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3章 姑母和侄女

  陳皇后的問題，讓陳九小姐一時語塞。得先有機會相處，才能回答這樣的問題吧？但關鍵是，她壓根就沒和皇子說幾句話。

  “侄女……”陳九小姐低下頭，有些猶豫地答道：“嗯……侄女未敢太過打擾皇子。畢竟……畢竟……”

  “畢竟什麽？”陳皇后問道：“你不是喜歡他嗎？”

  “可是……”陳九小姐低聲答道：“皇子他已經娶妻了呀。”

  “娶妻了又如何？”陳皇后立刻說道：“難不成你覺得，你一個相府小姐，做皇子側妃太過委屈，因此不願。若是有的選，姑母也不願意讓你以側妃的身份入宮。你一個堂堂相府嫡小姐，的確怎樣都不敢為人妾氏。若不是事出無奈……唉！總之，雲兒啊，是姑母委屈你了。”

  陳九小姐的確覺得有點委屈，但看到陳皇后一臉辛酸無奈，她並不忍心訴說自己的委屈，而是輕輕搖了搖頭：“不是的，姑母。”

  “雲兒，你放心。”陳皇后拍了拍侄女的手：“武定侯府的小姐，難不成還能在身份上越過你去？就算眼下她是皇子正妃，但皇上原本就不大喜歡她，這正妃的位置，她坐得住坐不住，可是兩說。再說，將來皇子登基，封誰為後，還不好說呢！她上官女就算是正妻身份入宮又如何，最終沒被封後的太子妃，不知有多少。”

  “但皇子與皇子妃的感情似乎非常好。”陳九小姐抬起頭，看了看陳皇后的臉色：“皇子他……真是個好夫君。皇子妃在娘家住了都快一年了，兩人分開這麽久，但皇子竟然沒有納一個妾氏側妃，而且依舊對皇子妃十分惦念。連貴妃娘娘宮中熬了解暑涼茶，他都不忘惦記給自己怕熱的妻子送到宮外。只要是與皇子妃有關的事，不論多細微的小事，皇子都牢牢記在心裡。這樣好的夫君，又怎麽會將妻子以外的女人放在眼中。”

  聽了陳九小姐的話，陳皇后沉默了許久。蕭景珩這樣的男人，別說陳九小姐沒見過，就連陳皇后自己都沒見過。她甚至，壓根就不相信蕭景珩會真的如此對上官靜仔細呵護，她覺得，那也許是蕭景珩為了楊氏小姐和陳九小姐才如此刻意誇張表演。

  但陳皇后並沒有將自己的心裡話說出來，她仔細觀察了陳九小姐帶著幾分豔羨與傾慕的神情，開口問道：“你羨慕嗎？”

  “侄女當然是羨慕的。”陳九小姐有些臉紅，但還是大膽地點了點頭：“作為女人，若能嫁一個如此尊重疼惜自己的丈夫，一輩子也別無所求了吧？所以侄女是真的很羨慕皇子妃，她的運氣真好，能嫁給皇子這樣，萬裡挑一的好男人。而且……”

  陳九小姐後半句話聲音陡然低了下去：“長得還十分英俊。”

  說完這句話之後，陳九小姐的臉更紅了。而陳皇后則沉默了更久的時間。陳小姐的話，讓她真的無話可說。若是蕭景珩真能如他表演出來的一樣，疼惜尊重自己的妻子，這樣婚姻誰不羨慕？別說侄女會羨慕，就連她都羨慕。

  可惜同樣是嫁入帝王家，蕭景珩和皇上這一對親父子，性格真是天差地別。陳皇后想起她當年嫁給皇上的時候，忍不住心中一陣陣遺憾和憤恨。

  她也曾經是風華正茂的妙齡少女，也曾經對自己的丈夫充滿了期待與愛慕，但她換來的是什麽？一個茬又一茬挑釁她正妻地位的年輕女人，還有越來越習以為常的冷淡與漠視。

  到了如今，她和皇上成親快三十年了，就連新婚燕爾期那些的淺淺溫情也早已磨耗殆盡，皇上現在在她面前，甚至都沒興趣假裝一下關心與呵護。

  陳皇后短短恍神之後，立刻整理了自己的表情，她朝自己的侄女微笑地點點頭，帶著一絲勸誘地說道：“你說的沒錯。皇子的確是難得一見的好男人。這樣的男人，你不想要嗎？好好想想吧，若是他心裡的人，能從上官氏變成你，那這一切繾綣，一切呵護，不都是你的了嗎？”

  陳九小姐望著陳皇后美豔端莊的臉，並沒有第一時間開口。

  而陳皇后也不急，她等了一陣子才又說道：“雲兒，蕭珩這樣的好男人，可不是隨處可見的。其實姑母接你進宮之前，一直在猶豫。以你的出身，嫁給皇子做側妃，也實在是太過委屈。但是雲兒，若你與他兩情相悅，他的眼裡心裡，都只有你一人，你還覺得委屈嗎？”

  “我……”陳九小姐原本是想要反駁，她想說蕭景珩已經有了妻子。但是陳皇后的話，就像是魔咒一樣不停的在她腦中繞來繞去。她畢竟只是個十幾歲的小姑娘，對於愛情和婚姻，還是充滿了期待。

  而且蕭景珩是這樣一個從形象、出身、人品、行為，都無可挑剔，能滿足懷春少女一切幻想的人物，他對於陳九小姐來說，就像是夢境一樣旖旎又華麗，充滿了吸引力。

  因此反駁的話到了嘴邊，陳九小姐卻無論如何都說不出口。

  “雲兒，”陳皇后微笑著循循善誘：“姑母一切都是為了你而著想，若是你實在不願意。你也不必怕，直說就好，姑母會和祖父去說的，我們不會逼你做你不願意做的事。”

  “我……”陳小姐低下了頭，她對於自己的想法十分羞恥，但卻又無法拒絕這樣美夢一般的誘惑。完美的婚姻與愛情，誰不想要呢？
  “姑母，”她最終兩眼一閉，不去理會自己內心深處那些隱秘的自責：“我想……在宮裡多住些日子，陪陪您。”

  “好呀。”陳皇后點點頭：“未央宮冷冷清清的，若是你肯多住些日子，姑母求之不得。明日我們早些去壽安宮，給太后娘娘請安。皇子每日都會去壽安宮，還能見到他。不過，明日你可不能再向今日一樣犯傻了，機會總是有限的。”

  “嗯！”陳九小姐乖巧地點點頭。

  　-——這裡是受害者和加害者的分割線-——
  　　陳皇后，作為一個大宗族的嫡女，一個宗法社會的壓迫和剝削的犧牲品，終於也走到了這一天，從受害者，成為了一個加害者。

  　　再被皇權和宗族雙重盤剝了將近三十年後，她已經認同了這種規則，自動將自己遭受的一切合理化，並且作為執行者，將這種“合理”施加到了下一代身上。

  　　一切都是為了宗族，這是陳皇后安慰自己的合理化理由，也是她洗腦迫害陳九小姐的理由。她是真心相信這一切的，因為如果她不相信，那她之前三十年的人生，將毫無疑義。

  　　不是所有人都像蘇氏一樣，有玉石俱焚的反抗勇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