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賣報了,賣報了,複社春秋大會最新消息!”
“賣報?這是什麽報?”聚集在江陰還未來得及散去的一乾士子聽到幾個小子滿街叫賣,不由奇怪的問道。
“江南旬報,大儒張采任責任編輯,大儒張溥寫了社評!”一個赤著腳的小子笑道。
“哦?這報怎麽賣?”眾人聞言一愣,不由相視一眼道。
“承惠,一文錢一份兒!”
“一文錢?紙鈔行不行?”
“紙鈔?這位公子,大明都亡了,誰還要紙鈔?”
“好吧,那給我來一份兒!”有人忍不住好奇,不由遞過去一文錢道。
“好嘞,公子您慢慢看!”那小子連忙抽出來一份兒遞了過去。
“好個老賊,竟敢搬弄是非、顛倒黑白.”那人接過報紙,草草瀏覽了幾眼,突然破口大罵起來。
原來這《江南旬報》作為義軍口舌,又有張采充當主編,張溥充當評論員,自然在立場上有所偏頗。
那些本來就沒有辯過張溥的士子,見了這文章,更是怒不可遏,恨不能一把把這報紙撕了。
更有脾氣暴躁之人,立刻買下一份報紙,然後研磨揮毫,當場逐條批駁起來。
“殿下,這樣這樣做真的沒問題嗎?”張采眼見窗外眾人群情激奮,不由有幾分不安的問道。
“問題?能有什麽問題?”張順端起茶杯,悠然自得的啄了一口道,“難道咱們報道有假不成?”
原來張順安排張溥、張采盡量挑對廢奴有利的一面說辭,不利的地方都一筆帶過。
那張溥、張采是實誠君子,聞言頗為猶豫不已。
張順連勸了三兩次,皆無功而返。
他不由怒上心頭,冷笑道:“當初你們寫五人墓碑記的時候,可不似這般扭捏啊!”
“殿下!”張溥張采兩人聞言頓時漲紅了臉,怒發衝冠道,“五人者,蓋當蓼洲周公之被逮,激於義而死焉者也!”
“至於今郡之賢士大夫,請於當道,即除魏閹廢祠之址以葬之,且立石於其墓之門,以旌其所為。嗚呼,亦盛矣哉!”張順冷冷的接了幾句,然後笑道。
“先生勿須多言,本文本王早已經背的滾瓜爛熟。”
“此事究竟如何,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何須多言!”
此事發生之際,時任蘇州知府的不是別人,正是西安府同官縣的名士寇慎。
當初,張順路過此處的時候還專門拜訪過此人。
此人當時和張順閑談之際,自然也曾提及過當初的內幕,故而張順知曉一二。
“這”張溥和張采聞言一愣,不由對視一眼,心中泛起了不妙之感。
別看那張溥把那《五人墓碑記》寫的慷慨激昂,但是事情的來龍去脈竟是一點不提,自然有其緣由。
他本來以為此事做得人不知鬼不覺,萬萬沒想到年紀輕輕的張順卻對其知之甚詳。
“過去的事情,本王不想提,今後的錯誤,本王不想犯,爾等要好自為之!”張順眼見火候差不多了,這才提醒道。
經過張順這般提醒,這兩人哪裡還裝什麽清高,便連忙研磨揮毫,盡用史筆,把春秋大會寫成了勝利的大會,一邊倒的大會,正義戰勝了邪惡的大會。
而今兩人眼見天下士子反應如此激烈,事情頗有失控之虞,頓時心中生出了一股不妙之感。
“混帳!”正如二人所料那般,這《江南旬報》一出,早有兩人憤怒的把手中的報紙撕了個粉碎。
這兩人不是別人,正是複社骨乾顧夢麟、顧亭林二人。
正所謂:江東四姓,顧陸朱張!
其中這四姓之首,吳郡顧氏自然並非浪得虛名。
自東漢至今,歷經千五百年,猶是江東望族,自然家中也蓄養了不少奴才。
前些日子,烏龍會起事,顧氏也遭受了不少損失,早恨不得食其肉、寢其皮,故而一見張溥、張采二人的文章,頓時怒不可遏。
那顧亭林年紀尚輕,隻比張順大了一歲,正是年輕氣盛之時。
他忍不住破口大罵了張順、張溥和張采一番,並把他們三人並稱為“三賊”,這才開口向顧夢麟道:“兄長,如今變生腋肘,又有‘三賊’為之張目,此誠危急顧氏存亡之秋也,不知當如何應對?”
“你啊,還是太年輕!”那顧夢麟聞言搖頭笑了笑,解釋道,“今日‘順賊’比當初閹黨如何?以昔日閹黨之盛,最終不也落了個一命歸陰的下場?”
“不要急,也不要怕,彼輩倒行逆施,早晚為人所戮,你且放寬心好了!”
“什麽,我們什麽都不坐?”顧亭林聞言不由吃了一驚,“若是如此,顧氏奴仆一哄而散矣!”
原來由於這些天義軍的“鼓噪”,早加上烏龍會的起事,最為繁華的江東之地,如今奴仆也逃跑了大半。
“跑?他們往哪裡跑?”顧夢麟聞言不由冷笑道,“居則無所,耕則無田,食則無米,天下之大,他們又能逃到哪裡?”
“好好的狗不做,偏去要做什麽狼崽子。要是狼崽子那麽好做,他們祖祖輩輩豈會投靠我家為奴?”
“去吧,去吧,讓他們都去吧,我看他們能夠得意到幾時!”
“記住,忠清,沒有我們這些老爺,這群狗奴才連飯都吃不起!”
“那那我們什麽都不做?”顧亭林心中稍安,不由又追問道。
“不做?怎麽不做!”顧夢麟笑道,“既然他張溥、張采能辦得報紙,寫得文章,難道我們兄弟倆就半不得報紙,寫不得文章?”
原來這時節,不僅商品經濟繁榮,印刷業亦是遍布天下。
其中蘇州、揚州、杭州和福建四地,乃是當時四大印刷基地,這也是為何《江南旬報》這麽快就能夠發行的根本原因。
印刷廠到處都是,只要你寫好文章出點錢,要印多少,就有多少。
“哎,對啊!”顧亭林聞言如夢初醒,“既然‘三賊’能夠辦什麽勞什子《江南旬報》,我等何不辦一份兒《顧氏筆談》?”
“叫《顧氏筆談》有點太狹隘了,不如就叫《吳中消息》吧!”顧夢麟聞言搖了搖頭,笑著補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