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7章 大縱深進攻戰術
原大明內閣首輔韓爌,如今已經年近七旬以上,須發皆白,頭戴遮塵暖帽,身穿直縫寬衫,腰系皂絲絛,足穿熟皮靴,一副富家翁模樣。
他望了望城外林立的旗幟和黑壓壓的人群,面無表情。
“韓大人,這能抵擋的住嗎?”參將鄭嘉棟見城外“賊人”眾多,忍不住開口問道。
“擋不住也得擋!自古漢賊不兩立,王業不偏安,我堂堂朝廷命官,豈有降賊之理?”韓爌聞言不由呵斥道。
人生七十古來稀!
雖然說這老頭已經到了古稀之年,但是仍然精神矍鑠、目光如電。
在他的注視下,鄭嘉棟感覺自己那點小心思,好像暴露在日光下一般,無所遁形。
“大人說笑了,有大人在此指揮,哪個敢不效死?”鄭嘉棟有幾分畏懼道。
“如今‘賊勢’甚大,士卒、丁壯多有畏懼。不知大人有何方略,也好讓弟兄們心中有些底氣。”
“無他,唯死守耳!”蒲州知州何複一口應道。
“先前下官在嵩縣任職,曾對上‘賊酋’,其為人狡詐,最喜詐城,還請韓相慎之!”
他先前和劉江月兩人多次擊退“闖將”李自成等人,自以為知兵。
結果後來被張順詐開城門,讓何複至今猶自心有余悸。
“不妨事。”韓爌聞言搖了搖頭道,“既然如此,那不如由何太守帶百余人,負責城中察奸巡邏之事,不知如何?”
“下官領命!”何複聞言連忙恭恭敬敬應了。
韓爌這才笑道:“蒲州城得何太守修葺,固若金湯,只要我等同心協力,即便‘賊人’有百萬大軍壓境,又能如何!”
且不說韓爌如何自負,卻不知他自以為堅固的蒲州城,不過是義軍前進路上一個較大的絆腳石罷了。
話說自從孫守法奪了蒲阪津以後,昭武將軍曹文詔攜曹鼎蛟、“花關索”王光恩等迅速渡過了黃河。
然而,曹文詔、曹鼎蛟和王光恩三人渡河以後,並不戀戰,反而逆涑水河而上,分取臨晉、猗氏,直撲聞喜。
而於此同時,左翼在右帥張鳳儀的帶領下,渡過禹門渡,奪取河曲、稷山,直撲絳州。
右翼在左帥俞衝霄帶領下,渡過風陵渡,奪取芮城、平陸,然後越過中條山直撲解州。
駐扎在垣曲縣的馬進忠也適時西進,分別攻取夏縣、絳縣。
而南路軍左帥李信進入澤州以後,受阻於潞州,轉而西向,分兵攻取陽城、沁水兩縣,急驅嶽陽。
短短數日,義軍兵鋒所向,明軍無不望風披靡。
一時間河東最為富庶的臨汾盆地城池,七成城池落入義軍之手。
這就是張順根據前世“大縱深作戰理論”,制定的“全取山西之策”。
“大縱深作戰理論”是由張順前世蘇聯元帥米·尼·圖哈切夫斯基提出,經蘇聯軍隊在第二次世界大戰浴血實踐而形成的一種作戰理論。
他和當時**德國的“閃電戰”頗有相似之處,卻又有很大的不同。
“大縱深作戰理論”的創立之初,是打算通過一系列連續的戰役來消滅敵人,其實質是在實施前面一場戰役的同時,就開始考慮準備下一場戰役的展開。
它是通過一系列戰役的組合,形成“組合拳”形勢的戰役。
為了達到這一目的,他在深度、廣度和速度三個方面形成了“寬正面、大縱深、高速度”三個維度的“大縱深”體系,故而稱之為“大縱深作戰理論”。
從攻防上來講,它包括“大縱深進攻”和“大縱深防禦”兩個方面。
從實施上來講,它包括“突破集團”和“機動集團”。
由於這個時代的技術限制,義軍不可能做到前世蘇聯那種戰場寬度三四百公裡,戰場深度二百公裡的水平。
但是架不住張順利用這個時代的步兵、騎兵和炮兵集團,形成自己的“大縱深作戰計劃”。
具體到這一次作戰計劃方面,張順把自己的大軍分為“突破集團”、“機動集團”、“拔除集團”、“支援集團”和“治理集團”五個方面。
其中前鋒曹文詔部、左翼張鳳翼部和右翼俞衝霄部為義軍戰略“突破集團”,而張順率領的主力則是“機動集團”和“拔除集團”,南路軍李信部則是義軍的戰略“支援集團”。
至於“治理集團”,則是張順計劃以孫傳庭為首,以山西降官為輔的官吏,準備接收已經被佔領的區域,形成初步的治理架構。
這其中最關鍵的便是“突破集團”、“機動集團”和“拔除集團”。
而除了義軍整體劃分以外,“突破集團”自身也分為突破、機動和拔除三個部分。
以前鋒曹文詔部為例,其中負責突襲攻取蒲阪津的孫守法營便擔任突破任務,而曹文詔、曹鼎蛟、王光恩部則是擔任後續機動任務。
而前鋒曹文詔部擔任拔除任務的則是以義軍“黃金炮”、“野戰炮”為主體的機動炮兵。
故而義軍的進攻節奏就是一點突破,然後機動力量蜂擁而上,若是遇到難啃的敵軍,這留給後續機動較慢的野戰炮兵力量。
若是後續機動炮兵無法攻克,則交付給張順所率領“機動集團”和“拔除集團”解決。
如果張順所率力量依舊無法短時間拔除敵人據點,甚至可以利用義軍兵多將廣的優勢,圍而不打,等待戰局已定以後,再作計較。
而如今的蒲州城正是義軍當初預想的“釘子戶”,一時間不能驟拔,故而讓孫守法部圍困起來,等待張順主力到達以後,再作計較。
當然,張順並不會讓他們等待太久。
就在孫守法部攻克蒲阪津的同時,張順也早登上了船,從西安城順水而下,經三河口進入黃河。
此時此刻,張順正站在船頭對身邊的宋獻策、孫傳庭賣弄道:“大縱深作戰和閃電戰完全不同。”
“後者精兵銳卒,隱而不發,伺機而起,暴起發難,猶如閃電,故而稱之為‘閃電戰’。”
“正所謂:強弩之末,勢不能穿魯縞者也。待其師老兵疲,早晚為敵所擒,此小國之策也!”
“而我大縱深,縱橫數百裡,一旦敵不能禦,則會被我撕開防線,直入敵境數百裡,孰能禦之者?”
那張順侃侃而談,對宋獻策來說倒也沒有什麽,反倒是那孫傳庭聽得渾身戰栗、悚然而驚。
他作為前任山西巡撫,本來就制定了防禦義軍的詳細計劃。
然而如今聽得張順的作戰計劃,才發覺自己當初的設想的堅固防線,簡直如同紙糊的一般。
這時代有很多將領的思維還停留在點對點作戰方面,如果更進一步,學會迂回包抄、展開戰線攻防,已經是名將之資。
如果再進一步,考慮到前線、二線和後方,那往往是一兩代人用血淚摸索出來的成果。
然而這些,在如今的張順面前通通沒有任何作用。
只要戰線寬度足夠,他完全可以利用這個理論多點突破,然後生生撕開戰線,讓你完全來不及布置下一道防線。
一瞬間,孫傳庭突然發覺了張順的可怕。
他一直以為,義軍兵分三路,是為了減輕張順的指揮壓力。
畢竟自古以來,能指揮十萬兵馬作戰者已經頗為罕見,不意“舜王”居然從指揮數萬人馬直接一躍而起,開始指揮二十萬大軍作戰。
沒錯,孫傳庭這才意識到南路軍洪承疇部其實也納入張順指揮之下。
這場戰役從開始就是“大縱深”,第一次戰役開始於開封府,第二次戰役卻開始於懷慶府,而第三次戰役則開始於河東。
三場戰役,一環扣一環,環環相扣,為的就是發揮義軍人數優勢,從幾百裡寬廣的戰線上發起了相互聯系的戰役。
開封戰役是為了調動明軍,給懷慶府戰役創造條件;
而懷慶府戰役也是為了調動明軍,給河東戰役創造條件。
而這三場戰役除了為其他戰役創造條件以外,它本身也具有非常重大的意義。
總之一句話,從開封府到懷慶府,再到風陵渡、蒲阪津和禹門渡,這一千余裡的戰場上,從很多人眼中它分別是三場戰爭,其實它依舊是一場戰爭。
並且這僅僅是一場戰爭的起始,它後續究竟還要拓寬多少戰場寬度,還要突擊多少戰場深度,孫傳庭不敢想,也不能想。
天降此人,或許這大明真是到了該亡的時候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