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被辜負的民國女子（20）

  柳西巷的小院子裡，秋日的斜陽照射進來，唐寧正舒舒服服的躺在藤椅上看小芳澆花。

  院子理出來，才發現角落裡還有幾株半死不活的蘭花，小芳跟著伺候花園子的老師傅學過兩招，當下就剪了枯敗的枝葉，又找了個破瓢澆水，邊乾活嘴裡還念叨著。

  “小花花，你也就是命好，遇上我們家小姐，要不然再晚一點你就活不成啦。要記得來年春天來些漂亮的花給她瞧，記住了沒？”

  聽得唐寧忍不住笑了，“遇上小姐也沒用，小姐又不知道怎麽救活它們，還是遇上你這個小丫頭才得救的。”

  “看小姐說的，我是小姐的丫頭，沒有小姐我們就不會在這兒，這些花也不會被我小芳看見。”

  總之還是小姐的功勞。

  唐寧知道再說也沒用，反正這丫頭都覺得是什麽好處都是她的，這副唯主子論的邏輯已經深深植入她的內心了。

  桌子上放著來自上海的回信，她沒想到事情會那麽順利，那位在報紙上罵人隻圖痛快的“煙如織”，聽到她的故事，居然十分共情的和她站到了一起，痛罵渣男，還安慰她。

  難道專欄作家還真是本色出演？
  她本來是想要花錢請行業罵人標杆在報紙上搞搞輿論，造造勢，現在看來，她要是和這個“煙如織”順勢交上個朋友，是不是這筆錢也不必花了？

  想到這裡，她從藤椅上起身，開始寫回信。

  煙如織不是為她分析解答了這種困惑麽？
  煙如織說這種社會現象並非因為眾人都覺得合理就合理，是不公平的，是對婚姻的損害，對伴侶的背叛，是每一個真正文明的人所不齒的。

  並且還鼓勵她尋找自我，肯定自我。不要因為伴侶的背叛而否定自己，更不能因為別人的錯誤去懲罰自己。

  那麽她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在煙如織的開解下豁然開朗，意識到了婚姻中雙方的不對等，意識到了這麽多年自己都在對方的壓迫和傷害之下，她努力掙扎，試圖反抗。

  一封信，洋洋灑灑，一氣呵成。

  唐寧吹了吹鋼筆上未乾的字跡，裝在寫好的信封裡。

  覺醒總要有個時間過程的，現在是她的覺醒時間，接下來就是她的行動了。

  打官司也有個過程，等到煙如織下一次來信，估摸著就是她要打官司，需要輿論為她正名的時候了。

  拿著信出門，剛好郵局的信差在附近送信，唐寧便直接交給他，並且給了賞錢，這樣更加能確保信件的安全投遞。

  喜得那個信差練練道謝，保證下回再有她家的信件一定第一時間送來。

  這年頭辦事是這樣子的，上頭的政府都不大安穩，政策更加不用說了，朝令夕改，各自為政，下面的職員就是當一天和尚撞一天鍾，是不是為了那點微薄的薪水做事，又能有多盡心。

  唐寧回到院子裡插上門，還沒走到藤椅上，就聽見敲門聲。

  “小姐，是我。”

  原來是吳媽買菜回來了。

  唐寧和小芳對視一眼，松了口氣，“你繼續澆花，我來開門。”

  她走到門前，拉開門栓，打開門就對上吳媽那張滿是驚慌的臉。

  菜籃子裡倒是有菜，就是亂糟糟的，還沾了不少土，一副被打翻過的模樣，再往吳媽身後看，張府的管家帶著人就跟著吳媽後頭。

  “小姐，對不起。”

  “小事兒，你沒傷著吧？”

  唐寧把吳媽拉進來，朝她身上上下看了一遍，褲腿上也沾了不少灰。

  “沒……我倒是好好的，就是菜籃子被他們推搡的打翻了，也怪我不小心，一路上被他們跟著也沒察覺，一回頭都跟著我到了巷子口。”

  吳媽小聲又慚愧的說著，唐寧搖搖頭，示意她站到後面。

  管家趙勝帶著人打量了一下這個小院子，不陰不陽的衝著唐寧行了個禮。

  “少奶奶真是讓我們好找，老爺太太都擔心壞了，還以為少奶奶在外邊遭遇了什麽不測呢，還有你們兩個！”

  他一雙銳利的老眼直勾勾盯著小芳和吳媽，“沒了王法的東西，不知道死活，主子有了不好的心思，你們不說攔著勸著，反而要縱著，你們這樣的奴才留著有什麽用，等到回府非要打死不可！”

  趙勝是管家，張老爺的心腹，全府的下人沒有不挨過他教訓的。

  此刻的吳媽和小芳雖然決心跟著唐寧出來，但猛地被趙勝這麽一威脅，還是都忍不住膽寒。

  而趙勝呢，似乎很滿意自己的震懾力，殺雞儆猴嘛，少奶奶一個深閨小婦人能有多大膽量，這麽幾年了他就沒見過少奶奶吱一聲，就算是受了氣一時想不開跑出來，難道還能跟他身後這些孔武有力的男人比？

  自認為這麽一番話也就足夠了，他又看著唐寧，帶這些命令的口吻道。

  “少奶奶，這麽些日子散心也散夠了，要不您現在就收拾收拾東西，這就跟咱們回府吧？”

  他此行帶了兩個護院，在他看來已經足夠。

  他等著少奶奶害怕，乖乖收拾東西回府。

  卻只見那位平日裡低眉順眼大氣也不吭一聲的少奶奶，直盯盯的看著他，嗤笑一聲。

  “呵，哪裡來的老狗，吠個不停？”

  趙勝和同行的人都呆了一瞬，隨後才覺得憤怒。

  畢竟那可是少奶奶，從來沒有存在感，也從來不大聲說話的主子。

  “少奶奶可以罵我，只要您高興，怎麽罵都行，主子沒有錯，錯的只能是挑唆主子的下人！”

  趙勝走上前，站在小芳面前伸手就要教訓。

  “按照規矩，這樣的奴婢，就應該掌嘴！”

  他漲紅著臉，瞪著眼睛，大掌高高的揚起。

  小芳被嚇得閉了眼，縮著脖子，認命等挨打，可隨後，記憶中的疼痛並沒有傳來，她睜開眼，就看到她家小姐細白的手正攥著趙勝的手腕，而凶神惡煞的趙勝呢，臉憋的通紅，看得出使出了全身的力氣，可這手就是沒法子打下去。

  “說你是狗，你還真不拿自己當人，這就狗仗人勢起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