾,也因為另一件事,搬走了。
“鬧矛盾很正常的吧?我也有一個很要好的朋友……一個有點笨但是很善良的朋友!我們會經常鬧矛盾、經常因為一些小事——所以我認為,這都不是真正的問題所在。”
“不,她很年輕,還很年輕,外年的世界很大,她需要更多的事情,也有更美好的未來。這個鎮子太平靜了,一眼就能夠看到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以後的生活。”
“沒關系,是朋友,總會回來的。”
“大概,不會了。”她莞爾又淡然,“年輕人的野心總是比較大的,希望她能夠,找到她想要的東西吧?”
“不過也許在不久的將來,在某個場合上,還能見一面?”
“那也很不錯?”
話題止步於此。
四十五分鍾肯定不夠的,莊菱壓根沒有開始談的意思,而是轉移話題:
“我能在這裡休息幾天嗎?”
“如果你願意,我是說,我可以作為導遊,帶你逛一逛這座小鎮?”
“那可太好了。”
總而言之,這三天莊菱舒舒服服的,她也心安理得:“我都工作了幾個月了,我在幾個月前,就已經馬不停蹄工作了,我休息幾天,有問題?我應得的!”
“連孟孟都公費出國度假了,我到隔壁州度個假怎麽了?”
夏鬱:“我也沒催你的意思不是嗎?”
我還沒說話,你怎麽先急了?
直到莊菱離開前的四十五分鍾,兩人才開始正式談及《阿弗西婭·海切爾》的劇本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