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7章 燃盡一切的對決（萬字章）

  “不過按照我對你的認知，雖然你掌握了不少源力量，但面對阿爾法，應該也沒有半分勝算，你不可能撐到現在才對，而且我感應過一股熟悉的氣息。”

  初代問出了關鍵所在。

  不遠處的戰鬥尚未打響，卻也在一觸即發之間，阿爾法與深紅色的身影，如尋找對方破綻的劍客。

  所有人屏住呼吸，因為時空迷宮的短暫消除。

  在迷宮尚未重新建立起來之前，阿爾法與他們已經沒有了時與空障礙後，便可以輕易擊殺所有人。

  不是每個人，都對那道深紅色身影感到信任，只有極少數人會認為，那是永遠可以相信的人。

  “是，我只打算幫你困住井一，我們是上個時代的漏網之魚罷了。但有人不這麽想……”

  黑桃十的回答，讓初代注意到了重點。

  “白遠？你說你被白遠征用了精神是什麽意思？”

  “字面意思，簡而言之，我被白遠寄生了，心魔寄生，拖住阿爾法的，是白遠。他讓我告訴你一句話……”

  這句話黑桃十忽然說不出口了。

  一想到那個家夥已經死了，他竟然會前所未有的難過。

  其實早就接受了對方的死亡，但說來也怪，大概是白遠之前死的過於“普通”，他總覺得，這個家夥也許沒有死。

  這種想法隨著時間推移，不斷變淡。

  可真正見到白遠的一刻，所有對白遠的期待都被引燃。

  那個完美的男人，就像是焰火一般燃燒著，璀璨了所有人的視線。

  但最終，他燃盡了。

  將阿爾法的秘密盜走，讓大魔王惱羞成怒，破掉了大魔王始終平穩的心境。

  最終焚毀自己的裡世界……這樣的死法，足夠轟轟烈烈，這樣的死法，已然對得起白遠之名。

  所以黑桃十相信，這一次……那個家夥應該是真的死了。

  “他說了什麽……”初代的聲音都在顫抖。

  “他說啊，他享受這個世界的爾虞我詐，但有恩報恩是他最後的真實，他已經不再虧欠你。”

  黑桃十自嘲的笑了起來。

  初代的雙目變得空遠，他忽然很想癱坐在地，不去管這場戰鬥，想回到方舟裡，和小魚乾躲在某處記憶裡，舔舐傷口。

  但英雄總是這樣，他們難過他們悲憤，卻不會被情緒淹沒。

  “他從來……都不虧欠我的。”

  初代的眼裡再度有了神采，他的目光望向戰場的中心。

  “你倒是接受的挺快。白遠之後是白霧，白霧現在的狀態，我不好說，我聽到的未必是實話，但可以確定的是，他的確變成了某種類似‘世界意志’之類的東西。”

  初代對於世界意志可一點不陌生。畢竟他就是被世界意志囚禁了七百年的人。

  黑桃十提及這一點，初代大概就能想到到為何黑桃十能夠與阿爾法展開攻守。

  “意志讓我擁有了超然的力量，仿佛跨過了神的境界。但我現在……身體跟散架了一樣，能跟你說說話，都是因為我大概隻發揮了一小部分意志的力量，接下來……那個家夥要承受的，是遠比我所承受的，更強烈十倍百倍的痛苦。”

  黑桃十不知道五九到底經歷了什麽，但他歷來是看不起白遠之外的人類的。

  這個白霧內心深處永遠信賴的人，其實某種意義來說，也從來沒有真正進入過黃金一代的眼中。

  可就是這麽一個人……他不斷攀爬，以凡人之體，越過了一座又一座高山。

  初代說道：

  “開始了。我們這代的戰場已經結束，接下來就看新時代的他們了。”

  時空力不斷湧現，時空迷宮再次修複，如果不將二人的戰鬥的余波轉移到其他時空，這座城市，恐怕無法承載接下來的負荷。

  ……

  ……

  開始了。

  阿爾法的身軀再度巨大化，這一刻，他終於解除了所有的封印。

  在高塔之前，白霧與五九都見過最為巨大的扭曲之手，如今阿爾法的整個軀體，都擴展到對應程度的體積。

  他像是一個巨人一般，倒豎的紅瞳在這一刻變為徹底的黑瞳。漆黑的光仿佛利刃一般，要將那道渺小的深紅色身影洞穿。

  這不是阿爾法的完全體，確切來說，是阿爾法的“超越完全體”，一種超負荷的運轉。

  但迎著這道目光，回應超負荷形態阿爾法的，是一道深紅色的斬切！
  刀痕無聲無息，沒有任何波瀾壯闊，但空間內的一切，都像是靜止一般。

  阿爾法陡然間增幅了所有力量，本該是碾壓對手，但主動權，卻仿佛掌握在對手身上！
  他還來不及出拳，就看到了灰白色的領域瞬間將一切覆蓋。

  就好像天地間的所有事物，在這一刻失去了顏色。失去顏色的同時，它們也失去了某種特性。

  只有這一切的發起者，還有著深紅的顏色。

  領域。

  除了自己與白霧還有井四，竟然還有人可以掌握領域！
  阿爾法詫異對方的表現，但一時間，他還沒有察覺到這股領域的特別。

  直到他準備以巨大的鐵拳，和對手正面碰撞。

  身軀巨大化的阿爾法，其拳如隕石降臨一般，無比強悍的拳勢，帶著高溫與烈焰，足以讓一切靠近之物灰飛煙滅。

  但就連高溫與烈焰，也在這個過程裡變成了灰白色。

  五九的目光是如此的平靜。道降臨的滅世之拳，燃燒的軌跡，在他眼裡如流水一般。

  這一刹那間，他與阿爾法對視，阿爾法看到的，仿佛不再是一隻深紅色的惡墮，而是看到了當初的高塔之主。

  “斷，切。”

  所有變為灰白色的物質，在這一刻仿佛接收到了命令一般。

  那是號令眾生的絕對斬切意志。

  逆流而上的深紅色身影，揮刀斬向高處不斷降臨的鐵拳！
  那不朽的身軀，仿佛在這一刻失去了所有的堅硬！

  空間，時間，扭曲，不朽，萬物……

  都接收到了那個深紅君王的命令！

  切與斷。

  他揮刀是為斬切。

  萬物則以崩斷來回應。

  一切是如此的理所當然，仿佛只要他拔刀，刀之所向，必然是萬物以崩斷回應！

  斬切就像是一道意志！
  阿爾法的神軀——被切斷了。從手腕處斷掉的鐵拳，迅速化為一團扭曲，試圖吞噬五九，而切斷之處，手掌光速再生。

  但那些扭曲黑霧試圖靠近五九的時候，又迅速被密密麻麻到可以遮蔽星辰的斬切給切碎。

  阿爾法露出讚歎之色，這是何其強大的斬切之意，以純粹的斬，竟然可以進化到扭曲的對立面！
  但阿爾法並沒有感到畏懼，他如同巨龍騰空一般，驟然間躍向高空。

  濃密的雲層開始破碎，五九最強大的地方，在所有人看來都是速度。

  但阿爾法速度比他更強。

  他是真正的魔王，在力量和領域上比井四更，在精神領域超越了巔峰的白遠。

  在速度上，近乎能做到無視空間的五九，竟然也不如他。

  他只在眨眼間便來到了數萬米的高空之上，在金色的迷宮尚未徹底遮蓋天空的時候，他看著那些亂如泡沫的雲層，猛烈的呼吸起來。

  就像是要把天地吸收進肺中，然後他雙手交叉護在頭顱前，仿佛是要防禦某個人的進攻。

  這可不是防禦，而是阿爾法要施展出的前所未有的進攻。

  在他猛烈呼吸，仿佛將世界吐納出的瞬間，所有不朽之手上的嘴，都開始咆哮起來。

  無數顆蘊含著毀滅之力的細密彈珠浮現。

  那是一顆顆堪比極點的高度壓縮的扭曲能量，極點的表面浮現出五顏六色的光澤，不再如同之前一般是純粹的黑色。

  十，百，三百，一千……

  突破到高空的阿爾法，周圍聚集了數不盡的極點。

  他甚至已經來到了領域之外，當五九的“斬域”再次出現在阿爾法視野裡，當腳下的雲層也籠罩上一層灰白的時候，最強的怪物已經將所有毀滅的子彈聚集。

  時間也好，空間也罷，連同著這座燈林市，還有那些人類一起死去便好。

  他一直渴望活捉追獵者還有時回的擁有者。

  但現在，阿爾法煩悶了，未來的扭曲世界裡，一定還會誕生同樣力量的家夥。

  自己何必要因為一個完美的結局，而始終小心翼翼呢？

  是的，他此前一直在壓製自己的力量，為的就是防止過於恐怖的力量，將一切都摧毀。

  他距離參悟秩序的法則，只差最後兩個關鍵的棋子。

  也許正在將來，他可以遏製內心深處所恐懼的那個東西。

  但這一切的前提，都是建立在自己不會被二度封印的前提下。

  可白遠與五九，這兩個人類的出現，讓阿爾法感覺到了危機感！
  無數年的囚禁，他不想再經歷一次。哪怕是被逆維影響，淡漠了時間的概念，他也覺得那場囚禁過於漫長。

  漫長到仿佛看不到結果。

  上千顆比極點還要恐怖的“彈珠”，驟然間向下墜落！
  第一顆“彈珠”炸裂開來。不斷蔓延的灰白領域……瞬間停滯。

  斬域的擴張，被浩瀚的扭曲之力所強行攔截。

  但下一瞬，深紅色的身影也奔向天際，無窮無盡的斬切如同火山爆發一般湧了出來！
  ……

  ……

  “我們該怎麽獎勵那個家夥？老實說，你更欣賞他吧？是更欣賞他的吧？”

  不久之前，在即將離開井世界第五層，啟動了返回輪盤的時候，五九就聽到了奇怪的對話。

  但他找不到聲音的源頭。那聲音仿佛很遠。

  “這是一個極端的認死理的家夥，我們要不要賜予他更加極端的東西？比如速度？”

  “天下武功無堅不摧，唯快不破？嗯……不能這樣，我們需要一個意志的載體，一個足夠強大的身體，他的內心可以承載一個世界，但他的肉身遠不如他的精神那般強大。速度對於他即將面對的扭曲之主，沒有意義。”

  “那就賦予他足以承受毀滅的肉體，和足以斬斷扭曲的利爪。”

  “好主意，就這麽定了。他到底不是白霧，無法化為意志本身。他的內心讓他一次次突破極限，可能被突破的，都不叫極限。”

  兩個聲音不斷交替，五九不明所以，但卻感覺到，仿佛有某種奇特的力量在慢慢的湧現。

  “他終究是無法打敗阿爾法的。”

  “未必，下一個版本的‘我們’會幫助他，而且在他自己的覺悟下，他或許會創造奇跡。”

  “覺悟？那得是什麽樣的覺悟？”

  ……

  ……

  雲層變得更加細碎，五九的目光看著天空中不斷下落的毀滅性“彈珠”，終於不再平靜。

  他身上原本的符文枷鎖，已經打開了幾重，但後來從井世界第五層返回後，又重新被修複。

  或者說被賜予了全新的“枷鎖”，九重枷鎖。

  每打開一道枷鎖，便會舍棄一樣東西，由此來獲得超越當下的力量。

  看起來像是獻祭碎片一樣，但實際上，卻比那碎片要更可怕。

  第一顆毀滅的極點，將斬域的擴張強行停住。

  第二顆毀滅的極點，如綻放的黑蓮一般，恐怖的力量試圖吞噬斬域。

  而第三顆毀滅的極點，承受著五九無窮無盡的斬切。

  但接下來……還有一千多顆同樣威力的極點。它們洶湧而來，仿佛要將人間變為煉獄。

  【糟糕……他開始不計一切代價，想要毀滅這個世界了。這不是你能承受的攻擊。】

  時間再度變得緩慢，“白霧”不得不與五九溝通一下，讓他明白這一次的進攻不是開玩笑。

  對決阿爾法，每一個人都在破釜沉舟。

  這的確是弱小之人戰勝強者該有的態度，但阿爾法並不是坐以待斃的傲慢之人。

  當他感受到了危機的時刻，這個強大之人，也開始破釜沉舟起來。

  超負荷狀態下，阿爾法爆發出了十倍乃至百倍於對手的強大！
  “我知道，但我沒有退路。”

  五九積蓄著刀勢，面對那些足以毀天滅地的“彈珠”，他甚至沒有絲毫退卻之意！
  第一道枷鎖，悄無聲息的打開，那些刻印在他身上的金色符文，一個個碎裂開。

  原本被壓製的斬域，在這一刻竟然開始強行擴張。

  “你是白霧賜予我的武器，你能做到什麽程度？”

  毀滅將至，這個男人的眼裡，還是沒有一絲恐懼。

  【我能做到一切，但承載意志的代價很可怕。你可能會……】

  泛黃書頁的字還沒有寫完，五九便已經做出了回應。

  第七顆，第八顆，第九顆比極點要恐怖的強大扭曲降臨，

  好不容易靠著第一道枷鎖打開才擴張的斬域，又一次被壓製。

  扭曲的力量，如黑色的火焰一般燃燒著天空，在五九深紅色的身影周圍，不斷靠近五九。

  “不管我的結局如何，不管我會經歷多大的痛苦，如果能夠打敗眼前的這個怪物，那就不需要去思考後果！”

  第二道枷鎖，解開。

  第三道枷鎖，解開。

  五九的雙目綻放出白光，像是與那道黑瞳所對應，深紅色的身軀周圍，纏繞在紅色的閃電！

  他的威嚴變得前所未有的強盛！
  深紅身上的每一道枷鎖，都意味著舍棄自己的一部分未來，過去，乃至現在。

  那不單單是靠近死亡，更是朝著比死亡更可怕的詛咒在奔赴。

  解開每一道枷鎖，都意味著生命的超脫，都意味著自己在向著世間最恐怖的地獄前進！

  這是只有具備舍棄一切的覺悟，才會出現的力量！

  灰白色的斬域瘋狂擴張，雲層亂流如同一道障壁，阿爾法和五九就在障壁的兩端。

  【真是一個瘋子啊，但這場戰鬥，只有瘋子才能獲得勝利。準備好了嗎？承載百分之四十的井世界意志。】

  還有上千道足以滅世的扭曲等待著五九去斬斷，他無法回應泛黃的書頁，只有不斷揮舞手中之劍！
  深紅色的軀體，開始變得模糊，體內的血液，開始變得沸騰！
  在一千道足以滅世的極點縫隙裡，阿爾法與五九有了目光上的觸碰。

  阿爾法不相信竟然有人可以強行承受自己的進攻，那該死的斬域，竟然可以逆流而上的擴張，追逐自己的身影到雲層之上！
  這個瞬間，他發動了精神攻擊。

  這個世界總不至於有第二個白遠吧？
  他下意識的膽怯了，其實他的攻擊，已經逼得對方開始燃燒生命，但看到那斬斷萬物的眼神時，阿爾法忽然很擔心，自己的攻擊無法毀滅對方。

  於是他開始施展精神攻擊，那是入侵白遠裡世界時的手段。

  這個瞬間，阿爾法成功進入了對方的裡世界。

  他以為自己只要破壞掉對方的核心，就可以將這個人的意志瓦解。

  但這一次……他錯了。

  白遠的強大，在於白遠對裡世界的了解，對人性的熟悉，對局勢的把控，以及強大的精神入侵能力。

  可白遠並不是那個意志最強大的人類。

  阿爾法認為白遠的裡世界，就是防禦最為森嚴的堡壘。

  可當他進入眼前這道紅色身影的裡世界後……才發現不是這樣的。

  這個世界裡的一切都是如此簡單。

  核心，情緒，思念之人……全部如同一座座漆黑的雕像，只需要一眼就能夠看出這些雕像的含義。

  但他無法破壞掉這些雕像，和白遠那空無之心的偽裝不同，這個人的內心，沒有任何偽裝。

  他所愛所恨之物，是如此的簡單明了，卻又堅不可摧！

  這並不巨大的裡世界，仿佛是一座鋼鐵堡壘，無法被任何東西所破壞。

  這場精神上的入侵與防守，隻發生在一念之間！
  僅僅一念，阿爾法就放棄了摧毀對方裡世界的想法。

  他不是做不到，但這個深紅怪物的內心，太過堅定。也許摧毀他的肉身，遠比摧毀他的意志要容易。

  於是這場戰鬥，又回到了最為原始的對決上！
  密密麻麻的極點瘋狂落下，原本個位數的彈珠，就將五九的斬域壓縮，這個瞬間，數十顆極點的降臨，則讓斬域出現了一道道裂痕。

  灰白色的領域裡，萬物正在恢復它們本來的顏色。

  就像是一灰白的紙上，出現了黃色，藍色，紅色，綠色的裂縫。

  阿爾法感覺到了，這個深紅的身影在積蓄著一道驚天一斬！
  對方在不斷靠近自己，帶著他那讓人厭惡的領域，一步步逼近。

  但雙方之間的力量差距，實在是太大，這道“千極之雨”，才剛剛落下，就已經要將對方的領域瓦解。

  但那道能斬斷一切的眼神，仿佛表明了對方不會就這麽結束。

  果然，在阿爾法以為極點會將對方湮滅的時候，一股森嚴到讓人畏懼的力量，從地面射出，一道巨大白色光柱拔地而起，徹底將那道深紅的身影吞噬。

  難以想象的磅礴之力，與扭曲的氣息極為接近！這股力量是如此的偉大，以至於阿爾法都感覺到不該屬於人間！

  “你到底是什麽東西！”

  他又一次問出了這個問題，他終於發現了。

  從黑桃十開始，再到眼前這個深紅的惡墮，他們總是能夠爆發出不屬於自己的力量。

  總是能夠在規則不允許的地方，創造新的規則。

  明明已經被扭曲隔斷了一切的領域裡，卻總是無端爆發出新的力量！
  “回答我！你到底，是什麽東西！”

  阿爾法咆哮著，漆黑之瞳裡滿含憤怒。

  但五九沒有回應。

  他的身軀淹沒在白光之中，他仿佛神明降世，那些扭曲不得靠近！

  他揮舞著戰刃，極點一顆顆破碎，如同綻放後失去光芒的星辰！
  他就像是宇宙中的主宰一樣，不斷的斬落星辰！
  在數萬米之下的地面上，人類的目力已經無法看到戰鬥的細節……他們隻感覺仿佛雲層之上，有一整個浩大的世界正在崩毀瓦解，又有新的世界在不斷誕生！
  極點爆發出毀滅般的力量，哪怕是最強大的斬切！也會被這種力量腐蝕！

  深紅色的身軀，便的紅黑交織，但那身軀的主人，還是踏著蒼穹，不斷逆流而上！

  沒有任何言語，他不會回答“我到底是誰”這麽無聊的問題。

  他只有不斷地斬切，斬切！斬切！

  上百個極點被斬碎！越來越誇張的能量波動在天空中綻放。

  恐怕全世界都會看到這一幕！像是神的誕生，又像是神的葬禮！

  阿爾法終於驚恐起來，他開始瘋狂的發泄著自己的力量！一千個極點不足以摧毀對手，那就一千五百個，三千個，一萬個！

  他再沒有任何顧忌，哪怕力量透支，會陷入沉睡，也好過在這裡被人封印。

  第四道枷鎖，解開。

  本已經千瘡百孔的軀體，又一次瞬間恢復，沐浴在白光之中的五九，扶搖直上！
  但阿爾法的那些極點也更加的密集。

  第五道枷鎖解開！

  五九發出靈魂被割裂的怒吼：

  “就只有這樣嗎，我還需要更強大的力量！百分之五十，百分之六十都行！”

  井世界意志加載百分之四十，讓五九不斷逆流而上，可與阿爾法的碰撞，卻還是處於下風。

  泛黃的書頁裡，文字仿佛都流露出了恐懼：

  【內部解開枷鎖，外部增加意志承載量，無論是內還是外，你都在燃燒自己，我怕你會太快燃盡。】

  每一次文字浮現，都會讓時間變得緩慢，像是要給承載體一個喘息的機會，或者一個更改決定的機會。

  五九沒有選擇喘息，他忽然間問出了一句無關的話。

  “白霧……已經死了對吧？”

  書頁上沒有文字回答這個問題。

  五九的身體還保持著逆行而上，斬破扭曲的姿態，但思緒，卻仿佛走過了一個時代。

  “那你呢，多久與我匯合？”

  在百川市的市中心，他記得自己忽然回首，問出了白霧這句話。

  那個時候，白霧的眼神罕見的閃躲，語氣也含糊起來。

  當時自己該早點發現這一切的。而不是在方才的戰鬥裡，慢慢醒悟過來。

  如果白霧真的有什麽武器，自然會親自交給自己。

  如果白霧還活著，必然會親自面對這場戰鬥。

  【好吧，被你發現了。】

  泛黃的書頁再度浮現出文字，而五九的眼裡，盛怒與悲傷如海嘯一般。

  “第六道枷鎖，解開！”

  他的吼聲綻放在數萬米的高空之中，怒吼漸漸擴散，響徹在數萬米之下，那座城市的無數個時空裡。

  那蒼白的目光裡湧現出瘋狂的殺意。阿爾法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眼神。

  仿佛下一刻，這個深紅的怪物，就會與那道白光突破一切阻礙，來斬殺自己！

  毀滅的極點不斷增加，他所取回的身軀也在不斷的透支。

  只是不朽的特性，讓他無法自我毀滅。

  阿爾法開始豪賭，賭對方會比自己先一步毀滅。

  他很清楚，對方在使用著不屬於自己的力量。

  穹蒼之下，黑桃十仰望著已然變成混沌的天空。

  自己只是承載了極少數的意志，就已經痛苦不堪，五九現在到底承受著何等痛苦？

  原來在我們那個時代之後……還有這樣的人類嗎？
  無數極點射向五九，如同流星群一樣。

  但五九仿佛一個在宇宙之中吞噬行星的怪物！他的每一道斬擊都帶著一往無前，抵死破敵的悲傷與憤怒。

  這場戰鬥到了此刻，已經沒有任何規則的力量可以滲透進來。

  五九與阿爾法，就像是兩個陷入了最為原始環境裡，只能靠著肉搏毀滅對方的野獸。

  無盡的毀滅在五九身上綻放，恐怖的斬切之意，也終於穿過了群星……來到了阿爾法的面前！

  阿爾法終於近距離看到了那雙憤怒的眼睛。

  這是第一次，有人將鋒利的長刀，沿著他巨大的扭曲之手，從手腕處不斷奔行而上，那些嘶吼噴吐出毀滅極點的嘴，想要建立一道道障壁擋住這個入侵者。

  但一切都太晚了。

  世界意志加載百分之七十五。連續數道扭曲的障壁被斬破。

  迫不得已，阿爾法開始以不朽神軀的本身作為盾牌。

  他的身體開始不斷變形，骸骨從被血肉包裹的裡層，直接破開血肉來到了外層。

  黑色的血管也如同蛇或者章魚的觸手一樣，密密麻麻纏繞在骸骨上。

  這一次……五九的腳步終於被擋住。

  不朽者最強大的防禦，就是不朽的軀體本身。

  阿爾法巨大的扭曲手臂上一道道盤龍一般的骸骨攔住五九的去路。

  【高維文明的構造很特殊，破開那顆黑瞳，我會賜予你將其靈魂脫離肉體的力量。】

  灰白的斬域已經和群星一般的極點撞在一處。

  無法再以絕對的斬切規則破開防禦的五九，只能夠以肉身破不朽！
  他的身影開始變得閃爍，像是即將蒸發在光芒之中的一道虛影。

  紅光璀璨，他不斷揮舞利刃。

  恐怖的斬擊，竟然讓阿爾法的骸骨之牆，出現一道道裂縫，那些黑色的血管也被五九強大的斬擊斬的七零八落。

  那把七罪級別的武器，同樣也出現了裂痕，足以證明其斬擊的恐怖。

  但還不夠。

  第八道枷鎖在不斷的斬切之中解開。

  狂暴的斬擊一刀強過一刀，宛如牢籠一般將五九圍困住的骸骨，有著驚人的再生之力……

  可這一刻，五九的速度仿佛突破了極限。

  僅僅只是解開枷鎖，他的力量不會增幅到如此恐怖的程度。

  但解開枷鎖的同時，內心裡，他會要求井世界意志繼續加大承載量！

  他在借助井世界意志的力量，他很清楚，作為人類，他早已經達到極限，與阿爾法對決是一種奢望。

  但如只是作為意志的載體，他也早已做好了玉碎的覺悟。

  就像與白霧的每一次出塔一樣，無論什麽樣的浩劫在前，他必然是衝鋒在最前面的那個！
  巨大的刀影垂落，終於在五九滿含決意，世界意志承載了百分之八十五的一刀之下，展開了一道讓不朽暫停自我恢復的道路。

  濃烈的斬切之意，極為短暫的壓製著阿爾法的不朽再生。

  五九整個身影已經開始變得朦朧，這意味著這具身體不足以承受接下來的力量。

  就像是當年魚的身體，無法承載那恐怖的精神力一樣。

  五九如今承受的，遠比那股精神力更為浩瀚。

  赤紅色的狂潮披荊斬棘！他終於從巨大的不朽之手的此端來到了彼端，像是一場不可熄滅的業火，奔向了阿爾法的黑瞳！

  “我需要更強大的力量！”

  他看不到那張書頁的文字，因為他的身體仿佛開始消散。

  就像是錢一心那樣，一點點化為飛灰。

  但他很清楚，要洞穿那雙黑瞳，還需要更強大的力量。哪怕井世界意志的力量，對他來說已經過載了，他也需要再度加大力量。

  就好像一個人渾身燃起火焰，衝向了那個他想要毀滅的人。

  他也不清楚會先燒死對方，還是會先被這場烈火焚毀。

  但他從來只有一個選擇。

  這個世界如果只有一個人願意去做英雄，他會去做！這個世界如果有人可以用死亡來瓦解災難，他便去死！
  “第……九道……枷鎖，開！”

  艱難而悲壯的聲音裡，是凌駕於生死之上的覺悟。

  他已經舍棄了太多過去，現在，未來。現在，他要舍棄一切。

  世界意志像是回應著那股覺悟。

  原本破散的身軀，竟然在這一刻，強行的凝固起來。仿佛是軀體又一次強化，能夠承載更多的意志。

  井世界意志，會為承載者帶來睥睨眾生的力量，但又像是毒酒一般，會對身體帶來極大地負荷，甚至可能出現錢一心那樣的神魂俱滅。

  可五九不管不顧，面對阿爾法與他千軍萬馬，他能做的，便是豪邁的飲下所有烈酒！
  七宗罪同級別的刀，已經在不久之前瘋狂的揮舞之中斷裂。

  但沒有關系，他還有軀體，他是深紅色的惡墮，是長著利刃的刺殺者！
  他以手肘的利刃為劍，撞向那巨大的黑瞳。

  阿爾法知道自己不會死去，但他也可以看到了對方這一舉動的意圖！
  他終於開始恐懼，因為那座大陣……開始轉動。

  數萬米之下，僧侶看著紅殷。

  “我該走了。”

  紅殷摸著趴在一邊的白鹿：

  “我們還會再見嗎？”

  “也許有一天，有人找到了徹底驅逐扭曲的辦法，我會再回到這個世界？但我也不確定，畢竟如果沒有扭曲，那麽幾千年前，我就該圓寂了。”

  紅殷點點頭：
  “我哥哥也許能夠救你。”

  “你哥哥麽？他與他的夥伴，正在拯救我們所有人。”

  最後，她和僧人一同看向了天空。

  天空之中，不久之前只有混沌和足以滅世的群星，它們不斷蠶食灰白色的領域。

  但群星的主人，也正在經歷著他走出高塔以來最大的危機。

  美麗耀眼的金色，從陣法的底部射出，穿過重重時空，射向了最高空的阿爾法。

  那股恐怖而熟悉的力量終於走到了阿爾法的面前。

  留給阿爾法的時間所剩無幾。巨大的黑瞳不斷地釋放幻術，釋放精神入侵。

  阿爾法想要阻止這個深紅色的怪物。只要阻止對方，就能夠逃過這場法陣。

  但現在，他沒辦法在現實世界消滅對方。只能再一次嘗試從精神層面磨滅對方。

  他不久之前已經嘗試過一次，因為無法破壞對方的裡世界而無功而返，因為那個世界過於堅硬。

  但他知道，人類在將死的一刻，會變得脆弱。

  人類會在死亡的瞬間，發生很多價值的變化，會因為求生本能而改變很多東西。

  有的人一旦經歷一次死亡而未果，之後就會像是變了一個人一樣。

  但他又一次錯了……

  因為這個世界有一種人，越是臨近死亡，就越發決然毫無膽怯！
  精神攻擊，物理攻擊，領域攻擊……全部失去效力。

  深紅色的肘部利刃跨越了最後的空間！貫穿了黑色的瞳孔。

  哢嚓……黑色瞳孔開始浮現出裂痕，傳來碎裂的聲音。就像是異世界的大門被打開！

  黑色瞳孔的另一側，五九看到了一道巨大的黑影。

  黑色瞳孔上的裂痕在急速修複，可五九總是在其徹底修複之前，補上新的裂痕。

  而裂痕……會產生巨大的吸力。

  五九知道，這是阿爾法的靈魂，多維文明的種族裡，靈魂是一種具象化的東西。

  他現在要做的，就是不斷的撕裂開黑瞳，讓那股力量，將靈魂拉扯出去。

  這不是什麽難事，他最擅長的就是切斷，揮舞利刃斬斷一切。

  但他已經沒有枷鎖可以繼續打破，他已經快要把自己燃燒成灰燼了。

  支撐著他不斷行動的，正是他鋼鐵一般的心臟和意志。

  可意志無法讓一個人起死回生。

  終於，他的力量徹底用盡，連站立也無法站穩。

  在視線的最後，五九什麽也看不見了，整個世界在一點一點變得黑暗。

  最後他徹底合上雙眼，從數萬米的高空之中墜落。

  雙眼閉上的瞬間，極點爆炸的聲音，阿爾法痛苦的叫喊，斬域切割萬物的碎裂之聲……全部消失。

  整個世界變得前所未有的安靜，只剩下寒冷與孤獨。

  “這就是通往死亡的墜落嗎？”

  他也不知道自己的努力，能不能在死後，坦然的去見白霧。

  他忽然開始恐懼起來。

  這個天不怕地不怕，把大魔王逼到數萬米高空，一度逼入絕境的男人，這一刻竟也感到了害怕。

  他害怕自己的死亡沒有意義。

  害怕自己沒有起到保護眾人的職責，害怕阿爾法還活著，這個世界卻沒有人願意和他一樣，去燃盡一切的戰鬥。

  他真希望自己還能燃燒的更久一點，還有第十道枷鎖，第十一道枷鎖……

  黑暗的視線裡，那張本該消失的書頁又出現了。

  【在死亡的國度，你可見不到我，隊長，你已經做得很好了。你是當之無愧的英雄，英雄可不能帶著恐懼和遺憾而死。】

  英雄不能帶著恐懼和遺憾而死，因為他既不該恐懼與遺憾，也不該死去。

  無盡的墜落之中，耀眼的光柱再度拔地而起。

  如果五九能夠睜開雙眼，就會發現前面八道枷鎖，的確已經徹底打開，他像是對著魔鬼交易，將身上的籌碼盡數揮灑。

  可那第九道枷鎖，從來沒有打開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