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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漫畫師女孩》第165章 不喜形於色的情
  第165章 不喜形於色的情

  “呼吖~這個牛肉卷餅好好吃呀,嘻嘻。”

  胖丁坐在蘇松屹的床邊,手裡捧著一個嫩牛五方,小口地咬著。

  蘇松屹眼巴巴地看著,只能默默吞咽口水。

  方知嬅看著,搖頭晃腦,嬌憨地笑了起來,手裡的牛肉卷餅好像更香了。

  “姐,我想吃。”

  “嘿嘿,醫生說你現在還沒有通氣喲,要通氣了才能吃。”

  方知嬅美美地咬了一口,嘴角沾上了些許醬料。

  蘇松屹聞言,不禁變得頹喪起來。

  “知嬅姐,讓我聞聞味可以嗎?”

  看著他委屈的樣子,方知嬅不禁也有些心疼。

  “你可別想咬哦?”

  “不是舍不得給你吃。沒通氣之前要是吃了東西,食物殘渣進入腸道傷口引發感染,那後果不堪設想。”

  方知嬅認真地道,說罷,邊將嫩牛五方遞到了他鼻子下方。

  面餅上還殘存著她咬過的牙印,鮮嫩牛肉蘸著醬料,紅燦燦的一片,配上新鮮的生菜,很是誘人。

  蘇松屹沉默著,平靜地吸了兩口,然後突然伸長脖子,張大了嘴巴朝著牛肉卷餅咬去。

  方知嬅早有準備,用比他更快的速度收回了牛肉卷餅。

  “啊!”

  蘇松屹咬了個空,上下顎的牙齒重重磕在了一起。

  “讓我吃一口,讓我吃一口,就一口!”

  “哼哼,早就知道你會這樣了。”

  方知嬅得意地笑了起來。

  “嗚嗚嗚~姐姐!”

  “少來了,別給我撒嬌,哼!”

  方知嬅小嘴一撅,板著臉很是嚴肅。

  吃完了嫩牛五方,方知嬅也沒有放過他,而且選擇繼續折磨。

  接下來的一整天,方知嬅的嘴就沒有停過。

  從城裡各個小吃街買來了小吃,就是為了饞蘇松屹。

  “嗯~這油潑褲帶面加東坡肉真香啊。”

  “這醬肘子也真是絕了。”

  “章魚小丸子也好好吃。”

  蘇松屹聞著食物的香氣,面如死灰,一副生無可戀的樣子。

  方知嬅則在一旁大快朵頤,笑容滿面。

  人類的悲歡並不相通。

  蘇松屹從未覺得時間會變得如此漫長。

  吊瓶裡的點滴,一點一滴地落下,牆壁上的時鍾,秒針滴答滴答地轉動。

  藥液每秒落下一滴,每隔一個小時,藥瓶空空如也的時候。

  針管裡充盈著的液體就會慢慢變得空虛,仿佛被無痕的歲月消磨了熱情。

  在萬有引力的作用下,它以一種緩慢而從容的速度落下。

  蘇松屹在無聊之中安靜地看著,看著它們會流進自己的血管,就像百川匯入不見底的汪洋。

  被紗布和棉球蓋住的針眼泛起冷意,右手凍得有些麻木,偶爾針管裡還會逆流出少許黑紅色的靜脈血液。

  蘇松屹偶爾也會想,原來沉睡在自己血液深處的某種東西,竟然有這麽大的“飯量”嗎?

  他已經記不清消耗掉了多少瓶葡萄糖了。

  當護士走進病房為他換葡萄糖的時候,時間這種標量,好像才從虛無中變得觸手可及。

  “知嬅姐,現在是幾點了?”

  護士又換了一瓶葡萄糖,蘇松屹看著又滿盈起來的藥瓶,幽幽地道。

  “下午五點半。”

  方知嬅看了看時間,走到了窗邊,將窗簾拉開。

  窗外的不遠處是一所初中,正是放學潮。

  穿著校服的學生們,亂哄哄地響作一團。

  大街上營業的蒼蠅館子,溢出飯菜的香氣。

  這學校裡白天課間操和廣播的聲音響起的時候,蘇松屹是能聽得見的。

  這時候,他會有些想回到學校去。

  “還沒天黑啊。”

  蘇松屹歎了歎氣,在病房裡他實在是不想睡覺了。

  但是除了睡覺,也沒有其他消磨時間的良藥。

  “過一會兒就天黑了。”

  方知嬅又拉上了窗簾,開了房間裡的燈。

  “要不要看電視?想看什麽?”

  “龍貓。”

  蘇松屹輕輕地道。

  “行,我找雨婷要下資源,她挺喜歡龍貓的。”

  “等一會兒啊,醫院的網有點慢。”

  方知嬅在病房裡轉悠了好一會兒,似乎是在尋找網速良好的地方。

  “算啦算啦,用流量看吧。”

  等了幾分鍾,她有些不耐煩了,直接將手機流量打開,放在了蘇松屹面前。

  那時候流量費是很貴的,用流量看上這麽一部電影,最起碼得好幾十塊。

  看著憨態可掬的龍貓,蘇松屹略顯憔悴的臉上終於浮現出微笑。

  “你很喜歡龍貓啊?”

  方知嬅湊到他身旁,輕聲問道。

  “嗯,覺得那個笑容特別治愈,軟軟的,像一張移動的床。”

  “有時候我都會做夢,夢見我躺在它的肚皮上,沉沉地睡去。”

  蘇松屹說道。

  “果然是個小孩子。”

  方知嬅淺淺笑著,伸手揉了揉他的頭髮。

  看完了電影,蘇松屹的心情也好了許多。

  “知嬅姐,我想尿尿。”

  為了少麻煩方知嬅,每一泡尿他都要憋很久。

  “給你買了尿壺。”

  方知嬅拿出了一個白色的方形鵝頸塑料尿壺,擰開瓶口,將尿壺塞進了被子裡。

  醫院的病床都是折疊床,方知嬅將床側面的金屬拉杆往上一扳,床頭那邊的床板便微微升起。

  這樣一來,蘇松屹的躺姿會舒服很多,小便也會比較輕松。

  見方知嬅還坐在床邊,蘇松屹側目看了她一眼。

  “好,我先出去。”

  方知嬅立刻會意,出了門。

  等她回來的時候,尿壺幾乎已經裝滿,並且擰上了蓋。

  摸著溫熱的尿壺,方知嬅沒有嫌棄,只是去了衛生間默默倒掉,然後在潔癖的影響下,還將尿壺衝洗了一番。

  這輩子,她都沒有這麽用心地去照顧過一個人。

  用消毒水將手衝洗乾淨,她拿著紙巾將手擦乾。

  看著鏡子裡,既陌生又熟悉的女孩,她有些想問她。

  為什麽你會這樣呢?

  在此之前,方知嬅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心甘情願地給一個男孩子倒尿壺。

  本以為自己不會做的事,竟然就這麽自然而然地發生了。

  方知嬅在心裡這樣問著自己,但始終沒有得到答案。

  “知嬅姐,手機沒電了。”

  蘇松屹可憐兮兮地看著她。

  方知嬅無奈地看了他一眼,拿出充電器給手機開始充電。

  “充完了電再玩吧。”

  病房裡可供充電的插座離蘇松屹的病床比較遠,數據線又不夠長。

  “哦~”

  蘇松屹輕輕點頭,又陷入了無聊之中。

  沉默了一會兒,他突然說道:“知嬅姐,謝謝你請假來醫院照顧我。”

  “你都喊我姐了,我肯定得來啊。”

  方知嬅撩了撩頭髮,莞爾一笑。

  “時間不早了,快睡吧。”

  “我睡不著啊,白天就睡了好幾個小時。”

  蘇松屹緩緩搖頭。

  “那……我念故事給你聽?”

  她思忖了一會兒,從隨身帶著的單肩包裡翻了兩本書出來。

  “我帶了小說,你喜歡哪一本?”

  蘇松屹側目看了看,她手裡拿著的書,一本是《局外人》,一本是《綠山牆的安妮》。

  “局外人。”

  蘇松屹沒有半點遲疑。

  他無法想象自己第一次讀到這本書時的震撼。

  “今天,媽媽死了,也許是昨天,我不知道。”

  這個離經叛道的開頭給他留下了的印象,並不下於“多年以後,面對行刑隊,奧裡雷亞諾·布恩迪亞上校將會回想起父親帶他去見識冰塊的那個遙遠的下午。”

  最讓他感動的,是這本書的尾聲。

  “此時,長夜將盡,汽笛聲響了起來,它宣告著世人將要開始一段新的旅程。”

  這一段往後的所有文字,他都可以一字不落地背下來。

  但是,方知嬅沒有給他念《局外人》。

  “小孩子就該看小孩子的書。”

  這個姐姐如是說道。

  她雖然有時候挺嫌棄這個弟弟的,但還是希望他能做個無憂無慮的小朋友,天真快樂不知愁。

  不管是對方知嬅,還是對蘇松屹,媽媽都是個太過忌諱的詞。

  她在讀《局外人》的時候都哭過好幾回呢,她可不想蘇松屹也這樣。

  給小朋友念的故事啊,一定要溫柔。

  所以,方知嬅想念《綠山牆的安妮》給他聽。

  純真善良、熱愛生活的女主人公小安妮,自幼失去父母,11歲時被綠山牆的馬修和瑪麗拉兄妹領養。

  她個性鮮明,擁有豐富的想象力,而且自尊自強,憑借自己的刻苦勤奮,不僅讓馬修和瑪麗拉感到喜歡,也贏得了一眾長輩和同學的關愛和友誼。

  方知嬅希望蘇松屹能像安妮一樣成長。

  只要胸懷希望,不懈努力,這朵純白無暇的花,終會結出美滿豐碩的果實。

  “總有一天,我也會變老,時間掩蓋了我的熱情,吞噬了我的純真,收回了我的童趣,但它抹不去我的快樂。”

  方知嬅的普通話不太標準,分不太清平翹舌,si和shi偶爾會混淆。

  或許是受她老家那邊方言影響的緣故。

  而且她天性孤冷,也不太懂得將故事說得婉轉動人,跟“棒讀”沒什麽區別。

  但她的聲音仍舊是很好聽的,蘇松屹能感受到她平淡的話裡,藏匿著的柔情繾綣。

  “我的願望是,現在當個快樂的女孩,中年時當個快樂的阿姨,老了當一個快樂的老太婆——總之,擁有快樂的一生。”

  她悠悠地念道,微茫蒼白的臉,一半沐浴在婆娑的燈影裡,一半藏匿在額前垂下的幾綹發絲中。

  “你也要快樂,知道嗎?”

  方知嬅將視線從書本上移開,看著蘇松屹的眼睛,很認真地叮囑道。

  “嗯,我會的。”

  蘇松屹微微頷首。

  夜深了,方知嬅在他的床邊輕輕睡去了,胳膊還搭在他的身上,俏臉上帶著一抹難以掩飾的疲憊。

  蘇松屹仍舊沒有睡意,只是安靜地看著藥瓶裡的點滴空了又滿,滿了又空。

  除了偶爾眨下眼以外,就跟精致電的人偶差不多。

  這時,突然有一股氣流從腹腔徘徊到了腸道,再排出體外。

  “啊!通氣了!”

  毫無生氣的人偶像是突然活了過來。

  “終於可以吃東西了!”

  蘇松屹按捺住內心的喜悅,壓低了聲音,生怕吵到一旁睡覺的方知嬅。

  他放慢動作,伸手去夠櫃上的麵包。

  這些是方知嬅提早買來的,估摸著通氣的時間不遠,知道他會饞嘴。

  但是麵包放在他的右手側,右手扎著針沒法動,左手又夠不著,側身也會牽動傷口。

  所以,蘇松屹只能眼睜睜地看著。

  或許是因為他動靜有些大,方知嬅還是從睡眠中醒來了。

  臉上拂著有些凌亂的發絲,睡眼惺忪的樣子有些憔悴。

  “通氣了?”

  見蘇松屹想伸手去拿麵包,方知嬅揉了揉眼眶,略感欣慰。

  “嗯,想吃東西了。”

  蘇松屹看著她,眨了眨眼。

  “先墊一下肚子。”

  方知嬅撕開麵包的包裝,喂到了蘇松屹的嘴邊。

  喂他吃完麵包,她又倒了一杯溫開水緩緩喂給他。

  “等著,我現在去外面找找,看看有沒有賣宵夜的。”

  方知嬅理了理頭髮,起身朝著病房外面走去。

  “現在估摸著都半夜了,哪有賣宵夜的?”

  蘇松屹出聲製止了她。

  “有賣燒烤的啊。”

  方知嬅淡淡地道。

  “可是我現在也吃不了燒烤啊。”

  “嘖,我又沒說給你買,我自己不能吃麽?你這人怎麽這麽自作多情啊?”

  方知嬅撅起嘴,傲嬌地揚起臉。

  凌晨兩點,外面的街道很冷。

  只有昏黃的路燈還亮著,路上往來的車都很少了。

  方知嬅縮著身子,走起路來像企鵝一樣搖搖晃晃。

  她走了很遠的一段路,也沒有看見賣宵夜的攤子。

  “不能吃辣,得吃一些易消化的。”

  方知嬅喃喃地道,連續跑遍了兩條街。

  “老板你好,我弟弟生病了,現在不能吃太辣的,你能不能幫我煮一碗皮蛋瘦肉粥,我多給您一些錢。”

  每遇到一家大排檔,她都會說上這麽一句話。

  那姑娘站在風裡,凍得瑟瑟發抖,怪讓人心疼的。

  一個坐燒烤的熱心老板娘欣然應允,店裡正好有做香菜皮蛋拌豆腐這樣的涼菜,皮蛋肯定是有的。

  “姑娘,你的粥,我給你打包好了!”

  “好,謝謝老板!”

  方知嬅站在店子裡的帳篷下,邁著小碎步,將手籠在袖子裡,縮著脖子,鼻尖凍得泛紅。

  “再給我來二十串羊肉串,一盒烤河粉,一罐冰可樂。羊肉串多加辣!”

  “欸?你弟弟闌尾炎,吃不了辣吧?”

  老板是個糙漢子,有些懵。

  “嘻嘻,我可以吃呀,我要當著他的面吃烤串,饞死他。”

  方知嬅眯著眼,溫柔地笑了起來。

  做燒烤的那對夫妻聞言,一齊笑了起來。

  最後看著那個女孩子戴上了兔耳朵兜帽,拎著給弟弟買的粥,在風裡蹦蹦跳跳回去的樣子,夫妻倆都有些感動。

  “窗歪的麻缺,在電線杆上哆嘴~”

  “泥嗦這一句,很有夏天的柑橘~”

  回了醫院,方知嬅急促的腳步聲在走廊裡格外明顯。

  蘇松屹,能讓她跑著去迎接的人。

  “松屹吖,我給你買了皮蛋瘦肉粥,給我自己買了燒烤!”

  “知道,隔了老遠就能聽見你的腳步聲,別跑那麽快,當心摔了。”

  蘇松屹微微笑著。

  “嗨呀,這還不是因為你想吃東西嘛?”

  方知嬅將宵夜放在了床頭櫃上,搓了搓手,往手心裡呵了呵氣。

  “來,我喂粥你喝。”

  她喂粥的時候,真的特別溫柔,很有賢妻良母的樣子。

  “很燙的,我吹吹,你別急。”

  “呼~呼~”

  “啊~張嘴。”

  “哎,真乖!”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她一杓一杓地喂著。

  買來的烤河粉和燒烤都已經冷卻。

  轟!
  隨著一陣轟鳴的雷聲,天花板開始震顫。

  嘩啦!
  霎那間暴雨傾盆,今夜將會很漫長,雨也會下上一夜。

  方知嬅看著窗外的夜雨,關上了窗格,輕輕哼唱起來。

  “雨下整夜,我的愛溢出就像雨水。”

  “窗台蝴蝶,像詩裡紛飛的美麗章節。”

  “我接著寫,把永遠愛你寫進詩的結尾……”

  那一晚,她在窗台上沒有看到蝴蝶,卻總覺得有蝴蝶飛過。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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