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有人容納了怪誕（下）

  “我反對！”

  反對的人是北海警察本部本部長西山武司。

  西山武司覺得很可笑，東都警視廳要求各地特殊調查課支援的時候，怎麽從來沒有想到過還有屬地負責這碼事。

  當然，這種話不好說在明面。雖然大家都是地方警察機構，但東都警視廳的畢竟要比北海警察本部高一格……而且，西山武司也不至於格局這麽小。

  所以，西山武司反對的理由是：

  “各位，我們應當從大局出發啊，與【異類】的接觸合作，絕不是一城一地的事情，甚至不是一個國家的事情，關乎全人類的前途命運，還是由國家警察廳統籌指揮為好……”

  進入博弈階段，夜影很識趣的退出了會議室。

  出了門，直往電梯那邊走，結果在電梯旁的步行樓道裡看見了據說是去了洗手間的自己的頂頭上司，東都警視廳特殊調查部部長深谷。

  此刻，深谷正靠著步梯的欄杆，手裡夾著一根燃了一半的煙，也不抽，望著上下步梯中間夾隔的縫隙，不知在琢磨什麽。

  夜影能體會深谷被上級監察機關和本廳直管領導左右夾擊的痛苦。不過，他現在更大的苦惱應該是到嘴的鴨子飛了……話說，這種鴨子本來也不是區區東都怪誕調查部能吃下的。

  “噓——”

  深谷抬起頭看見夜影路過，連忙把手指比在嘴唇中間，衝她噓了一聲。

  夜影打了個OK的手勢，一副我懂你的模樣，進了電梯。

  身為靠本事吃飯的怪誕調查員，對於警方高層的博弈，夜影完全不感興趣，但對於其中的門道多少了解一些——東都警視廳與國家警察廳，還有其余各地的警察本部之間的矛盾由來已久。

  按說國家警察廳是本子國警察系統的中央行政機關和樞紐，掌管國家全盤警察行政事務，同時對各地警察機構負有監察職責。

  但這種監察職責在其行政大樓所在的東都市反而效力最低……隔壁東都警視廳長官警視總監平井君山是全國警察界警銜最高的官員，而警察廳長官八木摩起甚至都沒有警銜……也難怪東都警視廳總想突顯自己的獨立性。

  至於其余各地警察本部，東都警視廳更是從來沒有放在眼裡，總是仗著自己的級別更高，經常因為一些跨域案件直接跑到對方的轄區辦案抓人，招呼都不打……

  遇到發生在本地，同時涉及到其他地區的怪誕事件，東都警視廳甚至會以上級的口吻直接要求當地本部的調查員前往東都配合調查……

  之前黎都市出現【黎都巨指】異相，東都警視廳直接安排了一名叫作冷鶴的調查員帶著一批工作人員，在黎都中央公園最核心的區域建了一座臨時實驗室開展調查研究。

  期間，也就是和黎都警察本部打了個招呼而已，完全沒有商量的意思。要知道，國家警察廳派人去黎都調查【黎都巨指】的時候，也是先安排專人去黎都警察本部進行對接，之後才去了現場。

  夜影對於東都警視廳能夠拿到【人類之友】行動的負責權不抱樂觀態度。畢竟在與上級機關博弈，又是涉及到全國、甚至全人類的大事，東都警視廳再強勢，也只是在東都范圍內很有權威而已，出了東都，想和東警對線的人可不要太多。

  不管怎麽說，如果那位【異類】真的如大林瞳子所言，能賜予人類容納怪誕的能力，那麽，她們這些調查員，她們曾經面對怪誕無能為力的絕望處境或許真的能有所改善了……

  至於交易的代價……比起一次次的失望和絕望，比起一個個因為怪誕而逝去的生命，永遠失去快樂真的不算什麽。

  走出警察廳大樓，夜影鑽進了一輛黑色轎車，答案坐在駕駛座。

  “怎麽提前出來了？”

  答案手中抱著筆記本，一支筆飛速寫著什麽，“這個會應該至少開到明天早晨吧？”

  “你說呢……”

  夜影湊過去看筆記本上記錄的內容，除了那隻灰色的眼睛，還畫了大林瞳子描述的各種怪物，還有非常詳細的會議記錄……

  “你果然偷聽了……”

  “他們總是這樣爭吵嗎？”

  答案的聲音裡罕見地出現了一點點無語的情緒，“還不如讓大林瞳子把自己的經歷認真講一遍。”

  “不是已經講過了麽。”

  “遠遠不夠，還缺很多細節。”

  “比如？”

  “【異類】的聲音是怎樣的？語氣呢？它的形象是圓圈裡的一隻眼睛吧？眼神帶著點憐憫，能不能畫出來？他有沒有什麽口頭禪？他出現前有什麽征兆……此外，我還一直在想一個問題——

  為什麽，【異類】就不能是一個人類呢？”

  “你還真是個問題怪……為什麽綽號偏偏是答案……”

  夜影說著，把太陽帽半扣在臉上，閉目養神了。

  警察廳的會議一直持續了第二天早晨十點……

  激烈的爭吵始終沒有停下來，直到——

  “異類！”

  原本趴在桌子上補覺的大林瞳子忽然醒了過來，“異類來消息了……”

  會場立時安靜下來，所有人都盯著大林瞳子。

  可是，大林瞳子似乎在原地放空了。

  許久，她的神情恢復了清明。

  “他說了什麽？”

  代表一眾好奇心升到頂點的警界大佬發問的是，大林瞳子的直管領導，北海本部怪誕調查課課長黑川。

  “冬落……”

  大林瞳子說道：“他讓我去找冬落。”

  “冬落？”

  “冬落是誰?”

  【你真的要讓大林瞳子去收容那個性轉怪誕？】

  “恩。”

  涉谷公寓，顧醒新居。

  客廳的沙發上，早惠坐在一旁，滿眼愛意的望著她。

  顧醒把手中的《第八號當鋪》翻到了第二卷，卷名是瞳子與灰眼，

  “我說過要把浦隻三郎變成女人，然後送到地獄裡的吧？既然說了，就一定要做到。還有他那個叫什麽久保祥一的同夥，絕不能放過，全部都要變成女人。”

  【別忘了，還有為浦隻三郎殺人掩蓋真相、毀滅證據的父母呢】

  【他的父母這會兒一定在為營救浦隻三郎東奔西走、上躥下跳吧？】

  【到時候，刀子一定要給的狠一點】

  “嗯，會的。”

  如果顧醒現在就想對付浦隻三郎的父母，方法不要太多了，昏鴉可以直接拿走兩個人的魂魄。

  藤野可以上門要債。

  熊田信彥可以直接上去吞腦袋。

  早惠除了被動觸發的殺人規則之外，還有一條可以主動出手的規則，顧醒也是可以借用的。

  大林瞳子剛剛收容的【灰眼】也可以借用。

  甚至，喜多英二郎也可以出手——

  因為喜多英二郎規則概念裡的忘恩負義范圍太寬闊了，一點點恩惠就算施恩了，而施恩者對被施恩者有一點點怨氣就算是觸發了英二郎帶走規則的候選人。

  而顧醒又可以提前任何一個備選人的帶走順次……按照這個邏輯，大概全人類都在喜多英二郎的帶走規則裡，只不過根據施恩者的怨念深淺輕重，帶走的順次不同而已。

  但就這樣簡簡單單的帶走這幾個罪孽深重的家夥，顧醒總覺得不大甘心。

  “不著急……到時候一塊兒收拾。”

  顧醒接著低頭看書，第二卷的卷首語是：灰色的眼睛是吸乾愛人的魔鬼。

  該卷主體部分記錄了瞳子與花岡有希、熊田信彥的往昔故事。

  這個故事，顧醒曾在熊田信彥的那本書裡看到過，但那是以熊田信彥的視角來記錄的。同樣的故事，從大林瞳子的視角來描述，又是另一番感觸。

  大概，熊田信彥永遠都不會知道，大林瞳子對他，是完全純潔的友誼，和有希一樣，從來沒有摻雜過任何一絲絲男女感情方面的念頭。這是一個更加悲傷的故事。

  正在公寓陽台上發呆望著窗外月亮的熊田信彥似乎察覺到了什麽，瞬間出現在顧醒身後。

  顧醒立刻合上書本。

  熊田信彥衝著顧醒呲了呲牙，照著顧醒的腦袋一口咬了下去……

  等到熊田信彥回到陽台繼續發呆之後，顧醒再次翻開《第八號當鋪》，查看【灰眼】的信息。

  【灰眼】

  E級吞噬種、寄宿種怪誕，規則可補充完善。它藏身於荒誕沼澤的多眼迷霧中，在一眾神秘怪眼之中毫不起眼。現被BH市警察本部怪誕調查員大林瞳子收容。

  【規則1】：灰眼會寄生於看到它的人類身上，並大幅提高宿主的魅力值，讓看到宿主的其他人對其產生好感（E）。

  【規則2】：如果有人對灰眼的宿主產生好感，則將成為灰眼新的宿主。

  灰眼將在吞噬掉原宿主肌膚之下的肉體之後，寄宿於新宿主體內。

  新宿主將獲得原宿主的全部記憶，用原宿主的肉身能量提升自己的力量和速度，提升效果可以不斷疊加（E+）。

  【規則3】：灰眼可以主動吞噬掉每一個看到它的人，最後只剩下一副空皮囊（E-）

  【規則4】：灰眼可以打開空間隧道，實現全球范圍內的遠距離傳送（E-）

  顧醒仔細研究了一下規則二，發現了一個問題——

  這條規則最終的受益者竟然只有灰眼。

  因為原宿主要被吞噬，新宿主不久也會被吞噬，最終只有灰眼在不斷殺人的過程中補全了規則。

  就連大林瞳子，作為容納者而不是宿主，也無法通過這條規則提升自己的力量和速度。

  這一套規則看起來似乎有些複雜，但以那個會議上被大林瞳子用規則殺死的死囚為例，就很明白了——

  大林瞳子對死囚動用第三條規則時，死囚就會直接變成一團被吸乾肉體的肌膚。

  動用規則1、規則2時，死囚就會成為灰眼的宿主。

  接下來，灰眼將會展開和中野車站時一樣的死亡循環，成為最大的受益者。

  當然，作為灰眼的容納者，灰眼的規則補全或者提升了，大林瞳子也算是受益者。此外，可以隨時借用灰眼的顧醒……自然也受益了。

  對於顧醒而言，第四條規則格外有用。

  這也意味著，從此以後只要沒有E-以上的規則束縛，顧醒隨時都可以實現瞬間傳送，簡直不能再棒了。

  其實，有了第四條規則之後，顧醒似乎可以自己去打聽冬落的位置，瞬間傳送過去，然後想辦法收服那個性轉怪誕。但顧醒本人親自出手，暴露的可能性也大大增加了。

  按照顧醒對未來的規劃，如果他想讓更多的怪誕調查員觸發怪誕交易者的規則，也就必須盡可能多的接觸一些怪誕調查員。

  要是讓他本人親自去接觸那些怪誕調查員也太過明顯了。

  最好的方式就是假手於人，借助大林瞳子、烏鴉，這些已經觸發了怪誕交易者規則的調查員的眼睛，去了解更多調查員的情況——

  根據小洞的解釋，如果不是特殊狀況，顧醒可以隨時切換到觸發者的視角。這也是怪誕交易者給中間商的差價。

  【關於國家警察廳的那個“人類之友”行動計劃，你是怎麽考慮的】

  “很好，”

  顧醒道：“目前來看，很好。

  只要他們願意配合，我當然願意讓更多的調查員，像烏鴉、像大林瞳子一樣，掌握怪誕的規則力量——這是一種雙贏。至於未來會怎樣，走一步看一步好了。”

  反正，顧醒對每一個觸發者都有極大的處置權，甚至可以讓觸發者的怪誕規則在很長一段時間裡偃旗息鼓。

  萬一觸發者之中出現了邪惡的存在，顧醒想對付對方也很容易。

  【雙贏倒也還行……】

  “話說回來……烏鴉呢？好久沒消息了，我為什麽沒法兒切換到她的視角？”

  顧醒把書翻到了《烏鴉與昏鴉》那一卷，在容納昏鴉之後，烏鴉返還了黎都市，不久之後就失去了蹤跡，書上的內容也變成了一片空白。

  “還有，你不是說，所有發生在觸發者身上的故事，都會被這本書描述出來麽？怎麽烏鴉往後的故事書上連一個字都沒了？”

  【嗯……我想了想，發生這種狀況的原因只有一個——烏鴉的情況被一個與怪誕交易者同階，或者更高階的怪誕規則隔絕了】

  “……”

  顧醒怎舌，“這個世界上還有比怪誕交易者還恐怖的存在？”

  【當然】

  【只不過，這個世界太安逸了，“它們”陷入了沉睡中而已】

  安逸……安逸麽？

  【除此以外，還有那些喜歡在各個時空、各個世界、各個維度遊歷的高階怪誕，你根本無法想象它們的規則有多恐怖。有些怪誕眨一眨眼，這個宇宙要少掉一半的人……另一半全部都要瘋掉】

  那烏鴉現在的狀況豈不是很糟糕……

  【這就不是你能干涉的事情了】

  【對了，顧醒君是不是有點思念烏鴉姐姐了呢】

  【最近怎麽總是問起她？】

  “哦，每次看瞳子直播的時候，就會好奇，為什麽不能看烏鴉的直播。”

  【真的沒有想她？】

  “沒有。”

  【哼，最好沒有】

  顧醒繼續往後翻，認真看起書來——

  【坐上前往東都市郊的草山溫泉的專車，已經很長時間沒有好好休息的大林瞳子感覺到一陣疲憊】

  【在收容了“灰眼”之後，大林瞳子原本可以瞬間傳送到冬落正在調查案件的草山溫泉。但她打算借著坐車的時間好好休息一番】

  【此外，雖然目前來看，使用怪誕的規則無需付出什麽代價。但大林瞳子總覺得還是不要使用的太過頻繁為好。誰也不曉得未來會發生什麽】

  【她看向副駕駛側的後視鏡，一輛頗為眼熟的黑色轎車遠遠跟了上來】

  “你之前不是說，”

  負責開車的是夜影，她盡量控制車距，不要太近也不要太遠。距離草山溫泉已經很近了，夜影可不想在這個時間點暴露自己，

  “中野車站怪誕事件結束之後，打算去黎都市查查那個假冒你的家夥麽。”

  “顯然，”

  答案坐在副駕駛，正在翻看一本白皮書，書裡面都是一些毫無營養的冷笑話，“【異類】的優先級更高，千載難逢……黎都我會去的。不過，我要先在【異類】和大林瞳子這邊找到答案。”

  “無需解釋，”夜影的嘴角翹了翹，“男人總是朝三暮四。”

  “是你先問的。”

  “【異類】都說了，只允許大林瞳子一個人去找冬落，”

  夜影看了看前方大林瞳子的專車，再往前已經可以看到草山溫泉的遠影，她清了清嗓子，“咳，國家警察廳都沒有派人，你就不能克制一下自己的好奇心嘛。”

  “是沒派人……這個笑話真是夠冷的，”

  答案翻了一頁書，繼續往下看，“監聽器、實時監控，一樣都沒少。”

  “咳，咳……”

  等等……

  “你的聲音，”

  答案忽然放下了笑話書，看向夜影，“怎麽變粗了？”

  夜影也朝答案看了過去，“他”的臉上滿是詫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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