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章 櫻子（一）

  “出遠門？”

  顧醒本能察覺到異常，當場刨根問底：“你要去哪裡？”

  “去找紅衫，”蛙人苦笑道：“或者說，去救真衣。”

  “國警廳不是組織了一個專門小隊去尋找紅衫的下落了嗎？”顧醒說道。

  像紅衫這樣由調查員異化所成的怪誕被稱為【異化種怪誕】，也稱【深淵怪誕】。

  他也是從三上真史那裡了解到這樣一個殘酷真相——

  在此世界中，凡是出現異化種怪誕，各國調查系統都會窮盡一切手段，想方設法除掉，或者限制對方，只因【異化種怪誕】的成長性要比其他種類怪誕高出很多，而且絕大多數都出現了毀滅世界的傾向。

  導致這個國家第二代調查員幾乎全軍覆沒的那位異化種怪誕就是典型案例。

  在此之前，熊田信彥也是國警廳重點追查的對象，只是因為他每次出現和消失都相當突然，才一直沒有實現有效的限制。

  等到熊田信彥加入怪誕聯盟之後，行蹤確定，也喪失了無序混亂殺人的屬性，國警廳才將熊田信彥的危險性持續調低，降為暫時觀察級別。

  “看到那位老人了嗎？”

  蛙人帶著顧醒走到公寓的窗戶邊，向著樓下望去，那邊站著一位穿著和服、手持藜杖的光頭老者。因為距離有些遠，顧醒看不清他的面貌，但看起來頗有威嚴。

  “那是真衣的爺爺，代號朽木，調查員元老委員會的委員，也是我們國家第一代調查員，”蛙人苦笑道：“當初真衣來黎都做調查員，我非常尊敬的一位前輩叮囑我，無論如何都要守護好真衣的安全。可惜……我食言了。”

  “那種生死關頭……”

  “那個時候，”

  蛙人搖頭打斷了顧醒，“我本有機會救下真衣，可結果你也看到了——我選擇了冬落。”

  顧醒還想開導對方，但蛙人說：“事已至此，我決定跟隨朽木大人去尋找紅衫的足跡，臨走之前，有三件事放心不下，想拜托你……”

  “讓我猜一猜，”

  顧醒道：“第一件事，伱想讓我照顧冬落。”

  “沒錯，並非強求。只希望你能在自己能力范圍之內的情況下，代我守護她的安全。”

  “第二件事，黎都的調查員正是新老交替之時，交接過程又有些倉促，你擔心會出事故，所以想讓我多多幫襯？”

  “沒錯，同樣，在你能力范圍內出手便可。”

  “第三件事，你放心不下中野拳擊俱樂部的直樹選手，想讓我代為照看？”

  “你真是哥肚子裡的蛔蟲。”

  “有求於人的情況下，還自稱是哥，對方恐怕很難愉快答應下來啊。”

  “哥……”蛙人從桌子上端起顧醒的杯子，遞了過來，“喝口水。”

  一旁正在讀書的藤野目瞪口呆看了過來。

  蛙人走後，顧醒陷入了沉思——

  或許，他不該留在黎都，而應該跟著蛙人一起去追尋紅衫的足跡……

  ……

  從涉谷公寓走出來之後，蛙人一身輕松。

  有顧醒君照應的話，除非遇到毀滅級的怪誕，冬落應該都不會出大狀況了。黎都也不至於因怪誕盛行而陷入生靈塗炭之中。不知為什麽，他對顧醒就是有一種很強烈的信任感。

  來涉谷公寓之前，他還專程去了娜婭事務所的辦公大樓，用紙飛機往樓裡投遞了信件，拜托無面導演一如既往地支持黎都調查員們的工作。至少……不要添亂。

  “怎麽說了這麽長時間？”朽木看著蛙人，皺了皺眉頭。

  “抱歉，大人，”蛙人連忙欠身，“想要交代的事情實在太多了。”

  “遺囑也留下了？”朽木道。

  “沒錯。”

  “那就出發吧。”

  蛙人向遠處揮了揮手，一輛黑色轎車行了過來。他搶前一步，拉開右後方的車門，作勢請朽木上車。

  這時，一旁經過一對頗為惹眼的男女。

  男人相貌頗為俊氣，女人的容貌則更為出眾，散發著一股頗為隱晦的魅惑氣息。

  蛙人望著那對男女，久久不肯挪開目光。

  “怎麽？”朽木道。

  “那個女人有問題，”蛙人依舊望著那邊，“我想……”

  “上車。”朽木道。

  “呃……好。”

  “這個世界上的怪誕是查不完的。但總會有人前赴後繼地衝上前，沒有人無可取代，你就專心跟著我吧。”

  ……

  小倉宏昌看了一眼停在路邊的汽車，注意到了那個長相醜陋、著裝怪異的男子一直盯著自己，男子身旁站著一位手持藜杖的禿頭老者，兩個人看起來很不正常。

  不過，小倉宏昌此刻無心搭理二人。他的注意力全在身旁這位妙齡女子身上——女子是他今日戶外采風時偶然遇到的，看到對方的第一眼後，他立時驚為天人，心中按捺不住想和對方交談的念頭，於是一路追隨過來。

  “您好，”

  小倉宏昌快走兩步，行到女子身側，對她說道：“冒昧打擾一下。”

  “嗯？”

  女子止住腳步，朝他看了過來，“您有何事？”

  “呃，呃，”

  小倉宏昌結巴起來，“呃，是，是這樣的……鄙人名叫小倉宏昌，是一名攝影師，”

  說著，他從懷裡掏出一張製作精良的名牌遞到女人眼前，

  “我剛才有注意到您……您的氣質、身材、形象都非常非常棒，所以，我想冒昧邀請您做我的模特，為您拍幾套寫真——請放心，我會付給您一筆可觀的費用，事後，我會將成品親自交給您……”

  以小倉宏昌的經驗來看，一般而言，寄出有償寫真這個大殺器之後，年輕漂亮的女孩子們往往趨之若鶩。那些模特們甚至願意免費拍攝。但面對眼前這位絕品美人，小倉宏昌心裡沒有那麽篤定。

  “寫真啊，”女子淡淡說道：“不是很感興趣。”

  “別急著拒絕，”

  小倉宏昌攔在對方身前忙道：

  “我的攝影技術在附近一帶相當有名氣的，您可以先試著拍一套看看再說——人生在世，總有要留下些什麽，尤其像您這樣漂亮的女孩子，如果不留下幾張驚豔絕倫的照片，後世人恐怕都不曉得世界上還曾經生活過如此極致的女人呢！”

  “好吧，不過，”女子聽了，嗤嗤笑道：“要是你拍得讓我不夠滿意，可是要倒霉的。”

  “當然。對了，還沒請教您的名字。”

  “叫我櫻子吧。”

  ……

  蛙人離開後的第二天清晨，思考了一整夜的顧醒追上了蛙人，加入了追尋紅衫等人的搜索小隊。

  蛙人問顧醒答應他的三件事情怎麽辦，顧醒說，他會把山浦氏的分身留在黎都履行諾言。

  一開始，他們乾勁十足，徹夜不眠地在野外的山林中找尋紅衫的蹤影，但始終毫無所獲。

  不久之後，因為長期連續作戰，漸感疲憊困倦的顧醒發現人類的身體終究存在絕對意義上的極限。

  於是，他把山蒲氏的分身留在了搜尋隊伍之中，自己的本尊返回了黎都市顧氏偵探事務所，繼續接收怪誕事件的辦理委托。

  過了一段時間，他再把本尊調回搜尋的隊伍，把山浦氏的分身換到偵探事務所裡。

  山蒲氏的分身耐力就比他分身要勝出太多了。或者，更準確地說，山蒲氏幾乎不知疲倦，晝夜不眠，永遠都在找尋的狀態裡。

  但找尋紅衫等人的蹤跡是一項浩瀚而艱難的長征，並非不眠不休便可以一蹴而就。

  眾人漸漸放慢了腳步，從迫不及待的狀態裡拔離出來，做好了長期奮戰的準備。

  也正是在這一階段，顧醒一直深埋在潛意識裡的擔憂逐漸浮出水面——

  隱隱的，他不再特別期待找到紅衫等人。

  因為紅衫、烏鴉、秋刀魚和真衣毫無疑問已異化為混亂無序殺人的怪誕。

  假使找到了她們，也就意味著顧醒大概率必須消滅，或者收容她們。

  被收容的紅衫、烏鴉、秋刀魚、真衣，還是不是原來的她們呢？

  當然，現在的紅衫也並非原來的紅衫。

  但真到了需要收容紅衫等人的時候，顧醒心中總會覺得有些莫大的悲哀和別扭。

  好在，一時之間，真的很難找到她們。

  他有時極其盼望能夠找到紅衫。

  有時，又強烈地渴望她們能永遠地隱藏在不為人知的角落，享受成為怪誕的踏實、穩定、自由和無憂無慮。

  時間就這樣走下去。

  漸漸的，顧醒遇到很多麻煩事，時常需要山蒲氏和本尊一同返回黎都解決問題，他經常消失在搜尋的隊伍裡，但他的執念還留在隊伍當中。

  “如果找到她們的蹤跡，”他告訴蛙人，“一定要第一時間告訴我，我立刻趕到。”

  蛙人回道：“放心吧，真到了那個時候，就算你不過來，我也要把你綁過來。”

  至於蛙人，其實，他和顧醒一樣，處在盼望找到和盼望著找不到的矛盾心態中來回遊蕩呢。

  這場搜尋，真的漫漫無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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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