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8章 奪帥
蘇乙很快察覺到敵軍變化勢態,也意識到麻煩所在。
困在軍陣之中,放眼望去到處是人頭,到處是揮舞的兵刃,根本辨別不了方向。
而在密集的軍陣中施展輕功是非常不智的,不要以為可以踩著人頭啪啪狂奔,那根本不可能,站得高目標就更明顯,到時候四面八方的長矛大刀弩箭齊齊刺向你,你怎麽躲?
你就算把自己變成個陀螺也難免有漏網之魚戳到伱。
因此越是腳踏實地在人群中廝殺,反而越輕松些,畢竟你每次需要應付的就是周圍這一圈人。
但輕松只是相對而言,而且在軍陣中廝殺需要非常強大的心理素質,殺不完的敵人會讓人崩潰的。
最重要的就是,軍陣中根本不能辨別方向,你以為你一直在向一個方向走,但其實在軍陣變換引導下,你會被引去任何地方,而絲毫察覺不到。
你覺得你快殺穿軍陣了,但你怎麽也殺不出去,也是會讓人崩潰的。
這樣的情況和壓力,即使是蘇乙和張三豐都不例外!
好在蘇乙很快就想到了破解之法。
重新殺入軍陣之中後,蘇乙一邊廝殺,一邊發出長嘯之聲。
很快另一邊的張三豐便發出回應。
兩人立刻循聲殺去,時不時發出長嘯聲確定彼此方位。
兩人都代表著這個時代的頂尖戰力,哪怕是各自為戰都無人能擋,若是匯聚合流一處,一旦合作默契,起到的效果將遠遠大於二。
不遠處的王保保立刻發現了蘇乙和張三豐兩人的“小伎倆”,臉色微變,立刻下令四方吹響號角,干擾蘇乙和張三豐的判斷。
“嗚嗚嗚……嗚嗚嗚……”
急促喧囂的號角聲從四面八方傳來,這既是干擾,也是號召士兵衝殺的衝鋒令。
士兵們前仆後繼往前衝殺,但號角聲對蘇乙和張三豐的影響卻微乎其微,他們幾乎不受任何干擾,仍不斷向彼此靠攏,聚集一處。
“壓上去!都壓上去!”王保保咬牙下令,“我就不信他們永遠不知疲倦!今天就算耗也耗死他們!上!”
旗令官揮舞旗子,士兵們變得更瘋狂了,但效果卻適得其反。
蘇乙眼見壓力倍增,不但不懼反而更喜,他因勢導利引,使得士兵們變得混亂不堪,前方的士兵找不到目標,後面的有只顧往前衝,很快發生大規模擠壓踩踏事件,現場更加慘不忍睹!
王保保見狀大吃一驚,急忙命旗令官再次緊急發號施令,引導士兵保持距離,才勉強遏製住局面,但慘劇已然發生!
剛才一番踩踏死傷的人數,比從開始到現在張三豐和蘇乙殺的人加起來還要多。
蘇乙反而趁此機會直接跟張三豐兵合一處,兩人見了面二話不說背對背衝殺四方,壓力頓時隨之大減。
“沒有軍旗指引,不知主帥何在!”張三豐一邊廝殺一邊叫道。
“我做矛,你做盾,再殺穿一次再說!”蘇乙道。
一次找不到就多找兩次,雖然內力消耗甚大,但兩人都耗得起。
“殺!”兩人舌綻春雷,齊齊向著一個方向衝殺而去。
這次兩人聯手,速度快了許多,很快便把軍陣殺了個對穿,眼前霍然開朗的那一瞬間,蘇乙突然縱躍而起將手中兩把已經砍卷刃的長刀當做暗器擲了出去,殺死兩人,與此同時眼睛飛快橫掃整個戰場,正好看到一個旗令官正站在高處搖動旗子,指揮攻伐。
蘇乙立刻記住這個方向,他相信主帥必在傳令官附近,方能隨時下令。
嗖嗖嗖!
果然,他剛升空就有無數弩箭長矛向他襲來,好在張三豐幫他承擔了一部分,剩下的蘇乙奮力格擋,才讓自己沒有受傷。
等他落下時,四周密密麻麻的長矛大刀齊齊向他襲來,他和張三豐齊齊發出長嘯,兩人以橫掃千軍之力拒敵,再次在軍陣之中廝殺起來!
似乎這又是一個無用的輪回,但蘇乙卻認準了之前騰空而起冒險確認的方向,像是一杆槍頭,迅速而精準向哪個方向穿插而去,張三豐跟蘇乙已經殺出了默契,緊隨其後,為蘇乙保駕護航。
兩人的速度比之前更快!方向也更加明確。
王保保遠遠看到蘇乙這次前進的方向居然是自己這邊,頓時面色大變。
“將軍,這兩個人是怪物!是妖孽,根本不是人!”一個副將顫聲道,“他們過來了!過來了!”
啪!
王保保反手給了他一記耳光,厲聲喝罵道:“再敢胡言亂語,我斬了你!”
這副將立刻瑟瑟不敢言。
王保保回過頭去,臉色陰晴不定。
就這麽一會兒工夫,蘇乙他們已推進了一半路程,徑直向這邊而來。
“將軍,先暫避鋒芒吧!”又一屬下急促建言,“卑職相信他們已是強弩之末,最後一搏了!咱們暫避一時,定能耗死他們!”
“好!傳令,中軍向東北方向偏移!”王保猶豫片刻,最終作出決定。
他心中卻大恨,想自己堂堂一軍主帥,麾下三萬披甲之士,今日竟被兩個江湖匹夫逼得中軍躲避。
王保保已經算果斷的了,但面對蘇乙這樣的對手,稍有遲疑都會被他抓住機會,就因為他稍稍猶豫了片刻,他被蘇乙揪住了尾巴!
千篇一律的蒙古兵殺了一茬又一茬,然而衝殺中蘇乙總算見到不一樣的士兵。
這些士兵身上鎧甲更厚實威武,手中武器也變成了彎刀。
而普通兵卒使用的刀是環刀和長矛,是不一樣的。
蘇乙立刻意識到這些突然冒出來的不一樣的兵種就是突破口,想也不想調轉方向殺去!
他的猜測是正確的,這些都是王保保的親兵,因此裝備更精良,身體素質也更強壯,而且都會武藝,相當於一般的江湖二流武人了。
王保保雖決定轉移,但蘇乙殺來得太快,再加上想要轉移主帥中軍所在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若是不能統籌安排得當,是會出亂子的。
因此在指揮戰陣騰挪開中軍的位置後,王保保才開始轉移,這時蘇乙已經殺過來了,無奈下,他隻好讓自己的親軍先去頂一頂。
沒想到這一頂居然頂出事來了。
這些親軍另外一個不一樣的地方就是別的士兵都是被後面的士兵裹挾著不斷向前衝殺,但他們卻是且戰且退。
這一點自然也難逃蘇乙敏銳目光。
他精神大振,意識到大魚就在前方!
他立刻咬住這些親軍,更加凶猛向這邊突破而來。
這些親兵的素質雖然比普通士兵高出不少,但對於蘇乙和張三豐來說,不過是強壯一些的螞蟻,殺他們依然不用第二刀,只是這些人會以小軍陣擺出合擊之陣,讓二人應付起來比之前稍稍吃力一些。
但這也不是什麽大問題,張三豐也意識到了扭轉局面的契機就在眼前,也跟著蘇乙加快節奏,奮力向前衝殺。
“他們過來了!他們真的過來了!”之前那副將驚慌失措大喊起來。
但這次王保保卻來不及再給他一耳光了,因為蘇乙距離他已經很近了,他總算明白勢如破竹這四個字不再誇張時,是什麽樣子了。
這種眼睜睜看著敵人逼近,任你使出渾身解術卻依舊無能為力的感覺,讓王保保憤怒、不甘且恐懼。
火力全開的蘇乙和張三豐足以讓這個世界都為之恐懼,越是往前,他們遇到的阻礙就越強,但這並沒有讓他們的速度延緩半分!
而且他們已經釘死了親軍撤離的方向,釘死了王保保的位置。
“將軍,快撤,我們掩護!”眼見手下死傷慘重,親軍統領大吼著親自上前去阻攔。
這個時候任王保保再有軍事才華也無從施展,只能被親軍掩護著倉皇逃走。
中軍一亂,無人指揮,數萬大軍就像是沒頭蒼蠅,都不知道該做什麽,也都混亂起來。
蘇乙敏銳察覺到這種轉向混亂無序的變化,心中一動,大聲叫道:“王保保已死!王保保已死!”
張三豐一怔,也跟著喊了起來。
他不知道王保保是誰,但跟著蘇乙一起喊,料想是錯不了的。
果然,隨著蘇乙大喊,大軍更加混亂,有人想逃,有人想衝,有人要觀望,有人竭力穩住隊伍,告訴大家不可親信……
一支正在打仗的軍隊突然各自為政起來,它的下場可想而知。
蘇乙和張三豐的壓力大減,兩人衝殺速度更快!
“我死了?我特麽死了?”正在奔逃的王保保氣得渾身發抖,“都停下!停下!別逃了!旗令官!旗令官呢?”
混亂中,旗令官早就被衝散了,不知去哪裡了。
王保保氣急敗壞大吼著想要挽回敗局,但不但不能做到,反而被蘇乙和張三豐真的殺到了眼前。
“跟他們拚了!”王保保拔刀大吼著向前衝去。
蘇乙眼見王保保頓時眼睛一亮,爆喝一聲雙掌齊出,眼前一大片頓時被他打得人仰馬翻清空一大片!
下一刻他人影一閃已經點住王保保穴道將其拎在手中,其手中的長刀也落在了蘇乙手中。
刷刷刷……
蘇乙揮刀如雨,瞬間斬殺幾位保護王保保的親軍將領,並追上幾個明顯是軍官模樣的,將他們一一殺死。
張三豐有樣學樣,盡量殺軍官模樣的人。
這回不用他們喊,周邊的軍士驚慌四散逃走,同時大喊:“將軍被殺啦!將軍被殺啦……”
“見好就收,撤!”蘇乙見狀心中大定,雖然趙敏和成昆沒有抓到,但抓到了王保保,他的目的也算達到了。
他當然不可能繼續留在軍陣裡廝殺,這麽做毫無意義,他不可能把這幾萬人全都殺完,而且除非是真正的心理變態,否則這種持續的、高強度的廝殺根本不可能堅持太久。
反正蘇乙是想盡快結束這種機械般的廝殺,這種殺人如割草的感覺不但不能帶給他任何爽感,反而讓他覺得厭惡和惡心。
張三豐倒是沒覺得什麽,他一生中經歷廝殺甚少,這樣的大陣仗還是頭一次,此刻他整個人都處於一種極度的亢奮狀態,聞言居然有種意猶未盡的感覺。
再殺出去時,幾乎是一路坦途!
主帥都被擒了,認出王保保的人投鼠忌器,根本不敢靠近,就算認不出的也大都不敢再衝上來,幾乎是望風而逃。
蘇乙和張三豐順利逃出軍陣,兩人施展輕功迅速向山上竄逃而去。
後面混亂的大軍有人在放箭,有人在呵斥同袍不得放箭。有人呼喊著追上來,一回頭卻發現大多人都沒有追上來。
數萬大軍,怎一個亂字了得?
穿行在山林之間,身後廝殺呼喊、刀光劍影逐漸遠去。
兩人緊繃的心情逐漸松弛下來。
“殺人如麻!殺人如麻啊!”張三豐突然感慨起來,“老道和順中正一輩子,沒想到突然不問青紅皂白殺了這麽多人!百年心性修為,情何以堪?”
“我修的是道,還是魔?我做的是對,還是錯?”
“蒙人也是人,他們也有妻兒,也有父母,我這一番殺戮,使多少白發人送黑發人,又讓多少婦孺孩兒沒了丈夫和父親?我罪孽深重?我、我這是罪孽嗎……”
張三豐喃喃著,突然駐足不前,蘇乙停下回頭看他,便見這老道滿頭大汗,表情扭曲漲紅,一副痛苦不堪的樣子。
蘇乙眼見如此不禁心中一凜!
他太清楚張三豐此刻的狀態和心情了。
這是所做的一切和以往的三觀、性格甚至理念產生嚴重且不可協調的衝突矛盾,以致精神內搏,不能自抑。
張三豐一輩子逍遙恬淡,與世無爭,別說是人,只怕就算是一隻兔子一隻松鼠的性命他也會珍而重之,熱愛其勃勃生機。
然而這一趟他殺了至少數百人,那些鮮活的生命,全都被他親手收割,他就像是冷血的劊子手,視人命如草芥。
之前殺人時,他堅信自己是對的,殺韃子沒什麽不對。
但殺這麽多韃子,卻讓他對自己的所作所為產生了深深的懷疑。
他棄佛從道,無論是佛經還是道經,都在教導他不殺生,或少殺生,教導他心胸寬廣與人為善,但沒有教他殺人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