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仍未熄滅的雨夜(2)
迷濛的天色所帶來一種陰鬱氣息彌漫在東京的街頭。
和泉菱花氣喘籲籲地跑來,見到街區垃圾堆放處滿地黑色的袋子,她頭一次覺得這種場景可愛起來。
飽滿的額頭流下的不知是汗漬還是雨水的痕跡,她抿著唇擦幹了。
正值傍晚五點,雖然下著雨,在街道撐著傘走過的學生、上班族可不少。
畢竟這是居民區。
牛毛細雨不大,只是淋得人心煩意亂,那陰冷潮濕的氣息拚了命似地鑽進皮膚裡,令人不斷發顫。
和泉菱花沉默地站在彌漫臭味的垃圾處,滿是猶豫,下意識地後退一步,隻覺得站在這也會被人多看幾眼。
雨滴憊懶地從眼角落了下來,行人們神色匆匆,不做一絲停留,只是好奇地甩給這位淋雨的女孩一個目光,不知在滿是垃圾袋的周圍猶豫什麽,那味道可是難聞得緊。
女孩子一向精致、愛美,打扮乾淨,和泉菱花也不例外,可還是伏下身子,不言不語,伸出白淨的小手,嫌惡又堅決地扯開一個袋子的袋子。
那是誰家的剩菜剩飯和湯汁,順著雨水流到腳邊,她被嚇了一跳,又抿著唇屏息解開下一個垃圾袋。
來往行人絡繹不絕,他們撐著傘走過斑馬線,對不遠處鑽在垃圾堆裡的女孩指指點點,議論紛紛,覺得驚奇極了。
看上去可不像是乞討要飯的樣子呀。
甚至還有閃光燈和拍照聲,聽到這樣帶著惡意的好奇聲音,和泉菱花愈發沉默了,臉埋得更低,不管不顧,焦急地在垃圾堆堆疊的小山開始尋找起來。
各種各樣令人反胃的垃圾,不斷衝擊女孩的心理,即便是屏息也仿佛聞得見臭味。
可是還是沒看到那架唱片機的殘骸。
和泉菱花只能忍著氣味,茫然地尋找起來,將這弄得一團亂。
雨幕、沒有撐傘的女孩、垃圾堆裡尋找,構建了這奇特的一幕。
匆匆腳步聲從身後傳來,和泉媽媽與小野美羽尋來,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瘋了嗎菱花!”
和泉媽媽見女兒像是流浪漢一般不顧形象地翻找垃圾,氣得上前緊緊拽住女兒的手臂,怒聲呵斥:
“不就是一架唱片機,才幾萬円!今晚等你爸爸回來給你買一個就是了!”
“你不懂……松開我……”
和泉菱花聽見媽媽的呵斥聲,猛地甩開手臂,不願同她爭吵,埋頭尋找著:
“你不懂,它對我很重要……”
小野美羽攙扶住和泉媽媽,小聲安慰著,同樣有些震驚地望著眼前一幕,大概知道,原來是曾經和泉菱花收到的那份禮物被砸碎,又被丟棄。
現在卻像是失去了最珍貴的寶物的孩子茫然悲傷地尋找起來。
“你、你你現在像什麽樣子!”和泉媽媽生氣得不行,特別是見到一些熟悉的街坊鄰居圍觀指指點點更是要氣炸了:
“一點女孩子的形象都沒有,這裡可不是家裡,臉還要不要了!”
“菱花……再去買一個吧……”
小野美羽同樣也焦急地勸說道,哪有女孩子在垃圾堆裡找東西呀,一架唱片機又值不了多少錢,何苦要把自己糟蹋成髒兮兮的模樣呢!
“……”
聽見媽媽生氣地呵斥,和泉菱花沉默地轉過頭,眼裡蘊藏的悲傷讓人觸目驚心,白皙的小手早已染上汙漬、校服也像是換了一種顏色似的:
“媽媽……求求你,讓我找吧,它真的……真的對我很重要呀……”
和泉菱花灰頭垢面的小臉流露出一絲淒楚和哀傷,令和泉媽媽怔怔地立在原地,憤怒的情緒猛地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濃濃的心疼與埋怨。
終歸是自家的女兒來著。
在和泉媽媽與小野美羽沉默的間隙,和泉菱花不言不語地翻找著,那固執倔強的模樣,仿佛垃圾堆裡有閃爍的黃金吸引。
“在哪呢,在哪兒,到底在哪呢……”
她茫然地自言自語,毫不顧形象地撿拾著垃圾袋裡的髒東西,一個一個地翻找著。
和泉媽媽在一旁賠笑道歉,街坊鄰居們隻以為丟了什麽重要的東西,便散去了,只剩一些好奇的路人還在圍觀,十分鍾,又換了一批。
“我也幫你找吧……”
小野美羽實在看不下去和泉菱花狼狽的身影,不嫌棄地踩了進垃圾堆裡溫聲說著。
“謝謝。”
和泉菱花頓了頓,默然地感激著,她知道現在自己看上去一定很狼狽,但是已經顧不上。
不一會,每日來收取垃圾的垃圾車駛來,駕駛員呆滯地望著這一幕,又匆匆下車,有些生氣走來呵斥:
“你們這樣子,我們可怎麽處理垃圾啊!弄得一團糟的……”
副駕駛下來一個同樣戴口罩的清潔工面色不悅地附和著。
“對不起!我家女兒遺失了一個非常重要的東西,把這裡弄得一團糟很抱歉,我們會出垃圾處理費的!”和泉媽媽趕忙道歉道。
來人一怔,原來並不是故意搞破壞,只是弄丟了東西……
這種情況也不是沒有遇見過,於是他們對視一眼,默默地坐回車上耐心等待著。
小野美羽找了兩根樹杈做成棍子,與和泉菱花一同尋找著,鬧劇持續了二十多分鍾,和泉媽媽為倆人撐著傘,最後猶豫著也拿來一個棍子挑來挑去的。
許久後,清潔工們沉默地凝視著狼狽的女孩,實在看不下去,搖頭,一人走下車,喊她們幾人走遠些。
緊接著,垃圾車緩緩上前,將數百袋的垃圾弄成一團糟,不過好歹從小山狀鋪開的到處都是。
“……”
垃圾車所造成的破壞,讓垃圾飛散,一袋袋黑色的垃圾袋不斷滾落,在淅淅瀝瀝的雨中,和泉菱花怔怔地看著一團垃圾被冷漠地摔在遠處,發出一聲聲沉悶的聲響,女孩忙不迭地伏下身子半跪在地上,滿是泥濘汙漬的手顫顫巍巍地解開袋子,小野美羽和媽媽也聞聲望來。
“找到了……找到了……”
哽咽失聲的和泉菱花如獲至寶,緊緊地將那袋殘破的零件抱在懷中,下意識地拿出手機就要撥通告訴他好消息。
因為她找到了……找到了……
但是
即便她再狼狽,再痛苦,又和柏原清顯有什麽關系呢?
和泉菱花的秀發被雨水淋濕,披散貼在額前,淡黃色的馬甲毛衣也早就從外到內都濕透了,冰冷得讓人直打哆嗦,可她什麽也不管,沉默地撥通電話。
“……”
東京的另一邊。
柏原清顯好奇地接通電話,電話那頭傳來電流一般的噪音和微不可聞的呼吸聲。
“和泉?”
他試探性地問著,那嬌弱的呼吸聲似乎加重了一些。
“那件生日禮物,挺好看的,謝謝了。”他想了想說道,端起一旁桌子上溫熱香甜的牛奶。
“……”
電話那頭沒有任何要說話的意思,柏原有些鬱悶,打錯了還是要故意耍自己呢?
“柏原清顯……”
女孩有些乾啞的嗓音緩緩傳來。
柏原見和泉菱花語氣嚴肅,也不由認真聽著。
“你這混蛋,我最討厭你了!”
在灰蒙蒙的雨幕中,冰冷潮濕的空氣裡,和泉菱花聲嘶力竭地憤怒宣泄,嬌聲嘶喊著內心的委屈與痛苦。
自覺莫名其妙挨頓罵的柏原清顯納悶的聽著電話裡的忙音,只是心想小綠茶又怎麽了?
……
粉色的手機無力地墜落在地,她跪伏在地上,委屈哽咽地抽噎著,也只有這時候,哭得撕心裂肺的淚水才不會被人發覺。
原以為再也不會為他哭泣,淚水為什麽沒有在那一天乾涸,反而此刻淚如雨下呢
‘明明不想再為他哭泣來著……’
小野美羽默默地注視著,跪伏在地上嚎啕大哭像是個孩子一樣的菱花,盡情宣泄著痛苦委屈,那髒兮兮的唱片機卻緊緊抱在懷中,如何也不願松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