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轟,轟!”就在張順一乾人等緊鑼密鼓準備援助東江鎮之際,後金兵已經對駐守著鐵山的士卒發起了猛烈的進攻。
鐵山位於後世朝鮮鐵山半島,除了北面連接陸地以外,東、南、西三面環海,和皮島隔海相望,乃是通往皮島的跳板。
歷任東江總兵自然也知曉此地的重要性,故而再次設立了一系列堡壘,謹防為後金所奪。
“苟日的,這一次居然動用了紅夷大炮!”沈志祥眼見後金火炮犀利,不由破口大罵道。
“有我東江鎮在一日,韃子就如鯁在喉。這一次既然打算徹底解決我們,那麽動用紅夷大炮不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嗎?”不意沈世魁聞言只是搖了搖頭笑道。
“那那咱們怎麽辦,就這麽被動挨打不成?”沈志祥年輕氣盛,忍不住開口問道。
“能夠被動挨打,已屬萬幸!”不意沈世魁聞言卻笑道,“韃子兵強,東江兵弱,唯有堅持些時日,才能等來舜王援兵。”
“這這舜王靠譜嗎?”到了關鍵時刻,沈志祥心裡不由惴惴不安,生怕萬一被人賣了。
實際上,別看他現在才活了二三十年,已經經歷過很多次被人賣了的情況。
“靠譜,不靠譜,咱們也只能當他靠譜!”沈世魁搖了搖頭,不由苦笑道,“難道咱們還有得選擇嗎?”
“這這倒也是!”沈志祥雖然面帶不甘之色,卻也只能無力的長歎一聲。
“不說了,韃子殺上來了!”而就在兩人交談之際,沈世魁放下了手中的千裡鏡,連忙開口提醒道。
“好,叔父,我去去就回!”沈志祥聞言便停止了抱怨,隻把頭盔往頭上一帶,然後又扭頭對身後披掛著鐵甲對士卒下令道,“都跟我來!”
守城,自然不能死守。
沈志祥帶領這些精銳,自然是為了去發起反衝鋒。
“志祥,小心點!”沈世魁自然曉得其中都凶險,不由連忙開口提醒了一句。
“曉得了!”沈志祥聞言腳步稍頓,接著頭也不回的去了。
廢話不用多說,後面就是皮島,皮島上就是他們的家眷,自然人人死戰。
你要問萬一戰死了怎麽辦?
那是活人該操心的事兒!
“唉!”眼望著身披鐵甲的士卒魚貫而出,沈世魁也不要長歎了一口氣。
沒當上東江總兵之前,他耍盡手段,終於達到了他的目的。
然而,當他達到自己目的的時候,心中沒有任何欣喜,而只有悲哀。
東江鎮完了!
當他接手了這個爛攤子,仔仔細細盤點了東江鎮的地盤、人口、物資以及周邊所面臨的威脅以後,他只能精準的做出這一個判斷。
在這一座小小的島嶼上,是龍你得盤著,是虎你得窩著。
此時此刻的東江鎮,早已經不是當年的東江鎮了。
要人沒人,要糧沒糧,外無援軍,內有憂患,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了。
怎麽辦?怎麽辦?
任沈世魁想破了腦袋,也想不出應對之策。
“殿下啊殿下,你就當可憐可憐東江鎮吧!”想到此處,沈世魁心中一片絕望,只能幾乎求佛一般,在心中不斷的念叨。
雖然他知道自己做這些根本沒什麽用,但是萬一萬一靈驗了呢?
“殺,殺!”就在他心緒萬千之際,又一陣震天的廝殺聲將他拉回到現實。
沈世魁向前走了兩步,靠近女牆往外一看,只見沈志祥正領著一乾東江勇士向後金攻城兵殺去。
雙方都是重甲精兵,故而舉止笨拙,看起來極其可笑。
然而,在沈世魁看來這並不可笑,而是可怕。
韃子的重甲精兵天下聞名,概莫能擋,沈志祥這一乾人也只能以逸待勞,趁對方疲憊之際,以逸待勞。
這種重鐵甲十分沉重,全身上下下來不下六十斤。
哪怕天生神力,也會很快疲憊下來,故而東江鎮並不是沒有應對之策。
但是,在以逸待勞的這段時間內,防守壓力自然倍增,甚至整個防線都有被打穿之虞。
不過東江鎮在鐵山修建了一片堡壘群,並不畏懼後金猛攻。
“報,南面出現了敵人!”然而就在沈世魁自信滿滿之際,突然有士卒匆匆忙忙趕來回報道。
“什麽?怎麽回事?”沈世魁聞言大吃一驚,他萬萬沒想到後金兵突然會出現在自己背後。
鐵山半島三面環海,只有北面一處通道,後金兵怎麽回繞道自己背後?
“據聞那敵人裝束,正是朝鮮裝束,很可能朝鮮也跟隨韃子出兵了!“那士卒聞言猶豫了一下,不由猜測道。
“朝鮮兵?難怪如此!”沈世魁聞言頓時恍然大悟。
原來這朝鮮本為大明藩屬,只是隨著遼事糜爛,朝鮮國連遭後金征伐,迫不得已倒向了後金。
只是往日,這朝鮮國好歹明白唇亡齒寒的道理,雖然雙方多有齟齬,仍然暗中給予東江鎮一定的支持。
只是沈世魁萬萬沒想到,在這關鍵之際,朝鮮國竟然反水,突然跟隨後金國出兵,這是他萬萬沒有料到的事情。
這個時代的朝鮮兵除了鳥銃手能拿得出手以外,並沒有太強的戰鬥力。
說實話,東江鎮一向也沒有把這些朝鮮兵放在眼裡。
但是,相對於水師孱弱的後金而言,朝鮮國卻擁有一支不錯的水師。
或許這一支水師,對天朝上國來說算不得什麽,但是對小小的東江鎮來說,簡直是滅頂之災。
完了,一個念頭不由從沈世魁的心底冒了出來。
他連忙下令道:“曉諭全軍,準備撤守鐵山,返回東江鎮!”
“叔父,萬萬不可!”就在沈世魁下達命令之際,正好折返回來的沈志祥聞言顧不得脫了鐵甲,連忙反對道,“鐵山一失,皮島危在旦夕矣!”
“本鎮如何不知,還用你聒噪?”不意沈世魁聞言,不由大聲呵斥道。
“奈何韃子善陸,我東江善水,以水擊陸,乃以短擊長,豈可得也?”
沈世魁一邊訓斥,一邊拚命的使眼色。
那沈志祥這才知其中定有緣故,隻得違心道:“叔父教訓道是,是志祥孟浪了!”
只是等眾人一去,沈世魁這次苦笑道:“朝鮮國已經惟韃子馬首是瞻,鐵山、宣州不能守矣!”
那沈志祥聞言一愣,頓時明白了怎麽回事。
朝鮮也有水師,如果在東江鎮正與後金苦戰之際,截斷兩地聯系,然後從南面夾擊,恐怕東江精銳就會盡數折損在這裡。
若是能盡快退回皮島、身彌島,還能作困獸猶鬥。
“這這樣咱們還能苦守三個月,等到舜王援軍嗎?”沈志祥明白了這些,不由愈發擔心道。
由於叔父沈世魁為東江總兵,是以他也了解一些義軍道情況。
如今的義軍固然實力強橫,連破後金,但是只有一支剛剛接收過來的天津水師,根本無法及時增援。
故而雙方先前約定以三月為期,在這三個月中,東江鎮盡量拖延後金的進攻,而義軍則盡快重整水師,以便增援東江。
誰曾想,原本態度曖昧的朝鮮國突然加入到後金一方,參與圍攻東江鎮,這讓本來就岌岌可危的東江形勢,更是雪上加霜。
如果東江鎮自個連三月過都撐不住,那義軍即便想幫,恐怕也有心無力。
“當務之急,是盡快摸清朝鮮國出動了多少士卒、水師,然後盡快派人回報給舜王殿下!”沈世魁沉吟了片刻,不由當機立斷道。
東江鎮究竟能不能依托皮島撐三個月以上,其實沈世魁自個也沒有信心。
然而,事關東江鎮生死存亡,撐得住要撐,撐不住也要撐,沒有任何辦法。
想到此處,沈世魁不由冷笑道:“若非毛大帥營救,我等都是該死之人,怕什麽?”
“曉諭全軍上下:皮島在,全家老小在,皮島亡,全家老小亡,只要撐得到舜王援軍,一切都會好起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