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絕望大樓（中）

  “啪，啪，啪——”

  唐澤真琴懷著極其忐忑的心情，趴在門後聽著走廊裡的動靜。

  腳步聲大概是從步梯過道那邊傳過來的。

  一步一步很急促，越來越近。

  沒幾步，就到了這個單元兩戶人家中間的位置。

  唐澤真琴的心提到嗓子眼裡——或許，她和吃人魔之間，隻隔著一扇門。

  下一瞬，她聽見腳步聲往對門的方向走了過去。

  緊接著，傳來了對面門打開的聲音——

  “吱！”

  開門的時候，似乎完全沒有遇到任何阻礙。

  緊接著的是對門鄰居的一聲尖叫。

  第一視角的畫面再次出現在唐澤真琴的眼前——

  一個中年女人癱軟在地上，滿臉驚悚地望著鏡頭。

  她渾身戰栗著，發出連續的尖叫。

  尖叫聲從門的另一邊傳到了唐澤真琴的耳朵裡，與鏡頭裡的畫面完全合拍，簡直就是電影裡的原聲配音。

  鏡頭拉進……退後……再拉近……再退後，少許，地板上只剩一雙穿著老式皮鞋的腳。

  鏡頭一黑，畫面消失了。

  唐澤真琴聽到門外再次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它經過了兩戶人家中間的過道，接著走進了步梯通道裡，聲音越來越遠、越來越小。

  稍稍平靜下來之後，唐澤真琴打開了住戶群，裡面的消息再次刷屏。

  除了一堆感歎號，驚悚的表情符號，很多人都在問，怪物到了哪個樓層。

  讓唐澤真琴無語的是，有好幾位男士通過私信給她發來了好友申請。

  有人還利用APP的超級VIP權限，發起了臨時私聊通話：“這位女士，我有注意到您……我想我們可以互幫互助，您懂得……”

  無語……

  唐澤真琴大概明白這是因為剛才自己太過著急，在群裡發了一條語音消息、被很多人聽到了的緣故，但這都什麽時候了，還有閑心加好友？拜托，很快就會有更多人被吃掉的。

  唐澤真琴想了想，在群裡發了條文字消息：

  “那個怪物剛才來到了三樓三單元，殺死了我隔壁的住戶，現在它離開了，進入了步梯通道。需要提醒一下：怪物是可以直接打開房門的，鎖門沒有用，我聽見對門的鄰居上了好幾道鎖，一下子就被打開了。另外，怪物出現時，是有腳步聲的。”

  有人立刻回道：“果然去了三樓，那麽接下來輪到四樓了吧……怪物是盯上三單元了嗎？”

  “糟糕，我就在三單元四樓！我要不要現在逃出家門？”

  “剛才就進了步梯通道，你現在來不及了吧？”

  “我在三單元的五樓……”

  “我是七樓……”

  “別……”有人勸道：“看剛才的情形，出去只會死得更快！”

  屏幕消息不斷刷新之間，恐怖的直播再次降臨。

  這次的被害者是趴在門的貓眼上偷看外面樓道狀況的一對老夫婦。

  在吃人的鏡頭撲向老婦人的一刹那，她的老伴滿臉驚恐，但仍然鼓起勇氣，大喊一聲，擋在了老婦人的前面，並且反而朝著怪物撲了過去。

  可惜，沒有用。

  兩個人先後被吃掉，隻用了二十多秒。

  住戶群裡的氣氛更加凝重。

  有人報了這對老夫婦的位置——“兩位老人是我的鄰居，沒有子女，平時十分恩愛來著，總是一起出門鍛煉、買菜，唉……我們住在四樓，五單元。”

  “！！”

  “！？！？”

  住戶群裡，一通不可理解的感歎號、問號刷屏。

  有人做了總結：

  “也就是說，那個怪物並不是隻盯著三單元，而是隨機殺人的嗎？每一個單元都有可能被它選中？”

  “……”

  “#￥%……&%#”

  “徹底絕望了，走出去是找死，待在家裡是等死，感覺真的要走投無路了！”

  有人再度想到了警察。

  “警方知道我們這裡的情況嗎？剛才不是有很多人報警麽？不是說正在安排專門的調查人員趕過來嗎？這都死了八個人了，警察怎麽還不過來啊？一定要等到所有人都死光才會在新聞發布會上鞠躬道歉嗎？”

  這句話點炸了住戶群，各種問候警方效率的髒話此起彼伏。

  “混蛋警方！”

  “畜生！！”

  “￥……&%￥……”

  唐澤真琴覺得罵人對解決問題完全沒有幫助，住戶們憤怒和恐慌的情緒很可能把事情推向更糟糕的境地。

  想了想，她再次發了條消息——

  “先別著急埋怨警方！從那個怪物出現到現在，時間也隻過了二十幾分鍾，警方就算再迅速，也不可能這麽快趕過來的。

  而且，以這個怪物詭異的殺人手段和恐怖程度，就算警方真的趕過來，恐怕也未必一定能對付得了。

  大家仔細回想一下，從怪物前幾次殺人的情形來看，它明顯遵循著一定的殺人規律。

  求人不如求己！現在，我們這些身處死亡困境和邊緣的住戶最應該做的事情就是——想辦法搞清楚它的殺人規律。

  我相信，只要能做到這一點，我們就有機會自救。至少，可以提高生存幾率。等警方人員到達之後，我們也可以提供更多有效管用的信息，幫助大家脫困。”

  “不得不說，這位女士說的很有道理。咦……好像就是剛才發語音信息的那個聲音很好聽的女士啊。”

  “殺人規律？”

  “對，比如——第一條規律，怪物是吃人的，先從腦袋吃起，而且它吃人時的畫面，公寓裡每一個人都可以看到直播。

  第二條規律，怪物吃完之後，會留下死者的一雙腳。

  第三條規律，怪物似乎是從下往上行動的，每個樓層隻進一戶人家吃人，但會隨機挑選目標。

  第四條規律，離開房間打算逃走的人，會被怪物優先盯上吃掉。

  第五條規律，怪物靠近時是有腳步聲的……”

  “第六條，怪物會開鎖。”有人補充道。

  住戶群的消息重回理智，大家總結了八九條怪物殺人的規則，唐澤真琴認真記錄下來之後，因其表現出來的冷靜和理智，被住戶們一致推選為代表人，與警方進行了溝通。

  在將住戶們用生命換來的規則告訴了接線員之後，唐澤真琴也有了重要收獲——

  警方從一個被稱為怪誕數據庫的平台裡檢索到了這個怪物的相關信息。

  怪物叫【熊田信彥】，是真的吃人魔。

  隻憑居民自己的力量，絕對無法從熊田信彥的迷霧裡走出來。所以，對於目前困在公寓裡的住戶而言，最好的選擇就是待在自己的房間裡，等待救援。至於什麽時候救援能到位，要看那位從北海趕過來的調查員什麽時候能夠抵達了。

  因為，似乎只有那位調查員，才有機會和能力對抗熊田信彥。

  聽到這個消息後，連唐澤真琴這樣堅定的樂觀主義者都要絕望了。北海離這裡太遠了，等明天早晨調查員趕到的時候，整棟公寓裡恐怕只剩下幾百雙血淋淋的腳。

  好在，警方也提供了幾個唐澤真琴所不知道的怪誕殺人的規律。

  1.熊田信彥殺人的前提是，被殺者一定要看到熊田信彥的臉。如果看不到熊田信彥的臉，則不會被殺死。

  2.熊田信彥一旦出現在被殺者的身邊，被殺者就會無法控制地看向熊田信彥（屬於精神層面的控制，普通人難以對抗）。

  3.小心樓道裡的大號血腳印。那是熊田信彥的腳印，踩到血腳印之後，會被熊田信彥鎖定，對方會在很短的時間內出現在此人身邊。

  4.住戶走出房間就會被熊田信彥盯上，對方會在獵物行徑的路線上等待，或者直接找到獵物，回到房間裡就能暫時安全。

  5.到了第二天早晨太陽升起的時候，黑色迷霧會散去，吃人的怪物會消失不見。

  6.只有殺人的規律才能對抗殺人的規律……

  最後這一條完全聽不懂。

  警方解釋了一番，唐澤真琴的理解是——要從怪物殺人的規律中找到對抗怪物或者逃避被殺的規律。

  等唐澤真琴和警方溝通完成之後，熊田信彥已經殺到了第十三層，恐怖的畫面讓奈良公寓的住戶們一個個理智狂掉。

  有個住戶在聽到樓道裡腳步聲之後，在群裡發了一條消息——

  “我受不了了！我被盯上了！下一個被殺的肯定是我！再見了各位，我寧可跳樓，也不要被那種惡心的怪物吃到只剩一雙腳！”

  發完消息，這個住戶直接打開窗戶跳了下去。

  但在跳出去的一瞬間，他整個人又出現在了自家房門口，恐怖的鏡頭朝著他一撲而去……到最後，還是一雙血淋淋的腳。

  “跳樓也會被怪物優先鎖定！各位住戶，在這樣一個人人平等自由、告別了奴隸和封建制的現代社會，我們竟然連跳樓的資格都沒有了！”

  “跳樓如果都不成的話，那是不是上吊、撞牆、煤氣自殺等等，都不行了？”

  “大概是這樣……”

  “混蛋！”

  “各位，經過我和警方溝通，獲得了以下幾個方面的信息，或許對大家求生有所幫助……”

  唐澤真琴把自己和警方溝通的情況發到群裡之後，引起了住戶們的熱議——

  “真的嗎？只要不看到熊田信彥就不會被吃掉？”

  “這個感覺很容易做到啊，只要閉上或者蒙住眼睛不就好了？”

  “那個北海調查員什麽時候能到！”

  下一次恐怖鏡頭出現的時候，唐澤真琴看見那個被鏡頭鎖定的男子在頭上罩了個黑色布袋，袋口打了個死結。

  當鏡頭出現之後，男子很利索的、完全無法自控的解開了死結，從頭上取下了黑色布袋。

  布袋之下，男子的眼睛上蒙了厚厚數層黑布，此時也被他自己一圈一圈解開了。

  在睜眼看到鏡頭的一瞬間，鏡頭朝著男子撲了過去……腳……

  住戶群裡——

  “蒙住眼睛都不行嗎？”

  “當然，警方不是說過了，那是精神層面的攻擊嘛。”

  “有沒有什麽辦法可以臨時失明嗎？失明之後，總不可能看到這個怪物了吧。”

  “我上網查了查，臨時失明的辦法有——1.精神壓抑或刺激；2.受到強光刺激，3.受到藥品或化學品刺激，4.……5……”

  “這些條件短時間怎麽可能搞得定！哪種藥物會導致臨時失明？能查得到嗎？”

  “氯霉素滴眼液，胺碘酮，異維a酸……等等……”

  “這些藥品短時間怎麽可能搞得到！”

  “搞到也沒用，要想用這些藥物導致失明，起碼得連續使用半個多月或者更長的時間。一次服用過量，說不定直接就把人吃死了。”

  下一個被鏡頭鎖定的受害者，在自己的眼前打開了一盞亮度超高的照明燈。但是也沒有用，鏡頭出現的一刹那，燈滅掉了。

  當地上只剩一雙腳的時候，唐澤真琴才發現滿地灑落了各種藥物。她的眼神不錯，看見其中一個瓶子上寫的就是胺碘酮。

  “這樣都沒有用嗎？”

  “那是不是只有挖掉或者刺瞎眼睛一種辦法了？”

  “……”

  “可是，不到迫不得已的時候，誰願意真的弄瞎自己的眼睛啊。”

  “下一位聽到腳步聲的鄰居……要不然……”

  這時，群裡多出一條語音信息。

  唐澤真琴點開來，聽到一個慌張顫抖的聲音——

  “是我，我聽見腳步聲了，我試試弄瞎自己的眼睛，看能不能活下來！只要能活著，就算瞎了也好啊。”

  下一瞬，鏡頭出現。

  一個男人正拿著一把尖刀對準自己的眼睛，一隻眼睛似乎已經刺瞎了，不停往外流著血。

  一旁的女人懷裡抱著一個小男孩兒，滿臉驚恐。

  當他試圖把刀子刺向自己另一隻眼睛的時候，鏡頭朝他撲了過去。

  很快，這個屋子的地板上只剩下三雙腳。

  住戶群裡，精神快要崩潰的人越來越多。

  “！！！？？！”

  “弄瞎自己都不行嗎！！”

  “難道我們只能等著被怪物找上門來嗎？”

  “那個來自北海的調查員什麽時候能趕到啊。”

  唐澤真琴也感到希望很渺茫，她又給警方打了個電話，將住戶們用生命摸索的幾條新的怪物殺人的規律傳遞了出去。

  比如：如果身處黑暗迷霧中，試圖臨時失明或弄瞎雙眼是徒勞的，用任何方式蒙住眼睛是徒勞的，任何的自殺方式也是徒勞，致盲和自殺只會讓怪物更優先的鎖定此人。

  唐澤真琴只希望這些殺人規律，對警方日後解救陷入熊田信彥迷霧中的人們有所幫助。就算是奈良公寓裡的住戶們最後全部都會被殺死，也最好不要毫無價值的犧牲，總得為後來的受難者留下些什麽。

  住戶群裡的消息從來沒有停下來過，只是那些消息裡的文字和語氣越來越絕望。

  感歎號和問號，還有#￥……%……￥%*（）&*#￥@#這樣表示無法用語言形容心情的亂七八糟的符號出現的次數越來越頻繁。

  恐怖的直播在不停地上演。而且，每一次上演的間隔時間越來越規律，因為再沒有人試圖通過自殺或者致盲干擾它殺人的優先級。

  根據群裡住戶的反饋，怪物果然在一層一層往樓頂上殺，每一次都是隨機選擇單元和住戶。

  真的只能這樣，束手無策，乖乖等待那個怪物找上門來，然後被吃掉麽？
  唐澤真琴很不甘心。

  要是為了一些更重要、更有價值的人或事，被怪物吃掉也就罷了。

  可是唐澤真琴是因為被千田一郎這種完全沒品的家夥搞亂了心情，才來奈良公寓躲清淨的，因為那種人而死，她真的覺得實在太冤枉了。

  一定有活下來的辦法！

  規律，只有殺人的規律才能對抗殺人的規律……

  唐澤真琴想起了警方告訴自己的最後那句話，當即找出一張紙，在紙上把熊田信彥殺人的所有規律一條一條寫了下來。

  她努力讓自己保持鎮定，看著一條條規律，在規律之間畫起了因果連線，腦袋飛快地旋轉，徹底沉了進去。

  她完全沒有注意到，住戶群裡還在通報熊田信彥一層一層往樓頂上吃人的消息……

  “熊田信彥到35樓了！剛剛吃掉了我鄰居一家三口！下一層就該到最頂樓了吧？”

  “到頂樓會怎麽辦？會不會暫時停下來？”

  “到36樓了！正在我隔壁吃人！我快要瘋了！隔壁的美女是我暗戀了半年的女神！我最近正在策劃向她進行一次大型摩天輪的告白儀式……怎麽會，她怎麽會就這樣被活生生吃掉了？為什麽那個怪物偏偏選中了她！其他人不可以嗎？”

  現在沒有人關心36樓男子的女神為什麽會被選中。

  大家關心的是……

  “會停下來嗎？”

  “求求它了，快停下來吧！”

  不一會兒，恐怖的鏡頭再次出現，一個正在房間裡雙手合十、跪著禱告、滿臉驚恐的男子被鏡頭一口吃掉了半個腦袋……很快地上留下了一雙腳……鏡頭消失。

  “一樓！是我隔壁的隔壁，從正門右拐，第五個房間的住戶，”

  群裡有人第一時間報了位置，“那個怪物又回到一樓了……”

  這時，直播鏡頭突然再次出現，還是在剛才那間屋子裡，地上留著一雙腳，一架無人機從房間門口飛了進來，鏡頭轉向無人機。

  很快，鏡頭一晃，對準了一個身穿囚服的犯人。

  犯人的身旁，站著一個看守警察。在鏡頭瞄準犯人的時候，一旁的警察也朝著鏡頭偷偷瞄了一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