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2章 再見千代（三）

  “導演先生，”

  進門之後，千代將聖子和顧醒引至客廳，為顧醒端來一杯熱茶，“抱歉，我和聖子太久沒見，有幾句話想和她單獨聊聊，不知您……”

  顧醒點了點頭，示意自己並無意見。不用猜，他大概也清楚千代和聖子要聊什麽。無非關於他這位新任男朋友。

  至於千代是否認出顧醒來……顧醒相信她大概率沒有——變身導演形態之後，顧醒有意將分身的體型進行了調整，使得他看起來更高大、更壯實一些。

  甚至，他連走路和站立的姿態都刻意做了改變，再加上怪誕的身份、陌生的服飾、古怪的面具……

  “謝謝。”千代回道，“如果您感到無聊，我家您可以隨意參觀。”

  千代說這話時，熊田信彥正坐在她家客廳陽台上，扛著攝像機，百無聊賴地拍攝窗外的風景。

  陽光透過玻璃，照在熊田信彥的身上，卻沒能在陽台的地磚上投下影子。

  熊田信彥的腳底下，放著一個很大的、充滿金屬質感的箱子，裡面裝著大大小小、長長短短各種各樣的鏡頭——全都是熊田信彥拜托安井晴香從網上購買回來的。

  有趣的是，這些鏡頭如今既被納入了娜婭的規則當中，同時也被納入了熊田信彥的殺人規則裡。

  一樣物品，同時被兩個怪誕納入自己的規則體系。恐怕只有怪誕聯盟才能做到了。

  在箱子的另一旁，則擺放著一個木質書架，上面擺滿了各種類型的關於提高攝影技巧的專業書籍。

  同樣，它們都沒有影子。

  ……

  “不敢相信，”

  千代拉著聖子的手，來到了廚房，壓低了聲音，“你沒有和顧醒君在一起？”

  聖子看著千代的眼睛，她的眼神裡藏不住失望的意味，那感覺就像看到了最好的朋友遺失了她贈送的珍貴寶物。

  聖子很想告訴千代，她和顧醒已然相知、相愛、相守，甚至一舉擊穿了情侶之間最後一道防線。但現實是……為了顧醒的安全，她必須死守秘密。

  “未必喜歡的人就能在一起，”

  她調皮地眨了眨眼睛，“我失敗了，隻好移情別戀——千代姐，”

  千代：“嗯？”

  聖子：“如果你喜歡顧醒君，完全不必顧慮我，大可以放手去追。”

  千代皺了皺眉頭，“別開這種玩笑。”

  “好吧，都這麽久了，”

  聖子握緊她的手，注意到她脖子上做工精美的摩托車掛墜，“你還是忘不了隆一？”

  千代：“怎麽可能忘掉。”

  聖子：“但是，人總要往前看吧？你總不能一輩子都不戀愛，不結婚……”

  千代：“我喜歡做手辦，喜歡賽車，喜歡一個人待在家裡。”

  聖子：“這和談戀愛有什麽關系？”

  千代：“聖子，戀愛和結婚都不是人生的唯一路徑。”

  聖子：“天呐，你怎麽會有這種想法？”

  “說說你男朋友的事吧，我很感興趣，”

  千代打開櫥櫃，從裡面取出幾樣茶點，在餐盤裡擺弄起來，“你剛才說什麽？他是黎都怪誕聯盟的成員？導演？”

  聖子：“別轉移話題！”

  “關於這件事，”千代笑道：“我們有的是時間探討——拜托，先說說你的男朋友，我真的很感興趣。”

  聖子直勾勾盯了她一會兒，千代則晃了晃她的手，“拜托！”

  聖子：“好吧，簡而言之——他是怪誕。”

  “怪誕？”千代道：“像藤野那樣的？”

  “對，就是那樣。”聖子板著臉，“不，甚至，比藤野還要過分。”

  千代：“可是聖子，就算不是顧醒君，你也不必自暴自棄啊……”

  “你搞錯了，”

  聖子笑道：“他是我做過的最好的決定。”

  千代已擺好盤子裡的茶點，“我要聽你們的故事！”

  聖子：“你聽說過黎都怪誕聯盟嗎？”

  千代：“有所耳聞。”

  聖子：“從哪裡聽到的？”

  千代：“來東都之後，我經常參加地下賽車，那些人的小道消息很靈。”

  聖子：“怪誕聯盟酷愛拍電影，你看過《玩物》和《獵物》吧？我的男朋友是導演。”

  千代：“可是，我聽說，怪誕是沒有意識的。”

  “大部分沒有，”聖子朝著門口的方向瞄了一眼，“但他不一樣。”

  ……

  趁著千代和聖子竊竊私語的功夫，顧醒接受了主人出於禮貌的客氣邀請，自顧參觀這間裝修淡雅的屋子。

  他被千代那間充滿哥特風情的手辦屋所震撼。

  屋子裡處處透著恐怖、神秘、超自然、厄運、死亡、頹廢、癲狂的氣息，與千代的氣質和形象完全不符，讓他這個自認是怪誕的夥伴、無懼在黑暗中行走、少有的大膽之人也感到陣陣陰沉。

  他看著手辦陳列架上的玩偶們——

  他們每一個都活靈活現、個性十足，到處都是蝙蝠、孤堡、烏鴉、十字架、鮮血、黑貓、血色玫瑰的元素，彼此之間又充滿了互相聯動、象征隱喻的小細節，仿佛憑空創造了一個哥特風格的群像宇宙。

  不得不說，隻觀賞了寥寥幾分鍾，顧醒就深深感受到了這座手辦屋和陳列架上那些手辦玩偶的驚人魅力。

  他在手辦架上找到了每一個哥特玩偶的名字，特意上網搜索，竟然發現千代所設計的名為【永遠的機車少年】系列手辦在業界頗有名氣，網站日銷排在很靠前的位置。

  對於千代而言，實現財富自由已並非遙不可及。

  毫不費力地，顧醒在陳列架上找到了以隆一為原型的手辦——

  他騎著一輛精致又拉風的摩托車，造型與隆一的那輛幾乎完全一樣，只是個頭小了很多。

  顧醒摘掉了他的頭盔，繼而看到了隆一久違的面孔。

  他五官精致，表情生動，細節飽滿，做工細膩，以至於顧醒想起了黎都黑洞出現那天，隆一騎摩托載著他趕赴中央公園時的情景。

  在隆一的身後，摩托車上坐著一個帶著頭盔、身材削瘦、穿著黑色皮衣皮褲的年輕女孩兒。

  不必猜，顧醒就知道，她一定就是千代。

  女孩兒身體前傾，緊緊摟著隆一，腦袋側靠在隆一背上。

  顧醒沒有摘掉她的頭盔，卻可以想象她此時幸福的神情。

  撫摸著手辦的種種細節，頭盔，手套，摩托車，反光鏡，發動機，顧醒仿佛看到了千代獨自一人，沉浸在這間手辦屋裡，在紙上認真描繪隆一和他的摩托形貌的情景。

  “導演君，”

  屋外傳來聖子的聲音，“我和千代姐聊完了，我們可以向她了解關於矢崎德男的事情啦。”

  據活者透露的訊息，矢崎德男是拔頭魔女第三次出現時殺掉的一百人之一，此人生前最後見到的人就是千代。作家正是在和千代做過調查之後，才離奇失蹤了。

  但聖子和千代詢問了一番，並沒有得到更多的收獲。

  倒是顧醒注意到了這一條——【矢崎徳男一直有一位相處很好的女朋友，卻還來追求千代】。

  這便與殺死拔頭魔女木田姫的井口雄太有些相似了……井口雄太也是腳踩兩條船，最後始亂終棄。

  這麽說來，下一步應該去調查矢崎徳男的那位女朋友。

  “導演君，”

  臨別的時候，聖子對顧醒說道：“我想和千代姐最後單獨聊幾句，可以嗎？”

  顧醒在紙上寫道：【當然】

  聖子：“你不許偷聽哦——我是說，決不許偷聽。”

  顧醒：【決不偷聽】

  聖子湊在顧醒耳邊，小聲說道：“你發誓，如果你偷聽，你女朋友就會被怪誕殺死哦。”

  顧醒：【……】

  ……

  千代和聖子來到了臥室，聖子把門關上。

  “你到底要和我說什麽啊，”千代看著聖子，“也太神秘了。”

  聖子：“我活不了太久了，千代姐。”

  千代：“別開玩笑，聖子。”

  “別驚訝，”

  聖子道：“在這個充滿怪異的世界上，任何人任何時候死去，都不值得驚奇。”

  千代：“那你呢。”

  聖子：“我被某個詛咒種的怪誕纏上了，似乎有一線生機，但遲早要完蛋。”

  千代：“可是，你的男朋友是導演，他的背後是怪誕聯盟！”

  聖子：“沒用的。我的敵人來自另一個更高的維度，比這個星球上的任何混亂無序怪誕都要可怕。”

  千代：“所以……你擔心導演不是他的對手？”

  聖子：“怪誕不會消失，但他們會失去自我……如果我們真的愛上了一個怪誕，就該和他告一個溫馨的別。”

  千代：“天……你不該加入怪誕調查課。”

  聖子：“和它沒關系——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千代：“拜托，別搞得像是在做遺囑一樣。”

  聖子從兜裡取出一個U盤塞進了千代手中。

  千代疑惑地看著U盤，“這是……”

  “坦白說吧，”

  聖子笑了笑，
  “我放心不下顧醒君——擔心他的心理狀態，這裡面是我寫給顧醒君的一些電子信。如果有一天我真的離開這個世界，想拜托你，每隔一年，幫我寄一封信給顧醒君。”

  千代下意識望了望門口的方向，“這個……對導演先生不大公平吧？”

  “我對導演先生是忠誠的，”

  聖子伸手，幫千代握緊拳頭，“而且，作為等級不明的人形怪誕，導演先生的心理狀態要遠比你想象中強大的多。”

  千代：“我想幫你……我是說幫你擺脫噩運。”

  聖子：“幫我寄信就好——就當它是我的遺願吧。在這個世界上，除你之外，我和顧醒君再沒有其他共同的好朋友了。”

  ……

  “你和千代聊了什麽，”

  和聖子一起走進電梯的時候，顧醒問她，“搞得太神秘了。”

  聖子：“你真的沒偷聽？”

  顧醒：“發了那麽毒的誓……”

  聖子笑嘻嘻道：“那就太好了，賞你一個吻！”

  顧醒：“能不能稍微透露一點。”

  聖子笑道：“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一石二鳥之計啦。”

  ……

  岸田公寓對面的公寓樓上，某個房間裡，兩副望遠鏡對準了公寓門口的黑色轎車，一男一女鑽入車內。

  “他們要走了！”鬼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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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盡力了……

  　“他們要走了！”鬼腳說道。

  　　“我眼睛沒瞎，”滿天星放下了望遠鏡，“按計劃行事，我解決調查員，你乾掉千代。”

  　　鬼腳：“你查到那兩個調查員的資料了？”

  　　滿天星：“內線反饋，應該不是東都的調查員，他還在調查中。”

  　　鬼腳：“這拉屎一般的效率。”

  　　滿天星：“不影響我們的計劃——沒人那從那條巷道完整地走出來。關鍵是你——”

  　　鬼腳：“我發誓，我絕不會對那個女人心慈手軟了！”

  　　滿天星：“最好是這樣，要不然我一次得殺四個人——很累的。”

  　　他再次舉起望遠鏡，對準了對面公寓長谷川千代的客廳的陽台。

  　　此時此刻，長谷川千代正獨自一人站在陽台上，目送樓下的黑色轎車離去。

  　　“據說她不打算結婚了，”

  　　鬼腳喃喃自語道：“一個人應該很孤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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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