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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宮廷是我的》第696章 仁者居之
  第696章 仁者居之

  696
  廿廿送完了皇上回來,和世泰還在那惴惴不安地等著呢。

  今兒是他帶四阿哥去看的鹿,這局面也是他所沒能想到的。若今兒這事兒以後會成為了四阿哥的話把兒,被人時不時拿出來非議的話,那他今兒的罪過就大了,以後就更沒法兒彌補了。

  更何況他是四阿哥的親舅舅啊。

  從前三阿哥從小到大經歷過的那些,他都是親眼看著的,他那時候年輕,只能跟著著急,卻幫不上姐姐太多……而如今,到了四阿哥這兒,他自己的年歲也到了,他難道還能眼睜睜看著這小錯鑄成大錯,再難更改了麽?

  見姐姐進來,他趕緊跟上前來,“……不如,我悄悄兒動手,將那小鹿結果了,送膳房給四阿哥燉了吧?對外頭就說,四阿哥是動了惻隱之心,然則等將母鹿的傷治好了之後,卻還是遵從祖宗規矩,不再心慈手軟。”

  廿廿歎口氣,瞟他一眼,“你當舅舅的,心思是到了;可是你沒想想,回頭等綿忻知道了,他還不哭給你看?”

  和世泰能想象到那情形,只是這麽一想都跟著心酸了,他跺了跺腳,“唉,為了四阿哥的前程,只能狠下這份兒心了。便是四阿哥來日會怨我,我也沒什麽可說的。”

  廿廿便笑了,伸手拍弟弟手臂一記,“你當我瞧不出來,你說這話的時候兒,也是咬著後槽牙的?”

  這個弟弟幾乎是廿廿小時候一手帶大的,她能不知道他什麽脾氣麽?

  和世泰的性子更像她阿瑪,隨和、善良,心下沒有城府。當年廿廿剛進宮的時候兒,和世泰也才周歲,故此和世泰當年其實也跟綿忻一樣兒,對家裡的小生靈全都十分的愛護。

  當年和世泰最呵護的就是牙青,曾經隻憑廿廿自己一個人,都要勸說不了額娘,額娘總要顧著孩子們的安全,是要將牙青給送走的,結果和世泰抱著牙青就大哭,連著三天從早哭到晚……

  便是當年廿廿大了,可是和世泰畢竟還小,額娘終究是舍不得叫才周歲的兒子這麽難過,這才最終不得不留下了牙青去。

  還有,當年三妹若若打完的那些鳥兒啊,她自己雖說心軟,然則還不會動手侍弄,也都是和世泰這個當哥哥的給經管的……

  若說心軟,若說對小生靈的愛護,和世泰可能是這些孩子裡最甚的。當真叫他去親自結果了那鹿兒,廿廿都擔心他個大男人,說不定都得一邊動手一邊掉眼淚了。

  這樣的柔軟心腸,在廿廿看來,不應該是罪過,倒應該珍惜。

  廿廿含笑道,“我如何不明白,你是為了綿忻的未來著想。可是你難道忘了,這事兒最要緊的不是外頭那些宗室、大臣們怎麽想,而是皇上怎麽看啊!”

  “皇上是天子,皇上也更是綿忻的阿瑪,自己的兒子該是什麽樣兒才是叫皇上滿意的,便也唯有皇上自己心下最清楚。皇上自己心意篤定,那便外頭無論誰傳言什麽,就都不重要了。”

  和世泰怔了怔,“可是皇上也最為強調不能丟棄弓馬騎射的祖宗規矩。這不皇上去謁陵,回來知會也是先留在南苑行圍數日,然後才回宮的嘛……皇上怎麽會不期望皇子來日也能橫刀躍馬去?”

  廿廿含笑搖頭,“那我告訴你,皇上方才與我講了什麽去……”

  廿廿將方才皇上說起的那件心疼大臣迂腐,雖說下旨呵斥,卻反過來將自己的歇息時光都給挪出去了,就為了召見他們,叫他們安心的話兒,都轉述給了和世泰聽。

  廿廿挑眸望住和世泰,含笑道,“所謂天下仁心,沒有人比皇上更當得起這個‘仁’字兒。你說皇上會更喜歡看見自己的皇子與自己如出一轍,還是希望皇子一點兒都跟自己不像呢?”

  “皇上是行圍,可是行圍並非打獵;皇上是獵取鹿隻,可是皇上從來不打母鹿和小鹿。皇上是因天子之任,天下千萬隻取一二罷了。便是今兒皇上竟然將受傷的母鹿和小鹿一起帶回宮來,在我看來,實則是反常的。”

  和世泰便是一驚,一雙眼睜圓了望住姐姐,“反常?”

  廿廿含笑點頭,“對,反常。你也聽到了,皇上自己說過,當年皇上小前兒,禦花園裡是專門養著鹿的。皇上對鹿兒的喜歡可見一斑。皇上又如何忍心帶一頭血肉模糊的鹿回來?更何況還要生生將母子拆散?”

  “這天下的鹿多了,大臣們獻給皇上的獵物裡,年輕力壯的雄鹿少說也有數十上百去,皇上隨便將哪一頭賞給綿忻去不就是了,又何必非要帶回這一對苦命的鹿兒母子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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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世泰挺拔也是怔住,“……對啊。”

  他一雙眼迷惑地盯住了姐姐去,“弟弟愚鈍,還望姐姐明示。”

  廿廿含笑點頭,“我說了,皇上是阿瑪,也更是天子。如今綿寧、綿愷都大了,綿忻也滿了周歲去,皇上必定要開始明裡暗裡觀察皇子們了。”

  “綿寧和綿愷兩個大的,可以考校功課,可以憑弓馬論短長,可是咱們綿忻還小,這會子便端的看的只是天性。都說‘三歲看老’,這會子綿忻所能呈現出來的天性,才是最真實、最樸拙的,也才會最為皇上記在心裡去。”

  和世泰低低地“呀”了一聲兒,“所以說,這鹿是皇上故意帶回宮來的。可是皇上帶了鹿回來,其實不是給四阿哥吃的,而是要看四阿哥天性的!故此四阿哥這一番舉動,非但沒讓皇上失望,反倒正是符合了皇上期望,是不是?”

  和世泰越說越高興,一拍手道,“怪不得我方才回皇上話兒的時候兒,皇上非但沒惱,反倒是滿臉滿眼的笑意去!皇上是希望皇子天性仁厚的,皇上才不會在乎大臣們說什麽心慈手軟呢!”

  廿廿輕按弟弟的手臂,“這天下,唯有仁者仁心才可居之。”

  和世泰的驚訝,實則在廿廿心中早已有了前後銜接的鏈條去——上回綿忻抓周,皇上特地賞下那盛裝了五谷的托盤去,卻又分明不是抓周的物件兒,那時候起皇上已經是在想看綿忻的天性去了。

  皇子不同於普通民間的孩兒,皇子的身上必定要背負天命的,而這天命該如何顯現,不是成年之後的刻意虛飾,反倒是要從小就看的呀。

  ——這就仿佛是當年皇上剛下生,甚至還尚未坐穩胎氣之時,先帝爺便已經感知到了儲君的從天而降一樣。

  這樣的天人感應,是身為真龍天子的,必須能心領神會的才行。

  “所以這事兒,就叫它平靜下去吧,倒不必聲張。”廿廿含笑囑咐和世泰,“天子的心不是外人隨意能揣度到的,故此便也隻叫這些作為秘密,隻存在咱們自己心裡就是了。所謂福至心靈,該明白的總歸會明白的。”

  “至於綿忻這孩子,他究竟未來會如何,只需聽上天和皇上的安排去就好,咱們也不必過於焦慮了。”

  和世泰這才放下了心,含笑告退,親自去安排那兩頭鹿在禦花園裡要生活的地方兒和板障子等物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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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了這樣的一層經歷,親蠶禮之時,廿廿再見著舒舒,早已然是心平氣和去了。

  倒是舒舒面上和肢體動作之間,還是有些別扭的。可越是這樣的場合,廿廿的越發大氣寬容,才越發能彰顯廿廿的中宮母儀。在廿廿面前,舒舒這位二阿哥的嫡福晉,雖說同出自鈕祜祿氏弘毅公家,且還是聲名最為顯赫的十六房,卻終歸還是顯得小家子氣了。

  舒舒給各宮嬪妃行禮,吉嬪更是不客氣地直言道,“宮裡宮外的,都說你病了。二阿哥也將你圈著這麽多時日去,這掐指一算啊,前後都有好幾年了吧?”

  “二阿哥終究也是年輕,雖說不知道你究竟是什麽病,不過還一徑護著你,覺著不叫你出門兒,就是好好兒地看顧你了。殊不知,二阿哥福晉你實則沒什麽病,或者說沒什麽大不了的病,原本是青春最好的年華,卻將好幾年都給圈在擷芳殿那院子裡了,可當真是可惜了的……”

  “說到歸齊啊,還是皇后娘娘想著你,惦著你,皇后娘娘既是你的婆母,又是比你本家兒的親人,故此才比二阿哥對你還更用心,這不,終究還是在皇后娘娘主持之下,叫太醫們輪番會診,證明出來你壓根兒沒什麽大病去。”

  “你如今終於能出來自在走動,那還不都是皇后娘娘的恩典?你還不趕緊去向皇后娘娘謝恩啊?”

  吉嬪說著故意往廿廿那邊兒又看了一眼,“哎喲喂我方才沒留神,淨是顧著跟旁人說話兒了,沒瞧見你方才去給皇后娘娘行禮請安的時候兒,給沒給皇后娘娘謝恩啊?”

  舒舒面色一變,悄悄咬住嘴唇,竭力控制住神色。

  ——吉嬪這當然是明知故問啊。舒舒方才就是趕緊給廿廿請安,就趕緊想退開去呢。她哪兒願意在內廷主位和各家王福晉面前,叫她們瞧見,她是欠了皇后娘娘的人情去,還要下跪謝恩呢?

  只是吉嬪已經問到頭裡了,舒舒隻好尷尬地答:“方才各家王福晉都排班,依次等著要給皇后額娘請安。故此媳婦沒敢多做停留,行完禮就過來了。多謝吉嬪娘娘提點,回頭媳婦就去給皇后額娘跪謝大恩。”

  吉嬪卻是眼神高高飄起。毫不掩飾一副“我當然知道你心裡是怎麽想的”神情。

  “……何必還要回頭啊,皇后娘娘這樣的大恩,你頭裡就該跪謝了。若再往後延的話,倒顯得二阿哥福晉你的心不誠了似的。”

  吉嬪說著笑笑,“當然了,那怎麽可能啊?誰不知道二阿哥和二阿哥福晉乃是皇后娘娘的一對佳兒佳婦?尤其是二阿哥福晉你啊,無論是夫家還是母家,跟皇后娘娘這可是兩頭的親,你對皇后娘娘的孝心就更是這天下沒別人能比得了的。”

  “故此啊,今兒這麽多人呢,你可千萬別叫外人再給誤會了,這畢竟不僅僅牽涉你自己的聲譽,也乾系到二阿哥去不是?故此啊,聽我一句勸,甭等,就眼巴前兒,趕緊去給皇后娘娘叩謝了去。”

  吉嬪尖刻起來,那是絕對不肯給人留下半分余地的。更何況,吉嬪原本就沒想給舒舒留什麽余地去啊。故此吉嬪這話說完,舒舒尷尬在原地,竟也是再沒旁的話可以推搪敷衍去了。

  這大庭廣眾的,不管舒舒自己願意還是不願意,她都只能遵從了吉嬪的話,起身重又走回到廿廿面前去,重行跪叩大禮。

  廿廿穩穩當當地坐著,穩穩當當地在眾目睽睽之下接受了舒舒的謝恩去。

  廿廿含笑溫言,“好孩子,你是我的子婦,我如何不牽掛於你去?這世上當額娘的啊,無論為自己的孩子們做了什麽,都是半點兒都不圖回報的。難為你如此孝心,還特地來行叩謝大禮,我這心下是欣慰的。快起來吧,別跪著了,雖說你的身子沒什麽大病,不過終究圈了這麽些年去,還是難免有些虛弱,跪久了倒不好了。”

  在場的王福晉們聽罷,有些驚得瞪圓了眼,“……什麽,二阿哥福晉原來沒什麽病,卻原來叫二阿哥給圈在家裡了?”

  在旁的睿親王福晉祗若聽見了,含笑道,“怎麽會呢?二阿哥自是愛重二阿哥福晉,是想留著二阿哥福晉在家中將養著啊。這也算得是,金屋藏嬌吧?”

  舒舒尷尬起身,廿廿還捉了舒舒的手,親自安排到下首第一張椅子上坐下,含笑道,“你這些日子來不出門,怕也是山中歲月長,不知外頭的變遷了吧。”

  廿廿笑得越是溫煦,舒舒便反倒越發的防備,她直眉直眼地盯住廿廿,“媳婦倒不知皇后額娘所說的變遷,所謂何事?”

  廿廿抬眸望了望天空,“我說的便是你兄弟啊。”

  舒舒便是一愣,“我兄弟?熙敏他怎麽了?”

  廿廿便輕笑出聲,“瞧你這孩子,你如今是二阿哥福晉,怎麽一提‘你兄弟’,你滿腦子還都只是熙敏那孩子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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