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章 大雨 傾斜
  ……

  一股風雨欲來的氣息籠罩著東京，許多路人行色匆匆，鮮少逗留在街頭。

  伊川琉璃雪一路小跑，氣喘籲籲，洋溢著青春美好的少女吸引了不少驚豔的目光，她略感不自在的扯了扯膝蓋大腿的裙子。

  霓虹在頭頂閃爍，伊川琉璃雪進入一家商場，急匆匆的尋找起來。

  手表、皮帶、香水、領帶……

  可以送給男生的禮物她都尋找了一遍，雖然前幾天她便知道是柏原生日，然而醫院、餐廳兼職兩頭跑，一直抽不出時間來，現在有些埋怨時間緊迫，讓她無從挑選。

  她兜裡還有23450円，其中2萬是接下來的生活費，只有3450円可以購買，換算成人民幣200左右，但這兩樣稍微挑些好的都不止這個價格。

  於是伊川琉璃雪有些失望地放棄了{手表}、{香水}這兩樣禮物。

  三層逛完，她又踏著小碎步趕往了四層，因為不是雙休日的原因，商場裡人並不多。

  準備挑選{皮帶}和{領帶}
  價錢倒是合適，但外觀太過普通低廉，內心隱隱有些自卑的女孩絕不想拿著廉價的禮物送給心上人，所以對這家普通超市放置的商品並不滿意。

  一看時間已經接近七點，伊川琉璃雪有些苦惱，但沒辦法，雙手空空地走出商場，往銀座那邊趕去，希望在那裡能挑選到合適又有品位的禮物。

  街道人潮擁堵，在燈紅酒綠的銀座沒走幾步，她有些猶豫的走進一家男士專賣店，簡約大氣的外觀，給她這家店產品應該不錯，價格也不會太貴的錯覺，雖然她並不熟知這個品牌。

  年輕的導購員並不是很熱情地迎了上來，臉上帶著一貫禮貌的笑容，或許是新手的原因，但伊川琉璃雪沒生氣，只是小聲的說‘我看一看’

  稍微逛了一圈，便看到櫥櫃裡掛著的一條條花紋各異的領帶。

  導購員見狀，緩緩走了過來，向她介紹著自家領帶的賣點、優點，專業素養還是有的。

  伊川琉璃雪仔細打量著它們，很快，在眾多領帶裡挑選中一款素色手打領帶，樣式較為高級，瞬間給她一種極其貼合學弟，自身也非常欣喜的直覺。

  她覺得這條領帶非常適合學弟的樣貌、打扮，幾乎是非它不可了！令她無端想到第一次看見學弟的那種感覺。

  “這、這條……”

  伊川琉璃雪指著那條領帶詢問起來。

  “小姐非常有眼光呢，這款手打領帶是采用天然蠶絲製作，背面有小布襯環，質地均勻縫製精細，非常適合送人送朋友，如果您的男朋友收到一定會很開心呢~”女導購員帶著彬彬有禮的笑容朝她介紹著。

  伊川琉璃雪大約明白，聽到最後一句話時臉色無端泛紅，聯想到什麽，愈發看這條領帶順眼起來，於是詢問其價格。

  “6800円呦，您如果擁有本店會員可以打9.5折呢，而且現在秋季活動，在店裡消費滿6500円贈送一副精美男士手套給您呢。”

  “6800？”

  伊川琉璃雪被這價格嚇了一跳，覺得只是一款領帶怎麽會這麽貴？

  導購員有條不紊地微笑著解釋，這個價格完全不貴，著名設計師設計，新品上架，其材質面料、款式……

  不過6800円的確遠遠超過伊川琉璃雪3450円的預算，她想要還價，但有些不好意思，可最終還是尷尬地開口，因為錢包乾癟卻又十分中意。

  面對女孩小聲謹慎地還價，女導購員臉色如常，嘴角掛著一絲禮貌的微笑，可是眼眸深處發生了一些變化，僅有不多的熱情逐漸消退，微微搖頭：
  “抱歉呢小姐，本店是不還價的，建議您消費後辦理會員，後續購買可以打95折甚至9折呢。”

  “這、這樣嘛……”

  伊川琉璃雪呐呐應著，苦惱地站在原地似乎在思考什麽，導購員蹙眉，不得不耐心等候下去。

  這家店鋪有三家店面，今晚人不多，顯得有些空曠，莫名地，伊川琉璃雪說話都小聲起來。

  伊川琉璃雪摸著兜裡乾癟的錢包，想到確實不多了呀，可是她眼神瞥向櫥窗，又帶著一絲不舍和期盼，收到禮物的學弟想必一定會很開心吧？

  所以她硬著頭皮，小聲地問能不能再便宜一些，5000円可以麽。

  第二次詢問時，導購員眼神發生了些變化，不耐中隱約有一絲微不足道的鄙夷：

  “您別開玩笑了，5000円可是不行的，不如看看這款，4900円非常符合您的需求……”

  伊川琉璃雪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去，有些失望，是一條很普通的領帶，遠不如她看中的這款。

  實話來講，並不是伊川琉璃雪覺得那款領帶不值得6800円呀，只是她現在能拿出的所有只有5000円。

  她已經把除去生活費以外的所有拿出來買這份禮物了，卻還是不夠。

  所以女孩有些躊躇不安地呆立在原地苦思冥想，時間的流逝更是讓她有些焦急。

  或許是耽擱太久，就連一旁的店長都聞聲走了過來，是一位面色嚴肅的中年女士，聲音卻十分溫柔，詢問伊川琉璃雪是否有不滿意的地方。

  女導購員見店長來了，挺直了慵懶的姿態，簡單解釋了一下。

  “不好意思，我……”

  對上店長的目光，明明沒犯錯，可伊川琉璃雪還是下意識地說聲抱歉。

  “……”

  店長皺了皺眉頭，“這款領帶6800円也是新品活動才這個價格呢，確實值得這個價錢喲。”

  “……”

  伊川琉璃雪沒說話，但看得出來她確實真的喜歡這款領帶，卻礙於某些原因無法購買。

  店長很有耐心地微笑，若無其事地詢問起來。

  “只是送給一個朋友……”

  伊川琉璃雪被問到送給誰時，臉頰浮現一抹酡紅，掩飾一般的特意解釋，眼眸帶著一絲慌亂，不由令店長輕笑，真是一位好懂的女孩，想必她喜歡的人一定很幸福。

  能被這樣好懂的女孩喜歡。

  不知是想到了什麽，店長沉默了一會，盯著伊川琉璃雪：
  “唔，這樣吧，這條領帶可以6000円賣給您，但贈送的那雙手套可是沒有了。”

  “誒，真的嘛！”

  這實在出乎意料，雖然6000円還是超出了預算，但已經降了許多，雖然對於很多人而言，800円只是在外面一頓飯的錢。

  “是的呢。”

  見女孩臉上的欣喜和激動，店長微微一笑點頭道，“可以的話就幫您包起來？”

  “……”

  伊川琉璃雪漸漸沉默，但確實極其喜歡這份百分百的禮物，於是忍不住咬著銀牙，覺得再省吃儉用些也好：
  “那就幫我包起來吧，謝謝……”

  “阿光，幫客人包起來。”店長吩咐著，順便帶伊川琉璃雪到前台結帳。

  “請問有會員卡麽？”

  店長微笑著照例詢問道。

  伊川琉璃雪搖了搖頭，從錢包裡拿出幾張千円鈔票，還有十幾枚零碎的500円、100円，還有50円的硬幣湊在一起。

  剛才的導購員阿光將領帶包好在禮袋裡，瞥見伊川琉璃雪錢包一角，下意識地嘀咕：
  “這不是有錢麽……”意識到什麽，她趕忙閉嘴，可卻被店長狠狠瞪了一眼。

  “對不起，這是接下來的生活費……”

  伊川琉璃雪低著羞紅的臉頰，將零散的6000円整齊地堆在台面。

  阿光不由心想，來這裡上班一個月，第一次看到有客人拿出50円這種面額的硬幣，差點以為這是貧瘠的鄉下而不是繁華的東京，倒是稀奇得不行。

  或許是阿光的眼神一直盯著硬幣不放，讓伊川琉璃雪尷尬低聲地說聲抱歉。

  店長面色如常，微笑著收下硬幣開了發票塞進去，將紙袋交到伊川琉璃雪手中。

  紙袋裡應該只有那條素色的領帶才對，然而伊川琉璃雪低頭一瞧，竟然還有一雙卡其色的手套。

  有些驚訝地抬頭，對上店長笑吟吟的目光，頓時不甚感謝，她原以為對方好心抹去零頭，這所謂的贈品也不該有才對。

  “您客氣了，我們才要謝謝您光臨本店才對。”

  伊川琉璃雪意外獲得了一副男士手套，欣喜的眼睛完成月牙，又感激地道了聲謝謝，看到時間已經七點二十分，匆匆走出了店門，邁開雙腿，趕往車站，準備前去足立區學弟家。

  店裡阿光有些疑惑的問為什麽要塞那雙贈品進去，那個麻煩的女孩可沒達到要求呀。

  但阿光換來的是店長略顯冷淡的目光，叮囑她下次在客人面前不準亂說話。
——
  微微搖晃的電車穿行過隧道，照在車廂內的人身上，表情明滅不定。

  懷抱著紙袋，伊川琉璃雪略顯心疼之余，更多的是期待。

  袋子裡還有一雙好看的手套，學弟想必會更加開心吧，想到這，她眼眸笑得像月牙，幸福的抱緊。

  她好期盼接下來看到學弟收到禮物後驚訝的不行的表情，雖然有些苦惱今晚多花了2000多円。

  由於女孩近來生活艱辛，幸福值一度跌落20%，也隨著這份滿載女孩心意不算昂貴但沉重的禮物緩緩上升。

  正是有了期盼和希望才有堅持下去的動力。

  穿過隧道後，豁然開朗，然而很快，細細密密的雨滴打在電車，不一會窗戶變得濕漉漉的，伊川琉璃雪有些驚訝地扭過頭，小嘴呼出來的熱氣讓玻璃淋上一層霧：

  “下雨了？”

  她自言自語著，有些埋怨怎麽這時候下雨，轉念一想，也要埋怨自己出門匆忙，挑選禮物又拖拖拉拉表示。

  隨著電車接近足立區，雨滴豁然密集，劈裡啪啦地打在電車，頓時令伊川琉璃雪傻了眼。

  當她匆忙走下月台，來到車站外的時候，天色一片陰鬱，烏雲在天邊翻滾，豆大的雨水砸落，來勢洶洶的模樣天知道什麽時候停歇。

  真是個壞透頂的消息。

  伊川琉璃雪難過地懷抱著禮品袋，躊躇不安地來回在車站內走動，三秒就要抬頭看一眼外面的瓢潑大雨。

  如果孤身一人，她淋著大雨跑出去也沒有關系。

  但她明天還要在餐廳打工，周末去遊樂園兼職，晚上還要照顧媽媽和弟弟，千萬不能在這時候生病呢！

  所以她不得不按耐下性子，焦急不安地在車站內，望著來來往往的行人，撐著雨傘在雨幕中穿行。

  成雙結對的模樣，朋友、家人、戀人……

  被狂風暴雨困在車站，瞧見這一幕，無端令伊川琉璃雪感覺到孤獨，她望向雨幕中的行人，見到一個父親牽著一個女兒的手，女孩眼眸中多了一絲羨慕。

  父親……

  這大雨真像是壓抑了不知道多久，恨不得一口氣下完呢！
  劈裡啪啦的雨聲濺在小腿，令伊川琉璃雪不得不回退了一步，望著逐漸流逝的時間和夜色，她抿著唇，產生了在一旁便利店花個幾十円購買一把雨傘到學弟家的想法。

  可那也太過浪費了呀。

  伊川琉璃雪就是這樣，在必要的地方極盡節省，比如裙子、衣服、鞋子、新衣服都許久沒買，但在一些必要花錢的地方卻十分舍得，可以咬牙再拿2000多円購置一件送給別人的禮物，卻不舍得花幾十円買一把傘給自己度過目前難過。

  正當她有些心疼地準備去便利店時，訝然地發現雨勢漸漸小了起來。

  就像路經的龍卷風，將東京攪得一團糟，又漸漸離去一般，密集的雨滴漸漸變得稀疏，嚇人的陣勢也消停下來。

  女孩欣喜地不再猶豫，抱著禮品袋哼著輕快的旋律，邁開雙腿朝學弟那匆匆趕去，懷揣著幸福和迫不及待的期盼。

  車站距離學弟家只有十數分鍾，可在女孩看來卻如同一個秋季那麽漫長。

  道路兩側佇立著的路燈，在雨中顯得灰蒙蒙。

  行人很少。

  本準備趁著雨勢漸停趕往學弟家，可剛出車站四分鍾，忽然聽見嘩啦的聲響，女孩驚愕地抬頭，被雨滴砸落一身。

  雨，又下了起來。

  “誒……”

  伊川琉璃雪抱怨著，氣的跺了跺腳，這雨簡直是要下得沒完沒了啦！

  心想既然出來了哪有再回去的想法，乾脆一鼓作氣跑到學弟家吧，千萬不要再被雨水淋濕了呦。

  路上行人少得可憐，路燈照映出地面坑坑窪窪的積水，街道彌漫著一股孤獨寂寥的氣息。

  只有少女在雨中穿行，不舍得將禮品袋頂在頭上，而是很小心地抱在懷中珍藏。

  小心避開了來往車輛濺起的水花，雨卻下得更大。

  滿心思是學弟，焦急趕時間的女孩順著白阪坡路一直往上，在看到那隱約的道場影子時更是欣喜的不得了，下意識的加快了本就倉促的步伐。

  因為滿懷憧憬和期盼，而忽略了周遭的環境，積坑被淋上不見底的雨水，在沒踩上前，置身於雨幕中無法發現。

  女孩懷抱著禮品袋，滿心歡喜的神情變得恐慌，卻阻擋不了傾斜的身子，秀氣的白鞋踩在水坑被絆倒，‘砰’的一聲，狼狽至極地摔倒在一起。

  身下是潮濕泥濘的水泥地，冰冷的觸感讓人哆嗦，她精心打扮的服裝早已失去原本的靚麗，被地上泥濘的雨水弄髒，而緊緊懷抱著的禮品袋，以一種遺憾的方式，隨意地散落在伊川琉璃雪不遠處。

  她呆滯的目光久久地凝視著那滿載心意的禮物，此時染上一層肮髒的泥濘，欣喜的意外之喜，那卡其色的毛絨手套淋上水泥一般灰暗的色調，素色的領帶毫無感情的丟至在地面。

  灰蒙蒙的路燈下，雨水冰冷刺骨。

  　新年快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