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清泉寺風波（一）

  解完了簽，沈湛被雲嵐大師留著下棋，孟青青無所事事地手托腦袋盯著棋盤看，而不懂圍棋的她著實只是看熱鬧。

  這邊棋盤上正殺的難分難解，就見有個年輕僧人進來，先雙手合十行了一禮，然後湊到雲嵐大師耳邊嘀咕了一通，雲嵐大師臉色微微凝重。

  “怎麽了，大師？”沈湛問道。

  “沈小友，今日老衲有些事要處理，這棋留著改日在下吧。”雲嵐大師起身道。

  沈湛和孟青青也站起來，沈湛道：“這沒什麽，大師您不妨說說何事，若有幫得上地方，雲清絕不推脫。”

  雲嵐大師顯然對沈湛很信任，歎了口氣，簡言道：“寺中一位借住的香客丟失了幼子。”

  沈湛和孟青青頓時臉色一變，對視一眼，沈湛趕忙道：“大師若是不介意，我們也幫忙尋找一二，多個人也多份力。”

  “那就麻煩二位。”

  事不宜遲，幾個人一邊往外走，一邊聽那位報信的青年僧人說具體情況。

  而這時候，沈湛突然想起前世一樁舊事，這事他本沒有親身經歷，也只聽旁人說。

  前世他已經成功從翰林院庶吉士轉正為翰林院編修的時候，聽同行說金科榜眼之所以能入平遙陽的眼，還娶了平遙王家的庶女，就因為幾年前在一個小縣救了平遙王家的小世子。

  不過這事還有個轉折，等沈湛成為皇帝眼前紅人，朝中三品大員的時候，那位靠著平陽王如日中天的當年榜眼，被他查個底朝天，賣官貪汙各種爛爛事全被抖摟出來。當然因緣巧合還扒出當初救世子那件事，原是榜眼自個兒自導自演的一出大戲，和庶女暗通曲款搭上了平陽王的大船。

  查到這裡也是機緣巧合，實在是牽扯到秋桐縣，沈湛額外關注了幾分，誰知道還扯出這件陳年舊案，當然那位榜眼落馬的時候已經坐上了戶部侍郎的位置，恨不得將他喝血吃肉。原本能瞞天過海的事情被別人翻出來，能不恨嗎？不過他恨也沒用，因自己已經被平陽王恨死，尤其是平陽王妃。平陽世子當年只有兩歲，而且因舟車勞頓染上風寒，生著病。又被折騰了這麽一遭，燒了一天一夜，自此落下病根，身體孱弱，早亡之象。

  而原本的恩人竟然變成了策劃此事的仇人，你說平陽王一家能不恨嗎？
  後面的事就不必細述，隻沈湛想起這件事，不免將它和眼前情況連上，若是沒猜錯這位丟失孩子的香客，加上主持嚴肅的態度，莫不是碰上了當年榜眼策劃的那件事？
  只要見到平陽王就能確認是不是。

  他對平陽王一家沒有什麽惡感，平陽王是當今順安帝的十弟，是個名副其實的逍遙王爺，當初順安帝能順利榮登大寶，平陽王是其中一大助力。關鍵今上登基之後，他就自覺地移交兵權，當一個萬事不插手的閑散王爺，必要的時候還幫皇帝處理一些礙眼的家夥，今上對這個十弟留著一些情份。

  所以若能搭上平陽王，對仕途來說著實是一大助力，當年那位榜眼若是自己不作，完全可以仕途平坦，可惜有些人的貪婪就像永遠填不滿的窟窿。

  平陽王之所以能出現在這麽一個小破縣城，說起來也是巧合。今上登基沒幾年，權利還不是很鞏固，朝堂裡世家、外戚比重很大，今上未能完全掌握朝堂。平陽王本來在臨川府過著遛鳥賞花的逍遙日子，而今上滿肚子火氣，老子整日裡累死累活，你日子竟然這麽逍遙自在，這不今上大筆一揮，將人給招回去。

  平陽王也氣，大年節還未過完，皇帝兄長就不做人事。但聖旨不可，隻好收拾收拾帶著一眾女眷上京。但一肚子火氣的平陽王才不會匆匆趕路，而是一邊遊山玩水順道趕路。路過秋桐縣恰好碰上元宵，便在清泉寺修整，然後就出了這麽一檔子事。

  說是意外也著實不意外。當年沈湛是這樁案子主審人，從那榜眼嘴裡聽過前因後果。那位榜眼可不是秋桐縣人士，他是臨安府人，本來是準備經過秋桐縣去江州府遊學。而因清泉寺的雲嵐大師著實有幾分名氣，就來到清泉寺小住，想要與雲嵐大師搭上關系。

  然後他就偶然聽到平陽王庶女和丫鬟的對話，趁機而入，一邊花言巧語同那庶女搭上，一邊謀劃了這件事。

  那庶女是平陽王府裡的貴妾柳氏生的，一個想搞掉世子，一個想要搭上平陽王關系，可謂一拍即合。

  沈湛腦子裡過了一遍這件往事，眼裡閃過幾分嘲諷，而他們一群人也正好到了丟失孩子的住處這裡。

  沈湛不動聲色的看了一眼面前那位穿著富貴、氣勢斐然的男人，心中有了定數，果然是平陽王。

  “禪越還請放心，老衲已經將寺中僧人都派出去尋找小公子。”

  “麻煩主持大師。”平陽王滿臉疲憊，眉眼間都是焦急之色，但顯然是個講理的，並沒有遷怒清泉寺。

  “大師，還是趕緊將寺中戒嚴，以免偷孩子的人溜出去。”沈湛出聲道。

  “主持勿怪，實不相瞞，我已經讓下人將寺中各個門口都守住了。”平陽王道。

  “這樣還是沒有找到嗎？”沈湛也不客氣，直接道：“我剛聽那位師父說了事情原委，若是發現丟孩子的丫鬟沒說謊，一轉眼的功夫這位夫人就知道孩子不見，立馬下令封住了寺廟，又派人尋找，這麽短的情況下，小偷怎麽可能將孩子運出去，除非.”

  “除非這不是意外，有人裡應外合。”平陽王顯然也反應過來，原也是他急糊塗了，沒仔細思考這件事的不合理處，聽沈湛一分析，頓時覺得不對勁。

  “長海，將看顧公子的奴才婆子都看守起來，給本夫人審！”平陽王妃厲著一雙眸子，狠道：“要是讓本夫人抓到那個吃裡扒外的家夥，看我不活剝了他！”說著眼神冰冷的看了一眼平陽王的貴妾和庶女。

  平陽王妃心裡也有幾分成算，若真的是內鬼，八九不離十和那對下賤的母女脫不了乾系。

  “楚老爺，小生覺得寺外也需要繼續搜尋，萬一賊子逃出去了怎麽辦？”一位穿著寶藍色衣衫的年輕公子出聲道。

  沈湛眼睛一眯，他剛剛就看見了這人，是當年那個榜眼孫明鴻沒錯了。

  “孫公子說的也不錯，爹你趕緊也派些人去外頭找找，萬一逃出去可怎麽辦？”庶女楚蕭蕭出聲道。

  “楚老爺若是信得過我，小生也願意幫忙尋找。”

  “那就麻煩孫公子了。”平陽王這個時候是完全想不到這個住在隔壁院子，平日裡進退有度、富有才華的年輕公子是害自己小兒子失蹤的罪魁禍首。

  孫明鴻得了首肯，笑的溫文爾雅，偏頭看了一眼沈湛，露出幾分譏誚，“這位仁兄若是有心，不妨同我一塊去尋？”

  沈湛笑的好看，“自然，我同大師交情甚犢，他家裡出了事情，我自然不能袖手旁觀，若是楚老爺信得過，不妨讓小生一塊幫忙。”

  “自然自然，多謝這位郎君。”有人幫忙，還是雲嵐大師帶來的人，平陽王自然不會推拒。

  至此，眾人都分開出去找人，畢竟多拖一時，小公子的危險就越多一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