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8章 春秋大會
“三月十五,春秋大會?”張順不由看向王鐸道。
“對,春秋大會!”王鐸笑著解釋道,“自複社成立以來,總共召集過三次大會。分別是吳江尹山大會、南京金陵大會和蘇州虎丘大會。”
“每次召開,天下士子雲集,衣冠盈路,相互之間揣摩八股、切磋學問、砥礪品行,隨便臧否人物,點評時政。”
“每次能召集多少士人?”張順皺了皺眉頭,心道:這複社如此囂張,怕是哪朝哪代也容他不得!
“大約有兩三千之數!”王鐸沉吟了一下,給出了一個數字。
“嚇?”張順這才真正明白,張溥為什麽敢自稱“以閑散之身,執掌天下”。
原來天下竟有這麽多士人為之鼓吹呐喊,其力量端的不容小覷。
他沉吟了片刻,不由開口問道:“這一次聚會地點在哪兒?”
“常州江陰!”
“常州江陰?”張順聽到這個名字,不由一愣。
“對,常州江陰!”王鐸點了點頭道。
“那感情好,正好有機會咱們也去瞧瞧!”張順不由笑了。
這個城市在歷史上太有名了,以至於歷史知識極度貧乏的張順,都記得這座城池以及守衛這座城池的一個人。
沒有機會也就罷了,如今有了機會,他還真想去看看。
去看看這座城市,去看看那位“籍籍無名”的閻應元,再去看看生活在那裡的普通人。
“信都發出去了嗎?”蘇州太倉,張溥正向張采問道。
“都發出去了!”張采不由長歎一聲,心裡不由有幾分不安。
“只是將議題如此公開,真的沒有問題嗎?”
“如果不鬧的天下皆知,那這場辯論的勝負,又有什麽意義呢?”張溥笑了。
原來這一次,張溥在向天下士人發起邀請的同時,明確提出來這一次的議題為“廢奴辯”。
正所謂有些事不上秤沒有四兩重,上了秤千斤都打不住。
蓄奴一事也是如此,如果你好我好大家好,大家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權當沒看到,自然可以權當沒這事兒。
可是,如果真個深究起來,無論你說的天花亂墜,也難逃一個理字。
張溥的想法很簡單,他就是要用這一場宏大的“廢奴辯”作為複社投靠義軍的獻禮。
同時,他也要利用這一場“廢奴辯”,分辨敵我,純化成員複雜的複社。
張順會利用各種挑戰和風險純化自己的隊伍,那張溥又非三歲孩童,自然也會同樣的手段。
“總覺得這一次,你太冒險了!”張采聞言搖了搖頭,憂心忡忡指出問題所在。
那些人連他們收一個奴仆出身的張嶢作為弟子都不允許,難道還會允許他們公開辯論此事?
“孔曰成仁,孟曰取義,惟其義盡,所以仁至。讀聖賢書,所學何事,而今而後,庶幾無愧。”張溥聞言不由笑道。
“那好吧,你有心裡準備就行!”張采無奈的搖了搖頭,隻得作罷。
且不說張溥、張采二人如何,且說這書信一經散發,一時間輿論大嘩。
“該死,這天如先生是不是昏了頭,談這個做什麽?”
“什麽天如先生,我看是天如老賊!”
“這這有點過了吧?”
“過了?怎麽過了?陛下罹難,‘順賊’沐猴而冠,天如老賊不思聲討,反倒助手為虐,豈非為賊耶?”
而就在整個江南地區群議紛紛之際,在太倉沙溪鎮正有幾個人密議著。
“‘舜王’前幾日以少勝多,大破鄭芝龍,改朝換代就在今朝。”一個家奴喚作顧慎卿的人開口道。
“如今舜王殿下又支持我等,我等若不趁機起事,難道還要讓子孫後代繼續做奴才不成?”
秀才呂茂成和另外一個家奴陳瑤甫聞言紛紛讚同道:“會長所言甚是,我等理當乘時而起,鬧出一番事情出來!”
原來這顧慎卿乃是烏龍會會長,而秀才呂茂成和另外一個奴仆出身的陳瑤甫乃是其左膀右臂。
這烏龍會效法諸學社之故智,專收佃農、家奴和菜傭為會員,勢力遍布整個太倉。
如今見義軍勢大,大儒張溥、張采態度又傾向於自己等人,不由起了心思。
更何況這太倉本就有類似的傳統,當年張溥成名之戰,便是號召士人,驅逐居住在昆山的“閹黨顧秉謙”。
眾人計議已定,四處串聯,但等待機而起。
“張溥,張溥老賊,你給我出來,給我出來!”這一天天剛蒙蒙亮,張溥剛剛洗漱完畢,正待翻些書籍,為三月十五春秋大會做準備,突然外面響起了叫喊聲。
“何事?”張溥心中不由納罕,連忙開門一看。
誰承想他剛打開大門,突然一群人一擁而上,拳腳如同雨點一般落下。
“諸位.諸位,這是為何?”張溥一邊掙扎,一邊忍不住大聲叫嚷道。
“你這老賊,滿口仁義道德,背地裡男盜女娼。”只聽見有人罵道,“你且說你家中蓄養了多少奴才,也敢替主子們張目?”
“我不是,我沒有!”張溥聞言一愣,連忙一邊護著臉面,一邊嚷嚷道,“我是替你們說話,沒有替主子們說話!”
“休得胡言亂語!”不意那些人根本不聽,反倒罵道,“難道我們奴仆門沒有嘴不成,還需要你替我們張目?”
“打死這個‘婢養的’雜種,還敢嘴硬!”
那些人聞言愈發怒不可遏,一時間拳腳更重了。
“好膽,你們在幹什麽?”就在張溥被打得發懵之際,突然只聽得一個熟悉的聲音響了起來。
“快走,快走,他們是故意來找茬的!”張溥不由大驚,連忙提醒道。
“好家夥,有一個自投落網的,你們一起過來吧!”原來來人不是別人,正是二張之一的張采。
那張采哪裡掙扎得脫?早被人摁住一頓好打。
“好個賊子,如此大膽,竟敢毆打兩位先生!”眼看兩人就要被活活打死之際,突然有聽到有人喝了一聲,隨即領著幾個人一擁而上,雙方廝打一片。
那張溥、張采兩人好容易被救了出來,抬頭一看,來人竟是同社好友楊廷樞及其一乾奴仆。
原來這楊廷樞乃是元南京兵部尚書莊簡公楊成之孫、諸生楊大溁之子,有幾分拳腳,又以氣節自任,這才救下了兩人。
“兩位沒事兒吧?”那楊廷樞連忙扶起張溥、張采二人,開口問道。
“這條命算是保住了!”張溥和張采不由苦笑道,“也不知是何人,竟然欲致我等於死地!”
“這虧兩位還為這些奴才奔走呐喊,恐怕這一次尋釁滋事者,正是這一乾人等!”楊廷樞不由憤憤不平道。
“此話怎講?”張溥、張采聞言不由茫然。
“你道我為何這個時趕到,剛好又救下了兩位?”那楊廷樞不由冷笑道,“就在今日,烏龍會那一般奴才起事,到處敵視士紳大族,顛倒綱常。”
“就在前不久,剛剛焚了顧夢麟顧氏的庭院,殺了數人,又奪取了賣身契、糧食、布匹等財貨不知其數。”
“什麽?”那張溥聽了楊廷樞這話,隻覺得兩眼一黑,差點當場暈倒在地。
原來這顧氏乃昆山大族,其族人顧夢麟、顧亭林皆為複社骨乾。
如今顧氏被焚,烏龍會起事,一發鬧得不可開交,恐怕三月十五這日的春秋大會,未必能如他所願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