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被辜負的民國女子（13）

  “我實在是沒法子，娘家指望不上，婆家……更是輪不到我說一句話。”唐寧滴下淚來，可憐的看著李太太，“姐姐，我十八歲嫁給他，嫁了以後他就留學去了，整整三年，我才二十一……難道我一輩子都得填在張家不成？”

  李太太也忍不住鼻酸，她平時跟著李先生雖然應酬過政府官員的太太們，來往的人不少，但還沒見過有女人這麽直白的把女人家難言的苦楚說出來的。

  男人都是什麽德行，大家都清楚，只是見多了忍辱負重的，一見到唐寧這樣你既無情我便休的女子，忽然覺得神清氣爽起來。

  “姐姐，我也不瞞著你，錢財我還有些，只要事情能辦成，我這輩子都不敢忘姐姐的大恩。”

  唐寧又下了一劑猛藥，拿出一張銀行的錢票出來。

  “這是妹子的一點心意，等到事成之後，另有重謝。”

  李太太瞟了一眼錢票上的數額，伍佰元整，心頭一跳。

  她家在這家銀行開的也有戶頭，這種錢票是能去取出錢來的，看來這個一心想要離婚的張家少奶奶，還頗有誠意。

  想到鬧著要買裙子的女兒，她心神動搖。

  良久，還是把錢票推了過去，“妹妹，姐姐私心裡是很想幫你的，錢收回去，以後要有什麽不痛快不如意的地方，隨時歡迎你來找姐姐說話，只是這離婚嘛……真的，聽我一句勸，算了吧。你這種情況，男人說什麽都不想離，你是離不成的，就算是寫了狀子告上去也沒用，只是白白丟臉，以後在那個家裡更沒有立足之地了。”

  “我有他簽字蓋章的和離書。”

  唐寧並不意外，事情要真的能一帆風順的輕松解決，就沒有那麽多女人在婚姻中痛苦掙扎了。

  “你有什麽也是不中用——你說什麽？”李太太眼睛一亮，“可是真的？他不是不同意離婚嗎？”

  “他巴不得離了我，甚至想要休妻，只是舍不得我那筆嫁妝罷了。”

  唐寧把其中緣故說給李太太聽，“剛回來的時候他就鬧了一場，揚言要休了我，當時還寫了書面證據，只要我簽字便立刻生效。只是後來他們家舍不得我的嫁妝，我當初出嫁，我娘疼我，把家底掏了一半給我做嫁妝，女子的嫁妝是全歸自己的，現在我要帶了去，他們家心疼，就出了主意要哄著我守在家裡。”

  聽得李太太直接說出口，“張家看著家大業大，沒想到全家人一起欺負小媳婦，還想要私吞嫁妝！真真是可惡！”

  她聽唐寧說的清楚明白，料想不是騙人，又有那五百塊錢在桌子上。

  “你先前也沒說清楚，我就是心裡再向著你也無計可施啊，有了他簽字畫押的和離書，那這事兒就還有轉圜的余地，等我們家先生回來，我幫你問問看。但是有一點，能不能行，可不是我說了算的。”

  “姐姐幫著問一句，就感激不盡了。行不行的……這點心意就當給外甥女的零花，您可別和我外道。”

  唐寧說完，起身就告辭離開了。

  她把錢都存在了銀行裡，又到張家的成衣鋪子買了幾套衣服，她的吳媽小芳的都有，至於付錢嘛，記帳。

  自家少奶奶來買東西還能要錢，通通記帳，去府裡要錢去。

  又到張家其他鋪子上，用得著的東西都買了個全乎，還是記帳。

  反正這個少奶奶的身份快要過期，有權不用過期作廢，她就是揮霍了，張家這會兒也不敢指責，不用白不用。

  三個人直接沒有回張府，把租來的房子都給規整好，直接就住下了。

  派了個店裡的夥計去府裡傳話，就說少奶奶回娘家小住了。

  三個人美美的吃了頓飯，舒舒服服的洗了個熱水澡，對了，張家有鋪子賣洗澡桶，都買了。

  唐寧睡在稍大一些的房間，吳媽和小芳睡在配房。

  “吳媽，你給我講講唄。”

  小芳給吳媽擦頭髮，兩個人洗完澡互相幫忙，忍不住心裡的好奇就問了。

  “講什麽？這日子過著不好？小姐拿我們當自家人，什麽吃的住的都跟自己是一樣的，你還有什麽不知足的，瞧瞧這新被子，我這活了大半輩子都沒有睡過這樣好的被褥。”

  吳媽邊說邊拿手去摸床上的新被子，背面細膩光滑，是上好的布料。

  她就是結婚用的都是粗布的，進了府做下人，更加不配用好的了，不知道誰用過的舊棉被，有就不錯。

  誰能想到老了老了還能享上福？
  “哎呀，您老說哪裡話，我就是想知道知道，小姐帶您去了那個李府，可見著當家人了，人家是怎麽說的？”

  小芳擦完吳媽的頭髮，開始整理床鋪，“我早就打定主意跟著小姐了，您老可是白操了心。這樣的好日子，攆我我也不走呢。”

  “就知道你這小蹄子鬼靈精。”

  吳媽點了點她，“人家倒也沒說什麽，隻說要幫著問一問，但是成不成的，沒說準話。”

  “那照這麽說，還不一定能成？”小芳有點擔心。

  “不用你操心，那辦事的總是會這樣說的，但只要收了錢，肯辦事，八九不離十了。要不怎麽顯出人家的能耐呢？再說了，你見小姐慌了嗎，樁樁件件哪樣不是氣定神閑，可見心裡有主意的。”

  “那我就放心了。您老還別說，咱們小姐是個心裡有主意的，平時不顯山不露水，但跟著她，心就是穩當！”

  小芳一骨碌鑽到被窩裡，“我給您老暖被窩，以後還煩請您老多帶帶我，咱倆同心協力，把小姐給伺候好才是正經。”

  吳媽被她逗的直笑，“我打你這個賣乖的小蹄子，老娘的新被褥還用得著你暖？還不快給我爬出去！”

  兩人一人一床新被子，疊兩個被窩，逗樂了兩句，見到小姐房裡熄了燈，便也熄燈睡下。

  第二天一大早，唐寧便讓小芳去買來了街面上的各類報紙來看，邊看邊篩選信息。

  單單是張為民的和離書，並不十分保險，還要造輿論，讓法官不得不考慮大眾的看法，迎合當下的新思想，便是一條捷徑。

  她看著那些專欄作家，有的勇於提出新觀點，有的則互相謾罵，用詞之刁鑽辛辣實在是讓人歎服，仿佛大家都在比賽，誰的觀點最新最奇，誰抨擊舊觀念的力度最大，誰就是最有思想的人，誰就能有名聲。

  她選出了一個罵人罵的最厲害的，名字叫“煙如織”，直接寫了一封加急信件寄到報社。

  煙如織頗有名氣，從罵人的口吻和措辭上來看，很容易讓人以為這是個女人，但唐寧並不這麽想，披著個馬甲，是男是女誰知道呢。

  但看此人行文大多是罵不公之事，尤其是一些私生活不自愛的名人，被他起了各種諢名來罵，實在是解氣痛快。

  津南去上海並不遠，信件來往速度並不慢，這只是唐寧的第一手準備，接下來，她雇人調查了張為民的那位女朋友，江蘊儀。

  一方面的助力不夠，那她就多管齊下，全面開花，務必要讓自己乾乾淨淨的脫離張家。

  她，唐寧，從來不是個吃虧的人，也不受任何的窩囊氣。

  “宿主，離婚有這麽麻煩嗎？”戀愛萬歲系統結束了一個階段的學習，就看到唐寧忙忙活活的。

  “在這個時代，的確是比較麻煩。”

  唐寧歎口氣，“也就這幾年，才有了離婚這個詞，原來的女人，在家從父出嫁從夫，三從四德女德女戒，有數不清的條條框框來約束，就因為身為女子。做的好了是應當的，稍微有一點點不好，那就有一條條的戒律來對應懲罰，實在是不公。就算現在有了離婚的概念，但在絕大多數人的心中，舊的戒律依然根深蒂固。男人可以尋歡作樂不忠誠，但女人必須貞靜柔順賢惠大方，所以，哪怕我有證據，那些掌握權力的大老爺們可都是男人，這事兒，不一定能成。”

  “哎，做女人也太難了。”

  戀愛萬歲系統消化了一下這些內容，由衷的發出感慨。

  “你不是男人麽？”唐寧還記得他自己給自己塑造的形象……真的有點辣眼睛。

  “呸。男人那麽可惡，我不要做男人了！”戀愛萬歲系統立志要和宿主同仇敵愾，“我變女人了，宿主，以後我們就是好姐妹！你要做什麽，我永遠支持你！”

  戀愛萬歲系統說完，用最快速度給自己的人物形象進行調整，然後邀請唐寧來看。

  唐寧並不十分想看，但……

  看這小破系統這樣熱情，姑且看一看吧。

  她冷不丁的瞅了一眼，都沒敢細看，整個人都凌亂了。

  “怎麽樣，怎麽樣，可不可愛？”戀愛萬歲系統還追著要好評。

  怎麽辦，現在的系統已經不是當初那個一心和唐寧對著乾的歪屁股系統了，而是唐寧最忠實的支持者。

  “整體形象是值得肯定的，只是細節方面需要再好好打磨，這樣吧，我給你找幾本繪畫設計類的書籍，你好好的參考一下，我相信下一次會更好，加油。”

  唐寧努力的組織語言，務必讓系統能夠感受到她的肯定，但以後又有改進的空間。

  果然，系統感受到了。

  “好的呀，寧寧，那我好好的吸收裡面的知識，爭取下次用更美的形象來見你。”

  “嗯嗯。”

  唐寧還不忘記叮囑它，“美的形象並不是千篇一律的，有自己的特色就好。還有，並非所有男人都是壞的，只是大多數在無知無覺中接收了這些潛移默化的規則和壓迫，自己成為了壓迫者而不自知，當然也有那種非常開明進步的，不是泛化的思想開明，而是對人發自內心的真正的尊重。”

  唐寧想起了一個人。

  在後世知名度十分高，從風姿到言行再到行動能力都無可挑剔的一個男人。

  “是有這樣的人存在的。”

  戀愛萬歲系統聽得不大明白，但不妨礙它表達支持。

  “那很好呀，希望這樣的人越來越多。有一些人站起來，就會喚醒更多無知無覺的人，到時候明白道理的人多了，就沒有什麽男人女人的分別了。”

  “你這句話說的太對了，小愛。”

  所以能夠在漆黑一片的時候，站起來振臂高呼喚醒眾人的人，都是值得尊敬的。

  注定會觸碰大多數人的利益，注定會收到不可計數的攻訐，就這樣還能站出來的，是及其偉大的。

  哪怕戀愛系統不懂得其中的內涵，但它也能明白這樣淺顯的道理，世上更多的人，其實是在掩耳盜鈴，因為自身的利益更加重要，所以要去壓榨另外一部分人群的生存空間，因為壟斷了知識，所以用筆做枷鎖，用思想做鐵鏈，給自己的壓榨行為披上道德的外衣，使這些行為冠冕堂皇起來。

  這又何嘗不是在說服他們自己？
  只不過說的太久了，他們自己都信了。

  ……

  受了委屈的媳婦回娘家，是常有的事，但如果一直不回家也沒有下一步打算，那就不正常了。

  剛開始，張家的太太老爺知道媳婦在外花錢，在鋪子上買東西，非但沒有不高興，反而松了一口氣。這說明媳婦想出了心頭那口氣，那就讓她出，幾個錢而已，隨她去。

  回娘家是吧，盡管回去消消氣。

  三天過去了，估摸著氣也消得差不多了，張為民就親自去了唐家，不，現在是程家去接人。

  這已經是能給的最大的體面了，裡子面子全有了，他就不信唐寧還能繼續擰巴著。

  沒想到到了程家，連人都沒見著，嶽父程興隻拉著他喝酒說事情，還有一個妻妹奉承他。

  不過見這家人的意思，對他都沒有什麽意見，想來唐寧當著他的面說的絕情，實際上在自己家人面前，還是很給他留面子的。

  這不就是心裡有他麽，真是擰巴的很，好在他不用再和這樣擰巴死腦筋說不通的女人一起生活下去了，張為民心裡亂麻麻的想著，一不留神被程興灌醉了。

  　大家初一快落呀，打麻將都贏錢，嘻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