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宴後,整個皇宮忽然就起了波瀾。
無它,因為距離紹武七年的第一批封王的皇子,已經過去了八年。
分別為皇三子朱存渠為東宮太子,
皇長子朱存槺為秦王。
次子朱存樺為齊王;
皇四子朱存桓為遼王;
皇五子朱存楔為越王。
皇六子朱存棠為衛王。
其中哪怕最年少的衛王,也已經十三歲,即將訂婚的年紀。
而皇七子,則早在紹武十三年了,就確定過繼給福王為嗣,但他已經十二歲了,還不曾確定。
所以無論是封王,還是過繼,都需要確定下來。
皇帝自然感受到了壓力,立馬賜予的各七歲以上,啟蒙皇子的大名,並且進行冊封。
當然,由於之前齊王,遼王都是絕嗣之爵,朝廷這一回倒是有了腹稿,呈稟上來也無壓力。
畢竟有寓意的王號,總比那些如吉王,福王好些,人家日後是要就藩的。
皇七子賜名朱存枚,繼嗣福王,
皇八子賜名朱存柏,封趙王。
皇九子賜名朱存楓,封湘王。
皇十子,賜名朱存榆,封梁王。
皇十一子,賜名朱存榕,封岐王。
皇十二子,賜名朱存桐,封閩王。
皇十三子,賜名朱存槿,封薊王。
皇十三子,賜名朱存楠,封杞王。
如此共八王被冊封,合計之前的六王,共十四王,近一半的兒子。
換句話來說,剩下的十四個兒子,基本上都未滿七歲,不適合封王。
光是想這些王號,就讓內閣、禮部的人腦殼疼(主要是作者)。
至於名字,倒是非常好起,直接取木字旁的,天底下有多少的樹種,就有多少人名字。
至於是不是和宗室裡的人重名,朱誼汐則不管那麽多了。
而公主們雖然多,起名字更是簡單,重男輕女阿!
這樣一來,內帑和戶部第一時間表達了關切。
雖然說,藩王府的規格,縮減到了百畝,但一應的裝潢,卻不能失去了體面,因為這代表著皇家的威嚴。
由此,為了這八王,戶部粗略一算,最起碼要支出兩百萬,才能安置妥當。
內帑,也要出一半,也就是一百萬塊。
同時,對於內務府來說,最頭疼的莫過於給予皇子家產了。
因為相當於分家了,皇子們總不可能就守一個王府過日子吧?
商鋪,田莊,奴仆,一應俱全,夠內廷忙活了。
由於封了八王,在正旦過年的時候,后宮熱鬧非凡,嬪妃們喜笑顏開,對於兒子們有了出路,開心不已。
受此影響,就連皇帝都享福了,謀得了幾次多人運動。
腰子卻因此不濟了,一連歇了三天,才算是為此買單。
宮廷中,也喜氣洋洋。
內帑大豐收,皇帝也不會小氣,直接賞賜宮中各宮女、宦官各十塊銀圓,隨著地位高低,依次增加。
到了太監一層,如劉阿福,就是直接有百塊。
隨即,到了熱鬧的元宵節,整個皇宮燈火通明,唱戲的,說書的,雜耍的,一應俱全,就連平日裡忙活的小宮女,也能歇息片刻,分享喜悅。
元宵後,年味這才散去了大半。
這時候,就迎來亦喜亦憂的時間。
正月十八,大公主,懷寧公主,與復國公(陳永福)之長子成婚。
由於這是紹武朝第一次公主出嫁,場面格外的隆重,從宮廷到民間,都充滿了喜悅的色彩。
其妝奩,達到了誇張的一百二十八抬,震驚世人。
隊伍聯連綿數裡,堵塞了街道,來往的行人駐足觀看,對此皇家場面分外的向往。
數日後,二公主,永清公主,同樣的十二抬大轎,同樣的一百二十八抬妝奩,送入了公主府。
相較於懷寧公主,永清公主特別一些,因為她是皇后嫡出,某種意義上來說,未來的皇帝是駙馬的小舅子。
正是如此的,其嫁與的,是安國公李繼祖之子。
某種意義上來說,這也是皇帝對這位忠臣的犒賞。
與勳貴聯姻,不僅能夠保障公主們幸福,且對皇室來說,大有裨益。
別的不提,永清公主下嫁後,安國公李繼祖,就天然的是太子的擁護著,直接為他帶來了大量的軍方支持。
而為了壓製住太子力量的膨脹,將大量的公主下嫁,就相當於給藩王們找後台了,擴散其影響。
太子和皇帝,君臣大過於父子。
在兩者的關系上,不能學康熙無節製的溺愛,以至於壓製自己。
所以,必須要適當的調節,保持壓力的同時,也不能讓太子過於軟弱。
整個正月,北京城都在鞭炮和煙花之中籠罩,硫磺的氣味席卷,讓不少人厭煩。
二月二,龍抬頭。
皇帝親臨西郊,在耕地上,挖到了第一塊雜草,顯示出君主依舊貫徹重農的方針。
而伴隨在他身邊的,最親近的,莫過於太子和秦王,齊王都只能靠邊站,眼巴巴地看著,俊臉上滿是羨慕。
“老大,你什麽時候動身南下?”
身著短衣,皇帝慢慢得揮動著鋤頭,太子播種,秦王擦汗投水,扇涼,這是難得的父子時間。
“啟稟父皇,二月份下旬就得出發了。”
秦王低聲道。
“你這幾個月的時間,應該有不少的人才過去投靠吧?”
皇帝輕聲說道,氣喘籲籲地揮動鋤頭,儼然一副明君的模樣。
“是——”秦王應下很乾脆。
太子則突兀的抬起頭,又迅速的低下,繼續撒著麥種。
“好好珍惜。”皇帝道:“你要學學齊王,民間多少人才,都淹沒在了相貌歧視之中,無論是高矮胖瘦,每個人總有一些用處。”
“待你去西貢了,應該就明白了。”
秦王連忙稱是。
好一會兒,他則主動的問道:“父皇,書本上言語,君主最應該做的,就應該是親賢臣,遠小人,但孩兒年歲太小,實在分不清什麽是賢臣,什麽是小人。”
“哦?這確實是個好問題。”
朱誼汐笑了,他停下了手中的動作。
不一會兒,在跟前焦急的劉阿福,連忙遞上來的凳子,皇帝輕輕一坐,顯然是格外的放心。
隨後,劉阿福則問道:“爺,累著吧,要不就停下吧。”
“不用,待會兒繼續。”
朱誼汐擺擺手,讓兩個兒子都坐下,然後他的右手指向田邊,那裡有一群文武百官,焦急地等待著。
顯然,皇帝在田地裡乾活,他們其實卻更加的勞累。
“你瞧那些人,成百上千,我又不是神仙,不會讀心術,哪裡知道什麽是賢臣,小人?”
“就像出師表言語的,不過是事後諸葛亮罷了,僅僅憑一時的舉措,誰能斷言其賢?”
見到兩個兒子聽得認真,朱誼汐繼續道:
“就像是崇禎朝的袁崇煥,至今民間還有為其叫屈的,他是賢臣?那為什麽會私自與建奴議和,為何私殺毛文龍?”
“這是人臣之相嗎?”
太子和秦王都沉默了。
顯然,哪怕有寧遠大捷,但袁崇煥的這些舉措,毫不猶豫的說,就是亂臣。
“我再舉個例子。”
朱誼汐輕笑道:“南宋權臣韓侂胄,擁立宋寧宗,他追封嶽飛為鄂王,追削秦檜官爵,甚至致力於北伐,但卻因開禧北伐失敗,被殺頭,成為了宋金議和的必要條件。”
“一如當年的嶽飛。”
“正所謂我之良臣,彼之賊寇,韓侂胄是賢,是奸,孰能知曉?”
韓侂胄在南宋很有名,在後世人看來,他打壓朱熹,禁絕理學,又一直堅持北伐,屬於妥妥的求戰派。
至於那些黨禁,大攬權力,就屬於常規操作了,只要是權臣都避免不了。
但是在史書中,他卻一直被釘上了奸臣的帽子,擺脫不得,不得不說這是一個遺憾。
“你們要記住,對於大臣們來說,你們不要糾結於其賢,亦或者不賢,而是看他是否有能力做事。”
“就像是黃河和長江,黃河渾濁,但依舊灌溉數省,養活數千萬百姓;長江清澈,但其每到汛期,就會洶湧澎湃,水淹兩岸,湖廣、江南深受其害。”
“黃河長江,看你怎麽用了;奸臣賢臣,同樣有各自的用法。”
說到這裡,皇帝莫名想起了大明王朝1566中嘉靖的話,的確是至理名言。
就想是乾隆朝的和珅,毋庸置疑,他是個大貪官,但同時也正是因為他的百般籌措,才讓乾隆朝的財政沒有崩潰。
十全武功,哪一樣不同耗費千萬,竟然撐了下來,而沒有像明末那樣,增加三餉,直接激起民怨。
比起萬歷、天啟、崇禎三帝那毫無新意的加稅行為,和珅簡直就是財政大師。
他們缺的,就是一個和珅。
毫不客氣的說,如果當時有一個和珅,財政絕難破產。
賣官鬻爵,議罪銀算什麽,雖然看起來不體面,但對比一下同時期的法國,英國,這絕對是不過分。
因為法國官員,在當時都流行著花高價升官,然後把自己本身的官位,賣給有需求的人。
像清朝那樣,還有什麽功名限制,簡直是太有良心了。
當然,不要無腦的拍魏忠賢馬屁,閹黨主政時期,是滿清擴張最快的,整個遼東徹底的淪陷。
閹黨甚至不如清流。
見兩個兒子還是迷糊,朱誼汐只能道:“最簡單的方法,就是看是否利於國家。”
“奸臣最關切的,就是君主,所以他的所作所為,都是以君王為中心;而賢臣,所作所為,則以朝廷,國家為利。”
“例如,英宗朝,於謙在英宗失陷後,擁立代宗為帝,這對於大明來說,自然是賢臣,但對英宗而言,則是奸臣了。”
這時,兩位皇子才恍然大悟。
朱誼汐則笑了笑,指望十五六歲的孩子明白這些,無異於癡人說夢。
但這些東西,總歸是要去說的。
說完了這些,皇帝又忙活了起來。
“多久了?”
“兩刻鍾了!”劉阿福忙道:“爺,您身體要緊,還是歇著吧!”
“夠了。”皇帝一算,好家夥,地裡忙活了半個小時,他上輩子都沒有那麽勞累過。
錘了錘腰,皇帝這才被攙扶著回到田邊,接受群臣的吹捧。
親自勞作,這就是聖君啊!
表演完畢後,一行人就起駕回宮了。
畢竟意識傳達給天下就夠了,勞心者治人,位置不同,自然努力的方向就不同。
秦王則在京城盤桓了大半個月,在月底前,離開了京城。
臨行前,皇帝派人送來了十萬塊銀圓,作為其就藩的禮物。
后宮嬪妃們也不例外,一個個送上了禮物,皇后更是賞賜了千塊銀圓。
太子也摻和進來,直接拿出了一萬塊:“大哥,這是我這些年的積蓄,雖然不多,但卻是我的心意。”
朱存槺猶豫片刻,終究還是收下來。
看著太子嚴肅認真的模樣,他心頭一熱,直接將其狠狠地抱住:
“今後數載,我怕是回不來了,父皇,母后,母妃,以及皇弟皇妹們,就靠你照顧了。”
說完,其毅然決然而去。
太子朱存渠望之,雙目出神。
作為紹武朝第一個出國就藩的親王,秦王備受關注也是應當的。
他的成功,將會為未來的傳統奠定基礎,所以不容有失。
齊王則眺望著,目睹其兄弟情深,倒是沉默不言,良久,他才回過頭問道:
“呂宋傳來消息了嗎?”
這時,剛入府沒幾天的駝子顧源,則昂首道:“還沒有。”
“不過據臣下所知,呂宋只是派遣的數百人出征,所求的不過是建立一座港口,頂多在奴役兩三千土著罷了。”
“齊國,依舊遙不可及。”
齊王聞言,歎道:“雖然秦王辛苦了些,但安南卻不一般,有民數百萬,又臨近兩廣,著實是最佳選擇。”
“我的齊國?不提也罷。”
顧源聞言,忙拱手道:“殿下,齊國也很不錯,但如果都交給呂宋去做,怕是猴年馬月才會讓齊國繁榮。”
“你的意思?”
齊王扭頭,意外道:“我明年成婚,就去齊國?”
“毋庸如此,待世子誕下時,殿下再去不遲,在此之前,臣願意南下,為殿下經營齊國。”
“好——”齊王開懷一笑:“有君如此,何愁齊國不興?”