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9章 執念（26）

  緩過氣的國師府法師們反抗激烈，憑著兩萬多年積累的財富、人力，很快就抵擋住豪門望族的雜牌軍。

  臘月，嵐霧澗三國軍隊握手言和，分五路出發，清剿國師府勢力。

  汐玥轉世的垚晗三公主帶五百位血氣方剛的強壯青年，北上進入括蒼山， 欲與女鬼一戰。

  不料，遇到鬼打牆，在括蒼山折騰一天一夜，無功而返，但她帶進去的人都活著出來了。

  這是除那位命硬的青年外，第二次有人活著從括蒼山走出，還是全員， 引起的轟動可想而知。

  世家大族證實了他們的猜想——女鬼懼怕汐玥公主！
  想想南明時， 汐玥一怒，數百豪門大族就此凋零，他們心頭火熱，期待皎皎能破除鬼打牆，上山消滅女鬼。

  然而括蒼山的情形並不樂觀，女鬼設置的屏障太厲害，沒有學過任何玄術的皎皎束手無策。

  她隱隱猜到，上次能重傷女鬼，是極度生氣下引動了什麽神秘力量。

  面對括蒼山的人間地獄，她很生氣，但這種生氣有限，遠達不到引動神秘力量的程度。

  那些人對她而言，說到底，不過是陌生人， 她會在力所能及的范圍為他們謀福， 但不會為其拚上性命。

  相反， 其實她的心底隱隱厭惡，總覺不值得。

  她又不能讓紀昀再次犯險，況且， 即便紀昀到來，以女鬼的狡猾，也不會出手。

  當然，即便女鬼會出手對付紀昀，這種死氣聚集、怨念深重的地方，她也不願讓他來。

  無奈之下，她只能帶兵以括蒼山為中心，將國師府的勢力一一鏟除。

  國師府匯聚天下武功秘籍，廣納人才，高手眾多，在其全力反抗下，各地的清剿進行得很困難。

  然而，當其面對武功遠高出他們的皎皎，又沒有正規軍的默契配合，節節敗退。

  春去冬來，轉眼又是六個春秋。

  在天下人的共同努力下，各地國師府一一被推翻，隻余少量法師逃至海外。

  殘陽照水， 波光粼粼，夕陽余暉映襯下的海面，絢麗多彩，天邊晚霞似火，仿佛要將最後一點余熱燃燒殆盡。

  皎皎站在礁石上，遙望波濤洶湧的海浪，一個小黑點慢慢消失在視野盡頭，融入水天相接的橘紅色裡。

  須臾，她轉身：“就地扎營！”

  一聲令下，士兵們忙碌起來。

  楊和光湊過來，壓低聲音道：“元帥，這群神棍不會是要去找雲荒島吧？”

  周圍幾個將領立刻被吸引，雲荒島素來神秘，千萬年來，無數人前往尋找，均無功而返。

  在眾人好奇的目光下，楊和光道：“我家祖上傳下隻言片語，據說雲荒島就在這個方向，這群神棍把控大陸多年，他們知道的必然更多，說不定知道雲荒島在哪兒。”

  魏大強擔憂起來：“真讓他們進入雲荒島，我們可就無能為力了。”

  他看向皎皎，道：“元帥，我們追！”

  皎皎搖頭，淡淡道：“放心，就是找到也進不去，我們就在這裡守株待兔。”

  早在七日前，紀昀就根據逃亡路線，猜到他們要去雲荒島，特意傳信告知不用追，雲荒島外有陣法結界，即便女鬼親自前往，也不一定能進去。

  “吩咐下去，今晚做頓好的，犒勞犒勞兄弟們。”

  “得嘞！”楊和光屁顛屁顛領命去傳話。

  皎皎又命幾位將軍去安排扎營事宜，定下兩刻鍾後開會，而後便尋了塊大石，準備作為臨時開會場所。

  在等待期間，她睡著了，醒來時，早已過了兩刻鍾，天邊，夕陽的余暉只剩一點光亮。

  “公主，您怎麽了？”黃桃滿面擔憂。

  皎皎望著海平面上最後一絲光亮，徐徐吐出口氣：“你跟著我東征西討，也六七年了，接下來的日子，你來扮我。”

  “啊？”

  黃桃懵了，旋即跪下：“奴婢不敢。”

  皎皎沒有多說，轉過身，看著最後一絲光亮被黑暗吞沒，道：“去叫魏將軍他們過來。”

  夜色如墨，一輛馬車悄悄出了大營，向東而去。

  半月後，楓葉鎮。

  陰風怒號，電閃雷鳴，天空好像裂開一道口子，豆大的雨點從裡面傾瀉而下，目之所及，一片白茫茫。

  砰砰砰！
  急促的敲門聲響起，楊和光打開門，驚呼道：“陛下！”

  他忙要行禮，卻紀昀抓住手臂，“她……”

  年輕的帝王臉上，有毫不掩飾的惶懼，楊和光怔住，他從未見過這樣的帝王。

  記憶裡，他少年老成，無論何時都是從容不迫的，即便被先帝變像圈禁，也仍是那副雲淡風輕的模樣，仿佛往事萬物，盡在他掌控之中。

  此時的他，身上再無一絲帝王的氣勢，像每一個即將失去親人的普通人一樣，害怕不舍。

  手臂上傳來陣陣劇痛，楊和光回過神，忙回稟：“公主睡得時間越來越長，七天前醒來，用了粥，催促臣趕路，而後又睡著了，至今未醒。這些天，連日大雨，山路不好走，臣沒敢離開。”

  “七天前？”紀昀心頭一顫，腳下踉蹌，往後退了一步，扶住門框才穩住身形。

  猶記南明時，最後那一段，她便是整整七日未醒，而昨日，是她二十一日的生辰。

  他一把撥開楊和光，如一道青煙閃進寢房，手指觸上幔帳時，卻停住了。

  心底生出一股怯意，他害怕掀開後，面對的是呼吸全無的她。

  五指揪著幔帳，關節發白，他咬咬牙，一把掀開幔帳，入眼是她不安的睡顏。

  眉頭緊緊鎖著，眼角似有淚痕，身子不安地扭動幾下，唇齒間溢出幾聲氣若遊絲的嚶嚀。

  “皎皎？”

  紀昀的心慌得厲害，伸出手去碰她的身體，一片冰涼，比之當年進入濯香洞更甚。

  “皎皎！醒醒！皎皎……”

  似乎聽到他了的呼喚，她的眉頭蹙得越發緊了，卷而長的眼睫輕輕顫動，猶如蝶翼。

  伴隨著一聲短促尖利的嚶嚀，她霍然睜眼，像是從噩夢中驚醒，眼底隱隱有橙芒一閃而逝。

  “你……來……了。”

  “皎皎。”紀昀驚喜。

  她顫巍巍抬起手去碰他的臉，“別……哭……”

  紀昀眨了下眼睛，才發現自己流淚了。

  他伸出握著她抬起的手，想要用力攥緊，又擔心她承受不住，隻敢輕輕托著。

  她手字微動，似乎想要上移，紀昀不解其意，順著她的方向幫她完成。

  皎皎的手指停在他的眉心，以中指指腹輕輕摩挲，聲音雖低若蚊呐，卻透著莊嚴神聖：“吾以……少昊之……名……佑汝……平安……喜樂……逢凶化……吉……”

  紀昀愣住，少昊？
  下一刻，掌中柔軟冰冷的手滑落下去，他一驚，連忙抓住，垂眸時，那雙漂亮的杏眼緩緩闔上。

  “皎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