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以北,龍眠山脈。
數千年來,北方這片土地都被三頭晶龍盤踞,人類靈武者從弱小到強大,每代人都傾盡所有來應對三頭晶龍的蘇醒,冰晶雪妖如同嘍囉被晶龍隨意驅使,血脈壓製尤為明顯,每一頭冰晶雪妖都有部分血脈源自晶龍的祖先,世世代代為晶龍所操控,盤踞於北肅山、冰魄山和雪哮山上,形成了天塹,阻隔靈武者向北探索,卻也沒有試圖南下,這樣的平衡維持了一千多年,以至於現世的靈武者都已經忘卻了晶龍真正的強大之處,還有一些帝國學者認為史書記載並不屬實,認定為無稽之談。
無知的靈武者不會理解,三頭晶龍一直在忍受著北肅山、冰魄山以及雪哮山的煞氣侵襲,它們被古代強大的靈武者種下了靈魂烙印,窮極一生都要窩在這三座積雪皚皚的山峰之上。
人類也同樣不會知曉,這三頭晶龍不僅僅遏製了煞氣的噴薄,也讓人類無法輕易踏足危險重重的冰天雪地,那裡藏匿了太多令人恐懼的生物,修為不及靈皇境的靈武者來此便只有死這一條路。
這靜悄悄的雪域,白色的雪花漫天飛舞,掩蓋了無數枯骨,也將野心勃勃的晶龍完全困在了這三座高聳入雲的冰山上。
廣袤的林海雪原裡,夜幕也悄然降臨,本該灰蒙蒙的天空在一瞬間便完全陰沉下來,白雪皚皚的山林之中一陣陣寒風呼嘯,層層霜雪被風卷起,鬼哭狼嚎足以形容。
一道蜿蜒曲折的洞窟隧道外,幾位身披雪白色毛皮的侍女隨一位女娃娃緩緩走入洞窟之中。
洞穴以外,漆黑的夜,寒冷的風。
洞穴以內,卻是別有洞天。
這隧道為人工開鑿,將龍眠山脈的山腹完全鑿穿,順著隧洞進去,彌漫的白色霧氣緩慢散開,隨視線逐漸清晰,顯出了七彩光暈,赫然矗立著一座好似冰雕雪砌的宮殿,沿著山體內壁布設一條環山石階,這石階竟也是雪白色的,細細觀瞧會發覺這是由玉石雕砌而成,自山洞口鋪卷至庭殿,庭殿內竟有上百人在各自忙活著,庭殿前有三口巨鼎,每一口鼎足足有兩個成人高度,其內已被點燃,跳動的外焰不僅將整個山腹都點亮,就連空氣都不那麽冷冽了。
仔細觀察那巨鼎會發現,鼎內灼燒著的正是人類的屍骨,鼎沿還掛著一截慘白膚色的小腿,若有外人看到定會豁然色變,可宮殿之中忙碌的人們卻不以為然,仍然在忙著手中的活,不曾停歇半刻。
他們或許是麻木的,也或許是深知偷懶的結果,他們的眼裡早就沒有了光,但依然在這山腹洞窟之中苟活著。
走在最前方的女娃娃穿著一身紅袍,緊隨其後的侍女們也已褪下毛皮,露出貼身的白色衣袍,而整座宮殿內忙碌著的人們卻都穿著黑袍,當女娃娃順著山道緩緩來到庭殿末端的禦座時,所有身披黑袍的人都停止了勞作,高舉右臂將手背貼合在額頭之上,面對女娃娃躬身行禮,卻是一言不發,維持著僵硬的動作。
這個女娃娃,正是林逸歡。
而這座恢弘的山中宮殿,便是殮魂殿。
細細觀察林逸歡,會發覺她的膚色是雪白的,紅色帽簷遮住了她猩紅色的雙眸,在相對昏暗的宮殿之中那一身紅袍配上那一對猩紅雙眼,是那麽的懾人。
大概也就八歲左右的年紀,卻是看不出一丁點孩子的模樣。
直至林逸歡坐在了禦座之上,幽幽的掃視著庭殿之上所有躬身不敢動彈的人們,稚嫩的嗓音傳蕩開來。
“眾殿使平身!”
“喏!”一眾黑袍人紛紛放下右臂,緩緩直起腰板,表情都十分木訥,看不出喜怒,活似一個個木頭傀儡。
待所有殿使簇擁至禦座前五十米左右的距離時,林逸歡吞咽了一口口水,抬頭看向一旁的侍女,被回以肯定的目光後強作鎮定,學著母親余瀟平時的姿態及口吻,單手手肘倚靠在禦座旁的扶手上,那副小大人的模樣令人發笑,但現場所有殿使沒有一人敢表達出心中的真實想法,仍然面無表情的看向林逸歡。
“自今日起,任命邱姨為我殿大供奉,授予摧心鈴,各殿使須遵從大供奉的號令,如有違背,生不如死!”
“喏!”
稚嫩的音調沒有任何靈力包裹,卻是字字句句傳進了所有殿使的心裡,這便是利用生死咒在精神識海映刻下來的一種技巧,無論殿使是否身處此地,都能感受得到林逸歡的聲音。
只是如此,林逸歡便感覺身心俱疲,饒是母親辭世前將畢生靈力傾注於她的體內,但年齡尚幼的她卻是沒辦法控制這沛然靈力,調用起來十分吃力。
身旁的侍女也是察覺到了異樣,挺身上前擋在林逸歡的前方,而被稱呼為邱姨的邱彩靈緩步上前,用靈力傳蕩整座山中宮殿,這股音浪直接引發了雪崩,山外無數積雪如浪潮席卷而下,聲勢浩大,極其駭人。
“今日得第七任殿主林逸歡任命,吾有幸成為殮魂殿大供奉,自今日起殮魂殿將不再蟄伏於雪境,眾殿使奉行我殿聖義,讓靈魂尋得歸處,讓世人知曉殮魂殿,結束混亂無序的紛爭,讓伽羅帝國的每一寸土地都能被殮魂殿的聖光所照耀!”
“被聖光照耀!”
“被聖光照耀!”
“被聖光照耀!”
“願世間的冰都能化作水,推翻腐朽的伽羅帝國,建立新秩序!”
“建立新秩序!”
“建立新秩序!”
“建立新秩序!”
宮殿內喊聲雷動,龍眠山脈卻是一番驚天動地的景象,無數鳥類靈獸振翅逃離,而那些棲息在山林間的陸行靈獸卻未能幸免,所有的風雪與霧氣都朝著山腳湧去,厚厚的積雪胡亂震蕩著,宛如滔滔江流般瘋狂的湧動著,巨大的轟鳴聲順著山體向下傳蕩開,風雪組成的河流止不住的流淌著,猶如肆意咆哮著的一頭晶龍,靈獸身陷其中根本就掙脫不開這層層冰雪,它們驚慌的大聲嘶吼著,不知道為何突然間便卷入其中,發出了淒慘的嗚咽聲。
這樣恐怖的景象宮殿內的人不會瞧見,就算是知曉了也不會有一絲一毫的愧疚,被風雪掩蓋本就是雪境生靈的宿命,潔白的雪水本就該掩蓋一切心中作祟的生靈,那已是最高的禮讚,這是每一個殮魂殿的忠實殿使都篤定的真理。
無數靈獸拚盡全力想要在翻滾的雪流中站穩,但這一股股冰雪以各式各樣的存世形態砸擊著靈獸,高低起伏不定的冰晶、冰塊、冰坨接連砸擊著,傾倒的樹木也不遺余力的撞擊著它們脆弱的體魄,弱小的靈獸豈能與自然災害相抗衡,它們再如何抵抗,等待它們的結果就只是……
它們根本就難以應付,所有的堅持都無濟於事,除了身軀被冰晶衝擊,墜落山崖前經歷了短暫的冰雪夾擊,滾滾霜雪徹底吞沒了它們的身體,也卷走了它們生前所做出的所有努力,滾出山崖時不知可曾在回顧此生經歷的種種,在命喪身殞前是痛苦還是絕望,是悲傷還是驚悚,是沉默還是祈求,這些都已無從知曉。
此刻宮殿內的高呼與山外呼嘯著的雪崩形成了鮮明的對比,邱彩靈繼續宣講著殮魂殿的聖義,原本沉默寡言的殿使一個個面露狂熱神色,在生死咒的作用下情緒高漲,冰冷的霜雪沒能令他們的身心感到寒冷,那一句句聖義像是油鍋被點燃,殿使猶如那翻騰著的肉丸,不知疲倦的附和著,高呼著。
他們是由衷的發出振奮的呼喊,還是生死咒的影響,亦或是兩者皆有,已不再重要。
他們與被雪崩卷走的靈獸無異,都是任人宰割的牛羊,生存的意義只是因為還有利用的價值,在悠長年歲裡經受的折磨,衝淡了身心的痛楚,麻木了他們的精神,擊潰了他們身為人的本初。
聖義宣講結束,殿使一個個俯身背手呈躬姿離去,他們內心是如何想的並不重要,反抗或惰待的殿使已被其他殿使推進巨鼎中化作燃料,不順從便只有死這一條路可以選,哦不,還有一條。
那便是引爆生死咒,精神識海從內而外徹底被攪亂,靈力也隨之攪動,體內靈脈寸斷,靈府被紊亂的靈力撐爆,當真是生不如死。
沒有一個殿使願意承受這份賞賜,他們順從的姿態出奇的一致,懂事的令人心疼。
當喧鬧平息,邱彩靈卻是轉過身後退三步,雙手手背抵住額頭朝林逸歡叩拜九下,手掌沾染汙垢,身體卻是壓得極低,叩到第九下時便不再起身,鼻尖貼在紅色地毯上,呼吸的頻率都被其壓了下來。
“你做的不錯,免禮起身吧。”林逸歡緩緩開口,神情卻是分外冷漠。
邱彩靈這才快速起身,顧不上拍打手上的汙塵,即便是站立在原地也是躬著身體,心中忐忑不已,大氣不敢喘一聲。
“今後便按照我所說的,繼續履行下去吧。”林逸歡和顏悅色,不緊不慢的說著,只是那稚嫩的嗓音極為尖銳,即便是刻意壓低了音調仍然刺耳。
“謹遵殿主聖意。”邱彩靈趕緊作答,不敢有半分拖遝。
“汪成亮及其所屬便讓你的愛人來掌控,叫林皓東是吧。”
“謝殿主!”邱彩靈立即附和。
“北境軍旅一定要穩住,必要時提供助力,加強滲透,等我從南方回來便為整個軍旅的兵士種下生死咒,可以否?”
“定竭盡全力做到,不負殿主所托!”邱彩靈振振有詞道,連忙應喏,聲調竟有了些討好的味道。
“那便辛苦你了。”林逸歡斜眼瞟了一下,見邱彩靈還算老實,收回了視線。
“不辛苦,能為殿主效力,是鄙人與賤夫的榮幸!”邱彩靈堅持著鞠躬的姿勢,頭也未曾抬起來過,露出雪白的後脖頸,與其身上雪白色的衣袍相互映襯,煞是美麗。
“退下吧,你們也散了吧。”林逸歡著實不習慣邱彩靈這副諂媚阿諛逢迎的作態,擺擺手隨意說了句話,看著眼前一群白袍侍女,心有不耐,眼不見為淨。
邱彩靈聞言才敢直起腰板,喝令其余侍女隨自己離去,全程都面向林逸歡所坐的禦座,緩緩倒退走下台階,直至走到庭殿才恢復威嚴姿態,變臉速度實在是太過迅速,吩咐殿使將三口巨鼎旁的血跡收拾得乾乾淨淨,還將巨鼎之上懸掛著的殘肢斷臂推到了鼎身裡,做事倒也麻利,令林逸歡挑不出毛病。
選這麽個人來當大供奉是有原因的,其修為在近期因自己催動生死咒而突破到了靈聖境,在殮魂殿也並無派系所倚,自身倒也還算乾淨,在母親余瀟辭世後第一時間拱衛左右的邱彩靈,對自己所說的話悉數遵從,如此聽話順服的狗做自己的傳話筒再合適不過了。
林逸歡只需要服從自己的人,不需要到處攀咬的畜生。在母親離開自己前給自己強加了太多的碎片記憶,無論是身體還是精神都被撐大,承受了很久很久她才緩過神來,將無數記憶碎片重新尋覓拚湊後她哭了。
母親的一生太苦了,每一步都充滿了艱辛險阻,回顧母親的記憶是無比心酸痛苦的,本就幼小的林逸歡被迫接受了太多太多,那些陰冷淒慘的記憶根植在自己的精神識海內,她的心態發生了天翻地覆的改變。
余瀟經受的苦楚,如今她林逸歡還要再次經受一遍,她肯嗎?
她不肯,於是她過早的叛逆,所做出的種種舉動都背離了何雨創立殮魂殿的初衷。
起初,殮魂殿本是救世宗門,鎮壓北方晶龍是殮魂殿所有人的追求,追隨在何雨身後的靈武者都信服於何雨,舉數萬靈武者之力終於扼住了晶龍咆哮的喉嚨,為無數生靈謀得生機,使北境得以喘息,無數生靈得以繁衍生息。
經歷五任殿主的統治,如今殮魂殿已經徹底淪為了隱世宗門,用控制生死及錨固靈魂的手段將殿使牢牢控制住,余瀟千防萬防仍舊沒有防住殿使的下毒,正處風華的年紀卻溘然辭世,給幼小的林逸歡心靈帶來了巨大的打擊。
眼圈漸漸泛紅,看著三口巨鼎熊熊燃燒著的烈焰,林逸歡試圖噙住眼眶中的淚水,卻仍然止不住的順著她的臉龐滑落下來,本就猩紅的眼睛像是染上了一層霧氣,腦海中不自覺的再次閃過母親強加在自己精神識海內的一面面記憶碎片,母親辭世前的不舍,內心強烈的不甘,令林逸歡咬緊牙關,止住了哽咽。
“媽媽……您推斷有可能是叛徒的殿使我都將他們扼殺了,成為爐鼎的灰燼已是最好的歸宿,他們不配被大雪掩蓋,他們隻配成為塵埃,是他們殺死了您,我恨他們!”
“我一定會堅強的,我會靠自己努力活下去,不吃他們給我的任何食物,不喝他們遞來的任何水,如若我被暗算,我會讓整個殮魂殿的人來陪葬,絕不像您那般仁慈!”
“我一定會拚盡全力修煉,快速成長,絕不會讓媽媽最珍視的殮魂殿就此埋沒!我要讓您在奪魄鍾裡親眼見證,我一定會讓殮魂殿成為伽羅帝國最強大的宗門,我的威名也將響徹整片大陸!”
“媽媽,您聽到了嗎?我真的很努力,很努力在變得更強了,我是真的有努力變強啊!我絕不辜負您的期許啊!”
輕輕抹掉了眼眶上的淚水,手背傳來溫熱的觸感,林逸歡抬起另一隻手將滑膩的淚珠擦拭掉,心不自覺顫動了一下,想要輕輕抽泣卻又故作堅強,心中充滿了仇恨和痛苦,在這冷冽的冰天雪地裡她再也不能忽視內心的苦楚,如此年幼的年紀卻背負了太多太多,固然精神識海被擴寬了數百倍,體內靈力也已充沛到無以複加,但林逸歡仍覺得四面八方都傳來了一股名叫孤獨的情緒。
記憶裡已經看不清父親的模樣,卻在母親的記憶碎片裡看清了父親,那是一名相貌十分俊朗的男子,劍眉星目,神情甚是陰沉,總是面露疲容,極少見到他的笑容,卻總在母親的記憶裡瞧見他在峭壁上尋覓靈植的畫面,母親每一次都喊著他的名字,那溫柔的嗓音,可以想象母親對父親是多麽的依戀。
林冠宇,父親的名字。
而她很清楚,林冠宇還活著,他就在帝國西南方,一個名叫丹宗的宗門。
可對於林逸歡而言,對於一個自小就沒享受過父愛的女孩而言,母親的記憶是多麽的令她感到痛恨,心情是極其複雜的,那張俊俏的面龐深深印刻在林逸歡的記憶裡。
母親啊,他是那麽的英武,卻又那麽的狠心,明明彼此相愛,卻置愛人不理,他給予了我生命,卻沒有與您白首偕老,沒有和您相濡以沫,他沒有盡到丈夫的責任,不是一個稱職的父親啊!
我要去丹宗看看,看看我素未謀面的父親是怎樣的一個人,您放心,我絕不會說我是他的孩子,終有一日我會讓他跪在您的墓碑前向您懺悔!
眼眶不自覺再次濕潤了,林逸歡終究是沒能忍住,離開禦座轉身朝宮殿深處小跑著,來到了母親最喜歡的房間,跪伏在母親生前的床沿上,淚水已經止不住的流淌而出。
“我沒有母親了,沒有一個可以依靠的親人了,沒有了,都沒有了……”
鼻子突然一酸,淚水瞬間奔湧而出,遍布林逸歡的面龐,將那張紅彤彤的面龐盡數浸上了淚珠。
母親辭世後,她只能拚命刻苦修煉來躲避內心的孤獨,驅趕那一片又一片的死寂。
或許母親也怕寂寞,才會生下了她,這漫山遍野的風雪難以掩埋母親對女兒的關愛吧……
林逸歡緊緊地抱住那張冰冷徹骨的床,終是沒能忍耐心中的情緒,放聲大哭起來。
孩子嚎啕大哭能引來父母的關注,這本身就是撒嬌的一種表現。
可林逸歡,她的哭泣只是為了自己,那種一眼就能看到頭的昏暗未來,午夜夢回心跳無序地漏跳一拍,內心情感在這一刻劇烈變化著,複雜的情感在心中發酵。
她的瞳色繼承了父親,那是丹宗中人掌握煉丹術的丹徒都有的特征,後代也會繼承先天火元素親和的特征。
她的皮膚繼承了母親,在冰天雪地裡即便陽光直射肌膚也不會曬傷的體質。
偏偏父親如冰霜那般刺骨,母親卻如夏花般熱烈。
她想起了在冰天雪地裡凍得瑟瑟發抖,母親還要教自己學會雪華之心的時光。那時候自己的雙手凍裂了,母親心疼的領回家捧著自己的雙手呵著熱氣,取來靈獸的皮下油脂為她塗抹的經歷,她的眼神是那麽的慈祥、和藹,卻總會對著南方眺望,眼神裡永遠都殘留著那一抹不可能擦掉的哀傷。
“媽媽,我很乖的,我不吵不鬧,我就在這乖乖等你回來,好不好……”
身體不自覺地輕微顫抖著,淚水潸然落下,雙手勾住床沿卻因臂展不夠只能斜躺在床榻上的林逸歡,輕聲囈語著。
可惜這張松木做成的床硬邦邦的,給不了林逸歡溫暖的母愛。
淚水將林逸歡的衣襟完全浸濕,許是哭累了,躺倒在松木床上陷入了沉睡。
那一身紅袍依然將她完全遮蓋住,沒有讓她感受到一絲涼意。
那是母親親手縫製的紅袍,柔軟的觸感,猶如母親的懷抱將林逸歡完全包裹,溫暖又窩心,林逸歡暫時忘卻了悲傷與仇恨,她睡得很香甜,完全放松下來。
夢裡,她回到了三歲時,靠在母親的臂彎中,感受著母親的手指撫摸著自己的臉頰,身心都被撫慰,令她重溫母親的體溫。
不知過了多久,林逸歡從夢中蘇醒,心中的積鬱都宣泄了出去,坐直了身體伸展雙臂,舒展著僵硬的身體,看著空蕩蕩的房間,寂寥重回心田,無不提醒著林逸歡,那溫暖的感覺只是夢,並不是真的。
良久,林逸歡離開床榻,佇立在原地,默然自語。
“媽媽您來過了吧……我知道,您肯定來過了……”
“我會按時吃飯的,一定會的,一葷一素,我記得,我記得的……”
林逸歡癡癡的念叨著,而腰間系著的奪魄鍾,卻在輕微的晃動著,發出沉悶的響聲。
余瀟,她應該是聽到了吧……
聽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