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章 理由
  深夜，方知嬅坐在床上，穿著一身粉色的胖丁睡衣，手裡捧著一本《呼嘯山莊》，讀得津津有味。

  閔玉嬋則摁著手柄，靜靜看著過場CG。

  伴隨著空靈悠長的女性吟唱聲，被朗基努斯之槍貫穿，掛在盧恩彎弧上受難的瑪莉卡女王緩緩墜落。

  緊接著響起的，便是宏大莊嚴的管弦樂，急促澎湃。

  顯現在褪色者面前的，是黃金律法的化身，拉達岡。

  當他舉起神錘的那一刻，金色的艾爾登法環從破碎的半身中顯現。

  殘缺，莊嚴，充滿神性與力量的美感。

  方知嬅抬起頭看了她一眼，有些厭煩，但是沒有說話。

  這個bgm，她今天晚上已經反覆聽了很多遍。

  也不知道閔玉嬋是抱著怎樣的一種心態在玩這個遊戲。

  一次又一次死亡，閔玉嬋出奇地耐心。

  方知嬅在頁尾輕輕折了一個小角，合上手裡的書，打了個哈欠，對閔玉嬋說道：“明天再打吧，我要睡了。”

  “很快的，就差一點了，我可以打過的。”

  閔玉嬋摁著手柄，專注地翻滾著，頗有些倔強。

  方知嬅撇了撇嘴，倒在床上開始睡覺。

  “我就不信了，今晚打不過去。”

  遊戲的聲音還有閔玉嬋罵罵咧咧的聲音間或響起，想安心睡覺著實有些難。

  如果這個在她旁邊玩遊戲的人是蘇松屹，她應該已經一腳踹過去了吧。

  在蘇松屹面前，她從不克制自己的脾氣。

  知道閔玉嬋和蘇松屹好了上之後，方知嬅是很討厭她的，但還是會包容。

  不知道過了多久，響起了閔玉嬋的歡呼。

  “終於打過了！”

  她伸了個懶腰，心滿意足地放下手柄，倒在地毯上的坐墊上就睡。

  看著她臉上的倦意，方知嬅的嫌棄和不耐煩更甚，一腳將毯子踢了下去，蓋在了她身上。

  三月六號，周末。

  天氣如何，方知嬅不得而知，隻記得自己迷迷糊糊地趴在床上睡了很久。

  直到有人拉開了窗簾，日光從窗外照在了被子上，暖洋洋的。

  哦，今天是晴天啊。

  翻了個身，背對著陽光，繼續睡覺。

  沒一會兒，那個拉開窗簾的人，躡手躡腳地走到了她床邊，用很輕很溫柔的聲音說道：“懶狗姐姐，起床了。”

  聽起來怪讓人舒服的聲音，隱約有一絲撒嬌的味道。

  “等玉嬋起了，我再起。”

  她輕輕哼了哼，小臉有些不耐。

  蘇松屹看了看閔玉嬋。

  她躺在地毯上睡得很沉，身上蓋著一張粉色的毯子。

  ps5的遊戲手柄還放在她手邊，顯示器屏幕上，是褪色者和瀕毀的瑪莉卡。

  遊戲進程到了最後一步，選擇結局的那一刻。

  “肯定又熬夜玩遊戲了。”

  蘇松屹有些無奈，走到了她身邊，蹲下身，掐了掐她臉上的肉。

  “唔~”

  她迷迷糊糊地睜開眼，見到蘇松屹之後，暖融融地笑了笑，然後一把摟住了他的脖子，似夢囈般地撒嬌。

  “親愛的，來親一個。”

  她嘟著嘴，主動找蘇松屹索吻。

  蘇松屹僵住了，整個人都不敢動。

  方知嬅睡不著了，蹬掉被子，刷地一下從床上坐了起來。

  頂著有些亂的長發，雞皮疙瘩起了一身，她看向閔玉嬋的眼神滿是嫌棄。

  “噫！你這人真惡心！”

  “以後能不能別說這種話?”

  閔玉嬋頓時反應過來，方知嬅還在呢。

  於是倒下頭就睡，像鴕鳥一樣裝死。

  方知嬅穿上拖鞋，鄙夷地看了閔玉嬋一眼，去了衛生間。

  衛生間門關上的聲音很響，宣泄著她的怒火。

  可惡，你們肯定都親上了吧?
  好惡心啊！
  狗男女！
  一想起閔玉嬋和蘇松屹接吻的畫面，她心裡就泛起酸味，難受得緊。

  “現在可以親了吧?”

  裝睡的閔玉嬋睜開眼睛，狡黠地看著蘇松屹，一把摟住了他的脖子。

  “你今天還沒刷牙呢。”

  蘇松屹有些潔癖。

  “你嫌棄我?”

  “沒有！”

  “那不就得了。”

  她笑了笑，在他嘴唇上蜻蜓點水般地吻了一下。

  “這個是早安吻，每天都要有的。”

  “如果早安吻可以在你刷完牙之後，那就更好了。”

  蘇松屹沒好氣地道。

  “可是親愛的，那樣你會有一種和牙膏接吻的感覺。”

  閔玉嬋伸出手指，點了點他的鼻尖。

  “和烤韭菜相比，和牙膏接吻也是可以接受的。”

  蘇松屹看了看桌上，她沒吃完的燒烤外賣。

  還剩下一些烤韭菜和烤秋刀魚。

  閔玉嬋這時反應過來，往手心裡哈了哈氣，然後笑了笑。

  “韭菜的味是挺重的。”

  她湊到蘇松屹面前，紅唇微張，很是俏皮地呵了下氣。

  “哈~”

  蘇松屹有些嫌棄地看了她一眼。

  “哈哈！”

  她捂著肚子，咯咯直笑。

  和往日裡高傲冷豔的美少女形象迥然不同。

  半晌，她又湊到了蘇松屹耳邊，用一副很無辜的溫軟語氣小聲說道：“可是你都吻過我那裡了，怎麽還會嫌棄呢？”

  “嗯?”

  蘇松屹看著那女孩狡黠的笑容，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

  “什麽味道啊?我挺好奇的。”

  閔玉嬋歪著頭，一臉天真地問道。

  她扮起天真的時候，是真的很純。

  像未經人事，從與世隔絕的森林裡跳出來，第一次遇到人類的小鹿，烏黑的清澈眼眸裡滿是懵懂。

  但蘇松屹知道，她其實老澀了。

  “像泥和麝香混合後的味道，有清淡的甜味，還有點腥。”

  蘇松屹很是認真地道。

  說完，耳根有些泛紅。

  閔玉嬋漲紅了臉，臉上的笑容更甚，活像一隻癡女。

  “受不了你。”

  蘇松屹覺得再跟她待一塊，人都會壞掉的。

  整天想些澀澀的事情，這樣不好。

  早餐時間，蘇松屹閑來無事，做了幾份豆花。

  加了黃豆、榨菜、蝦皮、紫菜、生抽、蔥、香油。

  最後還加了一些鹵好的牛柳。

  “幹嘛要做鹹豆花啊?”

  上桌之後，胖丁立刻就炸毛了。

  “心血來潮，突然想試一下。”

  蘇松屹嘗了一口，咂了咂嘴。

  味道確實不錯，他的手藝沒得說。

  但吃了這麽多年的甜豆花，豆花入嘴的瞬間，大腦就會傳遞一個信息。

  豆花，是甜的。

  仿佛舌尖上的味蕾也分泌出了一種甜味。

  但是，調料的鹹味卻更加明顯。

  所以，鹹甜兩種口感夾雜在一起，衝突尤為強烈。

  “玉嬋姐，給你吃吧。”

  蘇松屹不動聲色地將嘗了一口的鹹豆花推到了閔玉嬋面前。

  “我試下哦。”

  閔玉嬋舀了一杓，細細品嘗了一番，豆花爽滑鮮嫩，滋味豐富，她連連點頭。

  “味道挺不錯的啊，我覺得很好吃。”

  一旁的方知嬅卻是瞪大了眼睛，表示強烈的抗拒。

  “鹹豆花！邪教！”

  在豆花吃甜口還是鹹口這一點上，蘇松屹和方知嬅達成了共識。

  陽光明媚的晌午，喜歡宅在家的鹹魚少女方知嬅，難得地出了門散步。

  白色的運動鞋，及膝的灰色百褶裙，帶兜帽的白色蓬蓬衣。

  雖然眼睛都不太想睜開，步伐也慵懶，但她身上又不乏青春期少女的朝氣。

  戴著廉價的入耳式耳機，一路走走停停。

  這是跟著蘇松屹學的習慣。

  蘇松屹是跟著她一起出門的，兩人都沒有問對方要去哪，要去幹嘛。

  看似有些生疏，卻又有一種無言的默契。

  方知嬅走在很前面，蘇松屹跟在後面，不緊不慢，也戴上了耳機。

  初春時節，道路兩旁的香樟已經長出了新葉，撐起的綠蔭亭亭如蓋。

  微風正好，吹在臉上的時候，會帶來某種不知名的花香。

  道路旁的音像店裡，放著梅豔芳的《夕陽之歌》。

  方知嬅一個人散步的時候，向來不去繁華的商業街。

  她不愛熱鬧，也不走被無數人走過的路。

  反而是那些僻靜的小路，她走過很多次。

  偶然間回過頭，蘇松屹還在她身後跟著。

  她和他之間，好像有一條線連接著，就像風箏一樣。

  方知嬅稍顯意外，但很快就釋然了。

  這家夥還和以前一樣啊……

  她曾問過蘇松屹，為什麽要跟著她。

  他的回答是：“女孩子一個人在外面不安全，怕你遇到危險，所以要跟著你。”

  方知嬅當時沒有說話，只是走了一段路後，不耐煩地說了一句“隨便你了，要跟著就跟緊點吧，別把自己搞丟了。”

  他現在是閔玉嬋的了，這份安全感，讓她有些貪戀，又想割舍。

  “喂，別跟著我了，回去吧。”

  方知嬅停下腳步，大聲對他說道。

  蘇松屹抬起頭看著她，摘下耳機。

  “你剛剛說什麽？”

  “我說，你回去吧。不用跟著我了。”

  蘇松屹愣了半晌，旋即回復道：“我沒打算跟著你啊?你這人怎麽這麽自戀啊?”

  胖丁神色微怔，鼓了鼓腮。

  果然啊，蘇松屹就是一條臭狗！
  一句話就能讓她血壓升高！
  “我只是想出來走走，走著走著，就和以前一樣了。”

  蘇松屹隨後的聲音變得溫和了一些。

  看著他平靜的眼神，方知嬅消了消氣。

  成了習慣的東西，就像鐫刻在掌心的線。

  “你還是在家去陪玉嬋吧，我不想看到你。”

  方知嬅歎了歎氣，別過臉，像是生著悶氣。

  “哦。”

  蘇松屹聞言，輕輕應了一聲，轉身就走。

  看著他真走了，方知嬅下意識地有些生氣。

  你竟然真的走了？
  但她很快就反應過來，她沒有生氣的理由了。

  走了也好，走了也好。

  至少這樣，不會再心煩了。

  她邁開步子繼續往前，如釋重負。

  走過一個街角的岔路口時，她停下下來，回首望去。

  蘇松屹沒有跟上來。

  她在原地停了一會兒，沒有看到他。

  “回家了，也好。”

  她小聲嘀咕了一句，一個人在城市裡散步。

  楠城變化很大，一座座高樓拔地而起，稱得上日新月異。

  恍惚間總給她一種，這個城市很陌生的感覺，好像不是她從小生活了多年的家鄉。

  方知嬅繞著江月路走了一圈，往回走的時候，看到了路邊的冰淇淋店，於是有些眼饞。

  “兩個甜筒。”

  話音剛落，她就想改口說一個的。

  但仔細想了想，算了，兩個就兩個，不改了。

  習慣真是可怕的東西。

  以前上初中的時候，蘇松屹騎著單車帶她回家。

  路過冷飲店的時候，她總會讓蘇松屹停下，然後拿出在學校裡舍不得用掉的零花錢。

  “兩個甜筒。”

  然後不冷不熱地將其中一個甜筒遞給蘇松屹。

  夏天很熱，知了不厭其煩地叫著，很聒噪。

  甜筒的奶霜冰冰涼涼地，嘗一口就頭疼。

  方知嬅拿著兩個甜筒，一邊走，一邊吃。

  然後，她遠遠地看見，蘇松屹坐在路邊的長椅上，看著天橋上行色匆匆的路人發呆。

  胖丁停下了腳步，看著遠處的蘇松屹，微微有些錯愕。

  但很快，眉梢就浮現出一絲欣喜。

  胖丁將另一個沒吃過的甜筒添了一口，然後笑嘻嘻地走過去，揚起下巴，拍了拍他的肩膀。

  “幹嘛？”

  “喏~”

  她將冰淇淋遞了過去。

  “謝謝！”

  蘇松屹接過冰淇淋，頓了頓，突然抬起頭看著她：“這冰淇淋，你不會舔過吧?”

  “嗯?我是這種人嗎？”

  方知嬅心裡一個激靈，不禁緊張起來，但還是厚著臉皮說道。

  “很明顯就是。”

  蘇松屹不假思索地道。

  以前方槐買了西瓜回家，只要一切開。

  方知嬅就小跑著過去，當著蘇松屹的面，笑嘻嘻地將西瓜舔上好幾口。

  好啦，反正我已經舔過了，你愛吃不吃。

  這胖丁就這樣，什麽事都乾得出來。

  巨不要臉，巨惡心！
  “我沒有！”

  方知嬅盯著蘇松屹的眼睛，很是認真地道。

  蘇松屹看著她真摯的眼神，點了點頭。

  “行吧，我相信你一次。”

  說罷，他正要張嘴去吃冰淇淋，方知嬅的臉上已經出現了不懷好意的笑容。

  蘇松屹立刻反應過來，沒有下嘴。

  “你這人怎麽這麽惡心啊?”

  他白了方知嬅一眼，沒好氣地道。

  “哈哈哈哈！”

  方知嬅笑得眼角飆淚。

  “不想說你了。”

  蘇松屹笑了笑，嘗了一口冰淇淋，沒有嫌棄她。

  “不是說了讓你回家嗎？”

  方知嬅在他身旁的位置坐了下來，順著他的目光看去。

  天橋上，拎著行李箱的行人匆匆而過。

  她挺想知道蘇松屹在這裡等她的理由。

  “我習慣了跟你一起回家，所以想等你。”

  蘇松屹如實說道。

  天空一碧萬頃，春日盎然的天氣裡，冰淇淋甜得膩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