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非他不歡(二)
蘇嬈的母親不過是丞相夫人周頤蓮身邊的一個灑掃婢女,而蘇嬈,也不過是蘇伏櫪酒後亂性的產物。
這父女之情,可謂是薄如蟬翼。
因此蘇伏櫪下了死命令,蘇嬈若是不同意,那就直接勒死,他就隻當沒有自己這個女兒。
眼前這位嬤嬤,就是過來將自己勒死的人。蘇嬈一邊咳嗽,一邊看著臉色鐵青的嬤嬤。
她開口,嗓音嘶啞:“我勸你不要碰我,我雖然只是個庶女,可是等我嫁進東宮,也是正兒八經的太子妃,碾死你,還不和碾死螞蟻一般容易?”
那嬤嬤一聽就嗤笑了,她吊稍著眉毛,用一種輕蔑的眼神看著蘇嬈:“大話先別說,小姐這是想清楚了?願意嫁了?”
她這般問著,心中卻已經有了算計:這蘇嬈就算是個庶女,也是正兒八經的丞相府小姐,她不能不容分說殺了她。但是她若是再有半點推拖遲疑之意,就不要怪她心狠手辣了。
誰知蘇嬈笑得從容不迫,她整理著鬢角的碎發,好整以暇的看著嬤嬤,緩緩道:“這些天是我鬼迷心竅了,剛才死亡邊緣走一通,我什麽都想清楚了,我自然是願意嫁的。”
嬤嬤沒有想到蘇嬈會突然想通,還是想的這麽透徹。
她撇撇嘴,半晌才憋出一句:“早這麽想通了,也就不用我廢這麽大一番功夫了。”
她說完,扭著臃腫的身子往外走去。
看她的樣子,是要向蘇伏櫪和周頤蓮複命了。
蘇嬈輕笑著目送她離開,心中卻略微氣惱。
她的阿衍怎麽著也是一等一的面容,又是太子,怎麽就被嫌棄成這個樣子了?
而丞相府正院明亮氣派的廂房,周頤蓮和蘇伏櫪正用如出一轍的心疼表情,看著不斷哭泣的蘇錦瑟。
“錦瑟,你莫要哭了,你哭的為娘心都要碎了。”周頤蓮保養得宜的臉上,滿是憐愛。
她說著話,將蘇錦瑟摟進懷中,一邊拍著背,一邊“心肝女兒”的哄著。
而坐在主位上的蘇伏櫪,也是不斷撚須,唉聲歎氣。
“阿爹……阿娘……”蘇錦瑟好不容易止住了哭腔,嬌美漂亮的小臉滿是淚痕,叫人不勝憐惜:“太子殿下是出了名的暴戾,之前的太子妃死的那樣慘,女兒嫁過去,就是死路一條……”
周頤蓮一聽這話,眼圈就紅了,之後,她不知是想到什麽,突然用急切又尖銳的目光看向蘇伏櫪:“這蘇嬈,若是不同意,老爺你打算如何是好?”
周頤蓮是將軍之女,家門顯赫,上頭三個哥哥,都受天子重用。蘇伏櫪對她,從來都是愛重有加。
當即,蘇伏櫪一聽周頤蓮這話,便連忙開口,用篤定且憤怒的聲音說:“我已經同嬤嬤說了,她膽敢不同意,直接勒死!”
府中和蘇錦瑟年紀相仿的女兒,就只有蘇嬈一個,蘇嬈若是寧死不從,這件事便棘手了。
因此周頤蓮臉上只是轉瞬即逝的滿意,之後,便又咬著牙說:“她最好不要做那不識好歹的樣子,能嫁給太子殿下,不知道是她幾輩子修來的福分!”
蘇錦瑟根本不在乎蘇嬈死與不死,她只在乎之後的事情:“蘇嬈死了又怎麽樣?我不還是要嫁給太子嗎?阿爹阿娘……我不能嫁。”
“心肝,為娘的心肝,”周頤蓮眼圈更紅了:“為娘說什麽,都不會叫你嫁的,你放心。”
蘇錦瑟還是不住的哭。
就在這時候,嬤嬤終於走到了廂房。
她跪在蘇伏櫪和周頤蓮面前,用喜氣的聲音說:“恭喜老爺夫人,恭喜小姐,偏院的那位同意了,說是願意嫁。”
蘇錦瑟是第一個開口的,帶著急切:“當真?她當真願意嫁?”
周頤蓮見女兒不哭了,心中頓時松了一口氣。只是她又想起了蘇嬈那種溫婉乖巧的臉,和她那下賤的母親,可真是一個模子刻出來。
她心中又有了幾分憤懣惱怒,冷笑了一聲說:“能嫁給太子殿下。也算是她的福氣了。原本就憑她這樣的身份,是無論如何都不配的。”
一旁的蘇伏櫪也是露出幾分笑意:“算她是個識相懂事的。”
蘇錦瑟可不管蘇嬈配不配,懂不懂事,她只知道她不用嫁了。
她擦乾臉上的淚,將臉埋在周頤蓮的懷中,軟著聲音撒嬌:“娘……謝謝你,你對女兒真好。”
她說完,又看向了蘇伏櫪,如出一轍的撒嬌語氣:“還有爹爹,爹爹最疼錦瑟了。”
周頤蓮憐愛的看著自家女兒:“阿娘就你一個骨肉,無論如何,是不會讓你受一點點委屈的。”
蘇伏櫪也接著道:“阿爹也同樣,隻疼愛錦瑟你一個女兒。”
他說完,小心翼翼的觀察周頤蓮的反應。
見周頤蓮唇角的笑容多了真切,終於松了一口氣……
東宮。
半個時辰前,凌重衍從江南回來,馬車還沒有進到京城,就聽說凌霆替自己物色了一個新的太子妃。
丞相蘇伏櫪之女,蘇錦瑟。
凌重衍聽見這消息的時候,正在馬車內假寐。
他穿著玄色的衣袍,袖口處用銀線繡著蟒,看起來冰冷又華貴。
他的臉上帶著外界傳聞說的半邊面具,露出來的半張臉,面色極白,唇色是淺淡的紅。因為低垂著眼睫,能看見纖長的睫毛。
但是和外界所說不一樣的是,這樣的面容,哪怕天涯窺探,也能知絕非面目可憎。
反而俊秀雅致到了極點,像是工筆細繪,從山水畫中暈染出來的。
可是來報信的下屬並沒有因為凌重衍如此溫雅的面容而覺得半分松懈,他在凌重衍身邊做事太久,知道這位太子殿下是怎麽樣的暴戾恣睢,陰晴不定。
他在稟告完一切後,後背已經被冷汗浸濕。
而凌重衍從始至終便讓他這般跪著,一直等到馬車停在東宮,也沒說半個字。
下屬跪的兩股戰戰,終於看見凌重衍緩緩睜開了眼。
是很多情的桃花眼,只是眼尾收斂成一線,有了凌厲的味道。
他仿佛沒有看見馬車裡除了自己以外還有活人,一言不發的越過下屬,走到了外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